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寝殿内又是一阵死寂。
“……我该有什么感觉?”纪珣问她。
他那张极端分化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背着身,云惜只能看到他泛红的耳根。
这次轮到云惜沉默了,她说完之后,也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太直接了,纪珣肯定不好回答。
于是她选择敲系统,系统给出的答复是:【今晚限制剧情发生概率已降为0】
云惜松了一口气,果然,她能相信的只有纪珣,他绝不可能对她产生非分之想。
这样一来,刚才的那件事,她也可以试着忽略。
“纪珣,以后你都帮我守浴吧。”云惜只露出一个脑袋在水面,浑圆的杏眸盯着对方的背影。
他的身材比许多锦衣卫还要优秀,黑发束成高马尾,刚好垂在劲瘦有力的窄腰间,因为提着猫,紧贴手臂的衣袖此刻绷紧出肌肉的形状,让人不禁回想起坐在他臂弯中的安稳感。
今天虽然是一场误会,可是也让云惜吸取了经验,这次只是猫,万一下次是人呢?
于是她说:“以后你就站在屏风后面守,好不好?”
屏风……
闻言,纪珣脑子里浮现出站在屏风后的场景,不由地抿唇。
云惜寝殿里的屏风用得都是上好的丝绢织,隐约半透,从另一边只能看见模糊的身形,犹抱琵琶半遮面。
他站起来和屏风差不多高了。
“嗯。”纪珣轻声应道。
随后便背着身,提着黑猫绕过浴桶,凭借记忆走到屏风后面,精美的刺绣遮住了那边少女的妙影,让他耳根处的红色逐渐消退。
有些现象出现,是因为其本身便无法随心控制,而非他有意。
正是因为纪珣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不卖身,□□的坦诚相见会引起心智上的不可控变化,男女都一样。
他不为这些变化感到羞耻,也不会放纵自己。冷静过后,继续做该做的事。
思毕,纪珣面无表情地换了只手拎猫,余光瞥见了搭在屏风上的衣物。
那是云惜准备换上的新衣,轻薄的石榴裙随意挂在上面,半边披帛从纪珣这边垂下,细微飘动间,柔软拂过汉白玉地面。
旁边则是绣着玉荷纹样的粉色心衣,小小的,一根系带垂落在屏风的白鹤图案间,格外显眼。
和他的衣物有些不一样,他想象不出这样的衣服该怎么穿。
纪珣略微一滞,求知欲让他下意识思考,没过一会儿,那件心衣便被伸过来的素手扯走。
然后是小裤、石榴裙……
按照这顺序思考,纪珣终于反应过来,刚才那件小小的衣服该穿在哪里,他正要收回视线,云惜刚好穿完衣物,从屏风那边走出。
两人的目光再次相撞。
“哎?我叫你站在屏风后,不是让你面对着这边看。”云惜又一次脸红了。
幽深视线落在她身上,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刚出浴的少女身上还散发着热气,湿漉漉的发丝贴着雪白肌肤,清淡香气随着热风飘来,她脸颊上的红晕十分明显,水润杏眼带着几分不满,瞪他。
她刚穿好衣物,或许是没来得及仔细检查,领口处有些乱,刚好露出一点淡粉色布料。
正如他所设想。
不用询问,他已经知道她最里面穿的是什么样式。
“臣愚笨,请殿下责罚。”纪珣面不改色,眸光却不自然地挪向远处。
云惜:“嗯?”
他从没在她面前自称过“臣”,上次还是当着父皇的面。总感觉这句话怪怪的。
不过看他冰冷的表情,又不是像有事。
“算了,不是什么大事。”云惜拍了拍他的手臂,“反正我也不打算把你当男人了。”
纪珣眸子一沉:“……”
然而云惜完全没注意到对方意味深长的视线,低下身去看他手里的黑猫:“居然真的是只猫,我记得府内没有养猫的人。”
那黑猫看见她,顿时消停了,幽绿瞳子直直看着她,随后很识趣地软软叫了一声。
“喵~”
云惜眉开眼笑,伸手去接:“好可爱,给我抱抱。”
纪珣收敛神情,长眉微蹙,把猫拎开:“或许是外面溜进来的,有点凶,会伤着殿下。”
“哪里凶了?”云惜看它乖巧得很,“这不是很听话吗?”
