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桐往塔楼顶端飞去，白天这里还存在的禁制，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请君入瓮吗？”
月桐抬手推开了木门。
·
“又来一个。”
“救救我……”
“小伙子她都进来了，怎么救你。”
“好疼……”
“才第二天，以后更疼，但没事会习惯的。”
……
霉味与血腥味浓稠的让月桐想吐，轻到几乎怀疑是耳语的声音在昏暗的四方天地里传递。
捏了个照明符纸，月桐缓缓寻视自己所处的地方。
地方不大，四周的墙壁光秃秃的，每面墙离地面两米的地方有个四方形的孔洞，可以容纳一个人的大小，有铁网。
进来的入口在距地面一米的地方。
无灯。
人挺多，大概二十多个。
有臭味，应该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地方。
这里的所有人都面色灰败，有几个人的脸上布满恐惧与绝望，但大都面无表情，眼神也无波无澜。
月桐巡视了一圈，锁定了一个中年女人，看见她的第一眼月桐就知道可以聊的来。
她看起来即无惧色也不麻木，身上有种参悟一切的通透。
“大姐，你好啊，我叫佟月，这是哪呀？”
“朱翠。”女人爽利的自报家门，随后说道：“在我告诉你之前，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是修仙之人？”
“我不仅是修仙的，我还很厉害。”
“所以你以身入局？”
“对。”月桐点点头。
“你太自负了。”
“怎么说？”
朱翠默了默，沉声开口：“我本是玉京来的捕快，也有过一段仙缘，虽天资不强，但胜在努力，本事变大了，人也升迁了，于是我接手了一起大案。”
“玉京礼部侍郎家的小姐南下探望外祖的时候失踪了。”
“我一路追查，线索到希泽就断了，于是我判断小姐还在希泽，便潜伏起来。”
“你查到了群青会？”
“对，群青会等级森严，最开始我以为那个群青神只是民间故事中的形象神化了，但事实上他们的首脑就是名叫群青的蛇妖，却有其物。”
“入会的大部分人，知道的信息很少，也不会巫蛊秘法，只有进入内部才能掌握权力，拥有力量，而晋升的条件就是拐卖人口。”
“合着这希泽是缅北啊？”
“缅北？还有一个跟这一样的地方吗？真的是不敢想象！”
“别上火，朱姐，故事里写的地方而已。那个蛇妖为什么要这么多人？他难道修的是邪功？”
朱翠沉吟道：“我怀疑他可能受了伤。”
“受伤？”
“嗯，他一直不显山漏水的，但据我了解妖和人的想法不一样，妖即使开了灵智会更多保留兽性，蛇不是群居动物，比起依靠他人，更信自己。特别是强大妖类最看不起的人类，他能自己做定不假手于人。”
“有道理。”
“除此以外，我们也是他的蛊人。”
“蛊人？”
“专门做蛊虫的容器，用来试验新蛊虫的效果。”
“人体实验？”希泽还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这是他们主要的收入来源，贩卖各种蛊虫，我记得他们最大的一个单子，是给西南一个小地方的王炼制傀儡军团。”
“所以那个张卓其实是做这种生意？怪不得富得流油！”
“哎！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我能看出来你比我厉害，但那个蛇妖的修为高深，你一个人就敢以身犯险还是太莽撞了。”
月桐整个人脑袋低低的，埋在她的胸前，朱翠以为她后悔了、害怕了，正想出言安慰一下这个小姑娘。
话还没吐出口，就听到了一丝极为压抑的笑声？朱翠不太确定，这是否是笑声，因为又像是呜咽。
突然间，月桐抬起自己的脑袋，明明是这么漆黑的夜，可月桐的眼睛却亮的吓人。
“朱姐，你听过天下第一剑吗？”
“天下第一剑？玉龙仙人吗？”
“不错，玉龙仙人正是在下的师尊，虽说在下不及她老人家功力深厚，但对付一个小小蛇妖不过是动动手指罢了。”
呵呵，一个元婴期蛇妖而已，月桐心想我都快化神期了，还怕他不成。
虽说动动手指是吹过头了，但那又怎么样？有b我不装？
果然月桐看见朱翠脸上浮现出惊讶之色。
“只知道修士们结丹之后便会容颜不变，看姑娘容貌不过二八年华，还以为是刚入仙门的小修士，没想到天资竟如此过人！”
“低调，一般般有天分啦～”
月桐被一夸，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
看着朱翠慈爱与欣赏眼神，月桐突然有些怔愣。
妈妈。
其实月桐来到这里四年多都没有一次想起那个家，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就想起来了。
如果有个人一开始就得到的很少很少，那其实给她一点点快乐都会很满足，月桐其实也只是不想被无视而已，不是不无视她这个人，而是不无视她的心。
人的心又不是无机物，她也不想做冷心冷情不需要感情的人。
