晚上,看到贺寒栖从窗子外翻过来后,月桐把前23年所有悲伤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控制住了自己将要失控的表情。
她故作严肃道:“小贺你来为师房间做什么?”
贺寒栖一脸恭敬,顺从的回:“师尊在徒儿后脑上敲了三下,应该是想让徒儿夜半三更来找您,并且不要走正门。”
月桐点点头,果然聪明人的脑回路都是相同的,她是假菩提,人家倒是真大圣,要不是确定这个世界没有西游,她肯定觉得贺寒栖看过。
“这个给你。”
贺寒栖抬手接过笛子,但他的视线却不自觉的扫过拿着笛子的手,修长光洁,关节处带有薄茧,在蓝色的衬托下更显得洁白。
在师尊面前不禁觉得有些失礼,忙敛去目光。
“是宋长老补偿的六阶法器,刚做好的,还没名字呢,你取个呗。”
贺寒栖摇摇头,“弟子愚笨,还请师尊赐名。”
愚笨?月桐觉得自己这徒弟谦虚过头了,今天通讯玉牌上消息都炸了,全是夸贺寒栖多聪明,什么天赋异禀、过目不忘,语句中对她的羡慕都快溢出来了,江依白也叽叽喳喳的分享了一大堆。
要自己取名,能取什么名?要是她可能会取“真蓝啊!”或者“天下第一的笛子”。
摇摇头还是拒绝了,贺寒栖的眼里划过一丝失望没有逃过月桐的眼睛,不是为师对你不上心,而是为师做不到啊!
“叫,望月吧。”
默了半晌,贺寒栖郑重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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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清峰,第一堂早课马上就开始,路上弟子皆行色匆忙,唯有一女子悠闲恍若度假。
扔在人堆里识别不出的长相、普通的弟子服、入门弟子都有的普通佩剑、筑基后期的修为。
唯一不普通的是她头上的簪子,洁白莹润一看就非凡品,上面雕刻的是兰花,尽显风雅。
月桐的目的地是谢舒朗的剑法课。
因为来的晚,所以坐在最外面。没想到还碰到了老熟人。
“江依白?你还没筑基来这里干什么?你不该去学九州史吗?”
月桐一时之间有些忘了自己现在普通弟子的身份,说话还用的是惯常语气。
江依白转头,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待看清楚说话人后,就转为疑惑了。
“这位同门,你是谁啊?你认识我?”
“咳咳……我是佟月,是华清峰的弟子,前几天你在招新大会上可风光了,我就记住了,哈哈。”
迷惑的神色并没有缓解,反而加深了。
“我风光?我可没我师兄风光。”说罢还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你暗恋我?”
???
孩子,你无敌了。
谢舒朗已经开始授课,月桐可不想耽搁正事,反正自己也没顶着师尊的身份,和这傻孩子计较什么。
谢舒朗的讲解深入浅出,很适合新手听,月桐为自己的智慧再一次点赞,自学可比听老师讲课费时多了,遇到不懂得要想半天,脑细胞都死了一大片。
下半场实践的部分,月桐试了几下就完全掌握了。
正打算离开,却被江依白拉住了。
“佟月相逢即是缘,中午咱们一起吃饭呗~”
华清峰的食堂据说伙食非常不错,月桐点点头,与他同行。
本以为就自家师徒三人,没想到还遇见了祝长歌。
“祝师姐!师兄!这位是我新交的朋友佟月,她可厉害了,谢师伯教的剑法一遍就学会了。”
基操勿6,毕竟是你们师尊,月桐如是想到。
“你去师尊的课做什么?分内的事还没学好呢……”
江依白几步上前,连忙和祝长歌解释起来。
月桐将目光收回,就发现贺寒栖在看她,嘴角好像还挂着淡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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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辈之间的相处就是要放松许多,连贺寒栖也比平时要话多一些。
“佟月?你好,贺寒栖。”
佟月这个名字明明该用陈述句的语气说出来的,可却用上扬的语调显示出疑问的感觉。
“你好。”
月桐抬手回握了过去,贺寒栖的手很干燥,月桐第一次仔细的看这双手,指节分明、修长洁白,手背上浮现出淡青色的血管。
贺寒栖先抽回了手,月桐感觉贺寒栖的指腹剐蹭到了她的掌心,微不可查的痒,应当是不小心。
因为是第一次来,还不熟悉,月桐本想叫江依白陪同,可脸还没往过转,贺寒栖就出声了。
两人是并排而坐,他清冷的声音在月桐耳畔响起:“想吃什么?我们一起。”
“没想好,先去看看吧。”
餐桌上,月桐夹了口鸡肉,挺好吃,但昨天刚吃过贺寒栖做的,味儿还没忘全呢,贺寒栖的手艺没得挑,也不知道他从哪学的。
“没我做的好吃。”
平静的陈述句,没有炫耀、没有傲慢、极其客观的一句评价。
月桐拿筷子的手一顿,自己刚想再心里夸赞贺寒栖,当事人就接话了,难免恍惚。
“佟月,你觉得呢?”
