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够本

    酒会进行到后半程,周叙白体贴地将林予薇引至露台休息区,月光透过玻璃穹顶洒落,在她白色礼服上镀了一层银辉,周叙白招来侍者,替她拿了柠檬水,林予薇接过周叙白递过来的柠檬水,说了声谢谢,上半场的酒会确实让她有些累了,尤其是穿着高跟鞋的脚。

    她靠在沙发靠背,放松着全身,指尖在杯壁凝结的水珠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你和顾清言认识?”周叙白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随意。林予薇的指尖微微一顿,远处喷泉的水声忽然变得清晰起来,混着室内隐约的小提琴旋律,在她耳中形成奇异的交响。

    “嗯……昨天拍卖会,顾总高价拍下了我那座《荆棘鸟》,你知道的吧?”她抿了抿唇,香槟杯在掌心转了个角度:“所以,他算是我的财神爷。”她的语气尽量轻快,让自己听起来,彷佛在谈论一个素未谋面的收藏家,只有她自己知道,说出“顾总”两个字时,心头泛起了一阵密密麻麻的酸涩。

    周叙白倚在雕花栏杆上,若有所思地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冰块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你在国外,可能不知道他,这个顾清言可不简单,近几年他创办的公司在科技圈异军突起,成了大家口中最大的黑马,二十七岁跻身富豪榜前十,据说他开发的AI算法连硅谷都在抢。”他的目光落在林予薇微微绷紧的肩线上:“我跟他不熟悉,不过今晚看来,这位科技新贵似乎不太好相处,后续作品交接要是有麻烦,你可以告诉我,我认识几位专业的工艺品经纪人。”

    “叙白,谢谢你,你真好。”林予薇扬起一个甜美的笑容,眼角的暗金闪粉随着她眨眼的动作轻轻闪烁,她低头啜饮手中的柠檬酸,借着这个动作掩饰眼中的波动。连初次见面的周叙白都能一眼看穿顾清言的危险性,看来,那个曾经在她面前温顺如羔羊的少年,如今确实长成了令人望而生畏的猛兽。

    她不禁想,虽然顾清言拍下荆棘鸟的价格很高,若是能重来,她倒是希望《荆棘鸟》被其他任何一位藏家拍下,在国外的八年,她用尽全力,才把过去一切破碎和阴暗掩埋,迎来新生,而顾清言的出现,就像有人突然将已经入土为安的一切重新掘了出来,暴晒在阳光之下。

    休息完之后,林予薇起身走向酒会大厅,刚走过拐角,就发现顾清言和两位来宾正在此处交谈,露台的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将他的眉眼衬得愈发深邃冷峻,他的视线和林予薇的目光对上,林予薇慌忙别开眼,换上完美的微笑和来宾点头示意,飞快走回前厅。

    开幕酒会终于圆满结束,随着最后几位宾客离去,水晶吊灯的光晕渐渐暗了下来。

    周叙白本来要叫代驾,先送林予薇回家,林予薇想起工作室还有事情,便婉拒了周叙白相送的好意:“工作室还有些收尾工作,我想做完再走,不然今晚也睡不好。”她将披肩拢了拢:“我待会儿自己打车就行。”周叙白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握了握她的手,那触感温凉干燥,与她记忆中另一双掌心温热的手截然不同。

    林予薇在工作室忙完剩余的工作,夜已经深了,她走出工作室所在的大楼,大楼前是一片停满车的露天停车场,远处昏暗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在停车场激起轻微的回音,当她走过一辆迈巴赫,车门突然开了,林予薇下意识要后退,却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扣住她的手腕,拉向车内。

    林予薇低呼一声,踉跄着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那胸膛比记忆中更坚实,气息却冷冽得像雪松林间的寒风,顾清言将她抵在车后排的座位靠背上,靠背的凉意透过单薄的礼服渗入她的脊背。

    “在周叙白面前装不认识我?”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威士忌的气息喷在她耳畔:“林予薇,我还以为消失的这八年你至少学会了尊重人,看来并没有啊。”

    林予薇看着身上的人,对上他的眼睛,里面不再是出现在大众前的冷静神色,取而代之是汹涌的她看不懂得复杂情绪,愤怒?受伤?还是别的东西?

    ****

    顾清言转学到林予薇班上的第一天,像只误入孔雀园的小麻雀,她妈妈给他置办的崭新校服在他瘦小的身上显得空荡荡的,晒得黝黑的脸颊在教室明亮的灯光下格外醒目。

    “林予薇,这小乡巴佬是谁啊?听说今天你和他一起上学?是你家里的亲戚吧?”班上的女生们围着林予薇窃窃私语。

    “谁说的?我和他不,认,识!”林予薇烦躁地把铅笔盒拍得震天响,一字一顿地说道。

    放学时,她故意加快脚步,把顾清言远远甩在身后,上车后,她对前排的司机嚷道:“谢师傅,赶快开车!”谢司机往学校地方向看了看:“顾清言呢?他不坐车回去吗?”