纪珣垂眸一看,这黑猫倒也机灵,似乎知道云惜是这里的主人,完全没有了刚才凶悍的模样,一副稳重乖巧的模样。
“……殿下刚沐过浴,它身上脏。”他没有把猫给云惜。
“我就摸摸,等会儿去洗手。”不知为何,云惜很喜欢这只黑猫,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黑漆漆、毛茸茸的,很软。
黑猫用脸蹭了蹭她的手,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云惜越看越喜欢:“它也是黑色的,好像你。纪珣,我们养它好不好?”
纪珣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哪里像他?
纪珣仔细端详,一点儿也不像他,反倒是那双大眼睛有点像云惜。
纪珣对猫不感兴趣,甚至不太喜欢这种狡诈的畜生,但是听到云惜开口了,他想了想,点头:“只凭殿下喜欢。”
这里是公主府,一切都是她说了算。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想给它起个名字。”云惜沉吟片刻,忽然想到了,“它这么晚闯进公主府,估计是想找一个家,不如叫它‘小寻’怎么样,云小寻?”
小寻。
纪珣指尖微顿,喉结微滚,眼中闪过了一丝极少出现的动容。
“这个名字不错。”他淡然地说。
云惜笑着说:“这样一来,我们府上就有两个“小珣”了……咦,不对,你好像比我大一岁,我还该叫你声哥哥才对。”
“臣不敢当。”
“这有什么不敢?我私底下不在乎这些。况且,我要是有你这样的皇兄,也用不着头疼贴身侍卫的事。”
其实云惜还挺希望自己有个亲生哥哥,这样一来,父皇就不会把生育皇储的责任强加到她身上。
在她原来的世界,就有一个对她特别好的亲哥哥,可惜再也见不着了。
因为母后去得早,父皇日理万机,身边的姊妹们和她同父异母,有着一层天然的隔阂,不互相算计都已经不错,所以她几乎没感受过亲情的陪伴。
原著中的柔嘉长公主,正是因为从小缺少真挚的亲情,所以才会变得那般渴望男人的陪伴。
云惜没有柔嘉那么极端,内心却也是希望有一个人能陪着自己,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是真心待她便好。
“说起来,你以前有没有妹妹啊?”云惜摸着猫,一边问道。
“应该有。”纪珣思绪翻涌,脑中有模糊的记忆碎片浮现,“不过她们和殿下的性子相差很远。”
如果把云惜放在和她们同等的位置上,反倒侮辱了她。
段松曾经和他说过一些关于他以前的事,印象中有介绍过他的家人。不止是妹妹,还有他的其他兄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哦,意思是你还有很多妹妹喽?”云惜居然有点羡慕,要是她也有纪珣这样的哥哥该多好。
“我爹的……小妾很多,大概有七八个妹妹。”纪珣停顿了一下,随后继续平静陈述,“还有两三个兄弟。”
“不过他们应该都死了。”
云惜刚想出口的话戛然而止,她沉默片刻:“……抱歉。”
她这张嘴真是的,明明早就知道他家出了事,还偏偏嘴快问了出来。
云惜尴尬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然而纪珣却毫不在意地说:“殿下不用道歉,其实臣并不在意他们的死活。”
“……他们对你不好吗?”
联想到他之前的悲惨遭遇,云惜立马脑补了一部“世子之争素来如此”的家庭大戏。
花心的爹,软弱的娘,盛气凌人的兄弟姐妹,饱受欺负的他。
“他们都恨不得我死。”纪珣用最漠然的语气说道,“不过,凭他们那点伎俩,不过是屡战屡败罢了。到头来却只有我还活着。”
他的言语间透露出对自己兄弟姐妹的轻蔑,仿佛只是在说几只随手碾死的蝼蚁。
“这样啊。”
尽管如此,云惜还是忍不住心疼他,虽然宅斗斗赢了是好事,但不和睦的家庭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纪珣,你以后在我这里,如果有人针对你,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云惜嘱咐道,“我一定帮你教训他们。”
“殿下怎么帮我?”
云惜一阵支支吾吾,终于说出来了:“我……我帮你鄙视他们,向我父皇告状。”
她可不敢随随便便杀人,太过血腥了,一时也想不到其他惩罚。
“呵。”
不知是不是云惜的错觉,她好像听到纪珣笑了一声,十分轻,轻到她几乎以为是错觉。
云惜猛然抬起头:“你方才是不是笑了?”
映入眼帘的依然是纪珣那张冷脸,他矢口否认:“……没有。”
“你就是笑了。原来你也会笑。”
云惜瞠目结舌,感觉十分惊奇,下一刻,她便拽住了纪珣的衣袖,软糯声音钻入他耳中:
“能不能再笑一个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