“啊?我觉得挺好的,我又没吃过你做的,我怎么知道。”
“也对,那你那天来白鹭峰做客,我师尊很好相处,估计你也会喜欢。”
月桐很欣慰自己在弟子这里的评价。
洁白的手帕出现在月桐的视线里,上面还绣着三簇竹叶,月桐转头看手帕的主人。
“脸上,这里。”
说着贺寒栖抬手指了指自己左边的嘴角示意,月桐突然发现贺寒栖哪里有一颗痣,小小的。
除此以外,左边眼睛的正下方,离眼睑很近很近的地方也有一颗小痣,只是随着眼部的动作偶尔会被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因此格外不明显。
手帕的突然触碰打断了月桐的观察,后知后觉的月桐意识到了自己竟然一直盯着人家的脸看,耳朵爬上薄红,又立刻意识到现在贺寒栖在给自己擦脸,这回脸也烫了起来。
猛地后退。
贺寒栖怔愣了一瞬,随后扬起唇,似笑非笑的说:
“抱歉,我唐突了。”
一直到分别,月桐脑子里还是刚才那一幕,阳光给贺寒栖的乌发渡了层金边,原本充满冷意的薄情面孔出现笑容,冬雪初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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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竹舍的床上,月桐猛然坐起。
“他不会对我的小号一见钟情了吧!”
越想越合理!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他的反常,月桐对自己这两个弟子是很上心的,自然也观察过他们,贺寒栖平时说话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今天对佟月说了那么多句子,往常只有面对自己时才会如此,但自己是他老师,那佟月呢?
这可糟了,贺寒栖不知道佟月是她的小号,但她知道啊。这不行!无论是从道德还是从精神状态方面都得拒绝!
看来以后要尽量避免和贺寒栖接触。
再者说这个小号终究是假的,世界上也不存在佟月这个人,长痛不如短痛,趁贺寒栖现在只是有好感就切断,还是更好一些,身为师傅就要为弟子的心灵健康考虑啊!
另一边,贺寒栖并不知道师尊背地里的曲折心路,以及为他的付出。
竹舍的床上,贺寒栖手指摩挲着纯白手帕上的竹叶纹路,随后将手帕仔细叠起来和望月放在了一起。
·
半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曾经那个拿剑能把自己劈死的小女孩已经消失不见了,现在登场的是华清宗白鹭峰长老、天下第一剑传人、胧水剑法的开创者、九州大陆知名大宗师——月桐!
全部掌握了!全掌握了!哈哈哈!
月桐的精神状态有点类似于毕业那年她毕业答辩结束的那天。
从前月桐害怕看见弟子渴望的眼睛,现如今她正一腔热血,刚好两个孩子已经成功入门,拉着两位就是一番勤学苦练。
“不,不行了,师尊,我,我,我……”江依白大喘气,好不容易休沐五天,早上鸡还没起来他就起来被赶去晨跑,晚上狗都睡了,他还不能睡得舞剑,他是真的不行了,他要断气了。
“小江同学,你今年才12岁,按理来说不应该精力这么差呀!”
“师尊,我是年轻,但不是神仙,任何人按照您这样的练法都会累的!”
说罢,人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小嘴一撅,眨巴着自己的狗狗眼看着月桐。
月桐上前弯腰跟摸小狗一样揉了揉他的脑袋。
贺寒栖收回手上的剑,他本就瞳色漆黑让人看不透,如今这样一双眼睛就这么定定的看向月桐抚摸江依白的手,手指下意识的轻叩剑柄。
“行,歇着去。”
“好耶!”飞一般的速度,仿佛刚才快断气的不是他。
月桐直起身,转身看着另一边的贺寒栖,月桐想不能厚此薄彼,当然不是因为觉得揉脑袋的质感很好!
贺寒栖似有所感,见月桐走了过来,贺寒栖呼吸一顿又迅速恢复如常,手指微不可查的蜷缩起来。
十几岁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半个月前还和自己差不多的孩子,现在已经明显高出一个额头。
月桐抬手,几乎是瞬间,贺寒栖微微的低下头,配合着月桐的动作。
月桐身上香雪兰的味道萦绕在贺寒栖的鼻尖,他放清了自己的呼吸,原本蜷住的指尖继续收紧,又猛地松开。
贺寒栖不敢抬眼,自从上一次在食堂冒犯了师尊后,师尊在华清峰时总是避着自己,现如今他到不敢有多余的动作,而月桐心思全在贺寒栖柔顺的头发质感上,彼此都没有看对方一眼。
“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贺寒栖摇摇头,能和师尊这样待在一起,偶尔能说一两句话,偶尔她的手会搭在自己的腕上,很幸福,所以不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