    林予薇生气地命令道:“不用管他,我肚子疼,要赶紧回家,你再不走,我叫我妈辞掉你。”谢司机收回张望地视线,忙不迭地发动汽车。

    当汽车驶过学校门口,林予薇隔着车窗玻璃,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在校门口茫然张望,她心里掠过一丝恶作剧的快感。

    那天傍晚,做好饭的顾阿姨发现顾清言没有回家,急得团团转,她粗糙的手指捏着围裙边缘,小心翼翼地问:“林小姐,清言放学没有跟你回家吗?”

    林予薇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地挑着鱼刺:“我不知道,放学的时候没看到他,说不定是贪玩,跟别的小孩走了吧。”顾阿姨做的饭菜果然如母亲说的很可口,林予薇不想再浪费时间去解释关于顾清言的任何事情,低下头吃菜,不再看顾阿姨。

    听到顾阿姨低声说:“清言他不认识回家的路,能去哪呢?”她见林予薇不搭理自己,于是走到门边,掏出手机:“林太太,我做好今晚的饭菜了,清言还没有回家,我想请假去找找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紧张,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就在这个时候,满身是汗的顾清言走进饭厅,顾阿姨惊叫了一声,跑了过去,几巴掌重重落在他背上:“第一天上学就乱跑?”顾清言的后背被打得往前一倾,抬头对上林予薇挑衅的目光。

    “妈妈,我错了,是我……放学动作太慢。”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没跟上车。”

    林予薇妈妈回家,来到林予薇房间,林予薇本想装睡,谁知道妈妈一下按开了房间的灯,灯光照得林予薇眼睛发疼。

    她看到房门边上还站着顾阿姨和讨厌的顾清言。

    林予薇妈妈提高了音量:“薇薇,你老实说,今天是不是故意不带顾清言回家?”

    “我说过不要他做我的玩伴,我不要他跟着我。”林予薇踢着被子:“你是没看到,今天同学们都笑话我。”

    顾阿姨立刻说:“太太,可以让清言自己坐公交车。”却被林予薇妈妈打断:“那么远的路怎么行?”她转向林予薇:“再胡闹就扣三个月零花钱。”

    最终林予薇勉强妥协,条件是顾清言在学校必须装作不认识她,而且每天要提前十分钟到车上等着。

    ****

    迈巴赫的车厢内。

    “顾清言,过去的十几年是我不对,我真的很抱歉对你造成的伤害。”林予薇低下头,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诚恳:“我用八年时间反省,现在回来是想重新开始。”她的目光落在车的正前方,努力让目光保持平静:“等作品交接完,我们就别再联系了,我保证我绝对不会主动招惹你……”

    她话未说完,顾清言却突然扯开衬衫领口,车厢内光线幽暗,他锁骨下方狰狞的疤痕像一条扭曲的蜈蚣——那是十七岁雨夜他在酒吧为她挡刀留下的印记,“轻描淡写就想翻篇?”他的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狠厉和不甘。

    “那你要怎么样……”林予薇皱眉问。

    下一秒,顾清言的唇重重压了下来,林予薇被吓了一大跳:“放……嗯……开……”但,她的话语被碾碎在唇齿之间。

    顾清言的这个吻带着惩罚的意味,林予薇越是挣扎,他的手臂收得越紧,林予薇无计可施,心中的恐惧和委屈化作泪水,从眼尾处滚滚而下。

    顾清言尝到她脸上咸涩的泪水,猛然松开她。

    “顾清言,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放过我?”林予薇大口喘气,声音发抖:“也放过你自己?”

    顾清言的手指抚过她湿润的唇角,眼神暗得像化不开的墨:“林予薇,你欺负了我十二年,”他的拇指在她唇上重重一碾:“等我讨够了本,自然放你走,这很公平,不是吗?”

    林予薇无言以对,顾清言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你现在住在哪?”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住处,于是推脱道:“你喝了酒不能开车。”

    “我换成苏打水了。”顾清言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不说地址今晚谁都别想走。” 林予薇知道拗不过他,只得报出了自己的住址。

    黑色迈巴赫驶入浓重的夜色中,林予薇望着窗外流动的霓虹,恍惚想起大学时某个深夜,顾清言也是这样送发烧的她去医院。

    当顾清言的车驶入她公寓楼下停车场时,她本以为这场折磨终于要结束了,却没想到顾清言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还跟着她上了楼,林予薇只得硬着头皮上楼开了门,还没来得及下逐客令,顾清言已走进了公寓,像在自己家般脱下西装外套,走向厨房。

    林予薇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挽起衬衫袖口的熟练动作,手腕内侧淡青色的血管在动作间若隐若现。

    当他把生姜切片放入锅中时,热气模糊了他的轮廓,那一瞬间,他与大学时在公寓里为她做饭菜的身影完美重叠。

    水流声、刀切声、瓷器的碰撞声……这些细碎的生活声响突然让林予薇眼眶发热,她慌忙转身,假装去整理早已整齐的茶几,玻璃茶几映出她模糊的倒影,也映出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仿佛他们本就该是这样,仿佛这八年的分离从未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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