弟弟可以随意得到的夸赞，她上辈子到死都没有听到过一句。
如果这样的来自长辈的夸赞是妈妈说的该有多好……
“怎么哭了？还是太小了，还是会怕。”最后两句轻的像是梦中呓语。
朱翠沉浮半生，又见过许多爱恨嗔痴、生离死别，过了那么丰富多彩的人生，所以对于生死早就已经看淡。
可眼前的人，即使不知真实年龄，看她的眼神也知道还是孩子心性。
朱翠抬手揽住了月桐，抱了抱她，明明身上臭烘烘的，还有凝结的血迹与污泥，但月桐还是把脸埋进了胸口里，蹭掉自己的眼泪。
好恨。
明明陌生人都可以随意给予的东西，可是为什么我最爱你，你却不给我，还要伤害我。
罢了，罢了。
没有什么本该如此，不过前尘往事而已。
·
月桐起身，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朱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看我大展身手吧。”
说着月桐就跳了起来，把朱翠吓了一跳。
剑风挥舞，整个房子四分五裂，穹顶被月桐拿法力掀翻，发出崩裂的响声，月光与满天的星光洒下来，月桐一身青色衣衫上月华流转，仿若仙人。
哼哼，月桐就知道自己还是厉害的，刚才狼狈的掉进来，不过是自己大意轻敌，犯的一个小小的错误而已。
周围原本该睡觉的、眼神呆滞的都纷纷看向月桐，朱翠更是眼睛瞪得老圆了。
尽情崇拜我吧。
尽管显得有些得意忘形。
月桐想自己的本领放在修仙界都是排的上名号的，更何况来到俗世界。
有这通天本领还怕什么？就是干！动脑子什么的根本不需要，后果什么的不用想……
其实月桐还是想了两秒，她往下坠的时候滑行了很长一段路程，经过她的判断，自己肯定已经不在塔楼，方圆几里都没有很高的建筑，所以才敢这样就把房子掀了，要不然楼塌了，把大家活埋了，那就太不好意思了。
“你们先走，这里肯定还有其他被困的人，我把他们都救出来！”
说罢，月桐就要起身飞走。
“等，等等！”
朱翠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怎么了？”月桐有些疑惑。
“我们走不了的。如果随意就可以跑走，那我们身上为什么没有锁链呢？”
“蛊虫会控制我们的。”
……
“sorry……那怎么去除这些蛊虫呢？”
朱翠凝眸思考，最终缓缓开口：“圣女应该是有解药的。”
·
狼狈的用法力把房子粘连在一起，确保一会儿夜间巡视的人不会发现，月桐从自己进来的“狗洞”原路爬回去，还没等她哼哧哼哧爬几步，就听见一个巨大的东西下坠的声音。
又有人来？退是没有地方退了，为了不被砸死，月桐赶忙用灵力筑起一堵足足一米厚的墙保护自己，并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那人落向灵力墙的时候并没有声音，只是快速的陷入其中，灵力墙稀释掉他下坠的冲击力，最终缓缓的停在了月桐面前。
“月师姐，找到你了。”
真是沁人心脾的声音，和这里狭窄、昏暗、潮湿、难闻的空间格格不入。
说话人的语气带着某种笃定，又有些微不可查的委屈与喜悦。
不睁眼月桐都知道是谁。
“贺寒栖，不是让你做完任务就走吗？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被抓了？谁抓的你？”
一连串的问题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语气中有月桐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焦急。
语气不善，但落在贺寒栖耳里，又有些许动听。
“愿意和我说话了？”眼角眉梢具是笑意，可惜漆黑的隧道里没能看见这样一张光彩夺目的脸。
这个问题把月桐砸的哑口无言，确实自己单方面和他冷战来着，而且情急之下忘了身份，又端起长辈的架子了。
明明什么表情都没看清，但月桐就是能想来他嘴角勾起的弧度和那颗小小的痣，真欠揍！
月桐转过脸不看他，憋着一口气，又继续往前爬。
“月师姐，脾气大，但人很好。”
“哪里脾气大了！”
月桐转头怒目而视，贺寒栖笑出了声。
好啊，好啊，坐实了。于是月桐又闭嘴了，这回也不爬了，借着灵力直接往上跳，贺寒栖紧随其后。
不大的声音，却因为逼仄的空间而被放大，回荡在月桐耳边。
“重点不是脾气大，重点是人很好。”
“看到我落下来，会很温柔的接我。”
“首先，我是怕自己被砸死，其次，不是看到你，谁我都会这么做。”
“……”
密道里的氛围冷了下来，月桐陷入了纠结之中，虽说自己确实有想过来的人大概率是贺寒栖，但无论是谁都会这么做也不算假话，这贺寒栖目前喜欢自己这个小号，这么说未免伤了少男心，心里生出了几分怜爱，可话又说回来，长痛不如短痛，心不狠成不了事啊！
就这么沉默的向前，面前出现了两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