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之前说好,下个月乔望北才会带着媳妇搬进来。

    结果还没到月底,乔望北和他媳妇杜鹃就出现在了家门口。

    噔噔……

    “妈?佳欣?”

    刘淑琴刚赶完夜市回来,正准备把绿豆泡上,明天早上熬点绿豆汤,就听到外面传来乔望北的声音。

    乔佳欣去开门时,靠在门上的那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骨碌一下就滚了进来。

    三轮车就停在外头,乔望北来敲门时,坐在车上的杜鹃正吃着甜口的芝麻烧饼。

    他们的行李不少,零零散散一共装了四只袋子,绳线兜里也塞了脸盆、鞋子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像是搬家,倒更像是在逃难。

    杜鹃怀着孕,不方便搬东西,只要让乔佳欣帮着把车上的东西都搬进来。

    他们的东西很多,一样样拿出来后,几乎占了外屋大半的地方,让本就不宽敞的屋子显得更加逼仄。

    “俺厂里又来了几个新人,没地方住了,领导催我快点搬。”

    “早点搬也好,厂子热得很,杜鹃怀着孕总睡不好,搬来这儿还能睡个好觉。”

    “妈,准备煮绿豆汤呢?多放点糖,娟儿现在就爱吃点甜的。”

    在外屋收拾东西的时候,乔望北一直在自说自话。

    不像是在跟刘淑琴商量,是在通知。

    通知她,从今以后自己和老婆要住在这儿,通知她,自己将是这间屋的主人。

    杜鹃也没把自己当外人,慢悠悠地在屋里转了一圈后,拉来一张椅子坐下,随手把没吃完的芝麻烧饼放在了桌子上。

    “我的作业本。”

    刚出锅的芝麻烧饼油气大,中间的糖稀差点就要流到课本上了。

    乔佳欣赶紧上前把课本收起来,放回到自己的屋里。

    杜鹃瞧了她一眼,没有要道歉的意思,只是无所谓地用手揩了一下快要滴出来的糖稀,然后吮了吮手指。

    刘淑琴没说话,默默跟着帮她把桌子上的书本和文具收了起来。

    “妈,先让娟儿睡佳欣的屋吧,”继续叠着蛇皮袋里的衣裳,乔望北淡淡地道,“今儿太晚了,没地方买床板,等过两天我买个床板支起来,俺俩就住外面这屋。”

    和刚才一样,这还是一句通知。

    刚把作业本和文具盒放下,刘淑琴就又拿起来放到了自己屋里的小桌上。

    乔佳欣即使是满心不愿意他们搬来家里,也只能顺从地把自己的一些东西拿到姥姥屋里,省得被四舅妈弄脏弄坏。

    没办法,现在的她和姥姥,就像是没有依靠的浮萍,除了任由风吹雨打之外,没有反抗和说不的权力。

    不止是她,刘淑琴也认清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人老了,不中用了。

    手里没有能给儿子们的东西,也再帮不上儿子们的忙,她已经彻底失去了价值。

    也正因为没办法再被压榨、被攫取,变成被榨干的废物后,自然会招得儿子们的嫌弃、厌恶。

    乔望东他们仨是稍带伪装的冷漠,乔望北则是演都不演的蹬鼻子上脸。

    当初来之前,他的脊梁骨弯得那叫一个低。

    又说做家务、又说上交工资,还说要把自己当老太君一样供着。

    现在呢?

    知道自己手里的钱早就全部给了出去,以后没什么可捞之后,说话的声量都足了不少。

    “妈,这两天让佳欣先跟你挤一张床,中吧?”放下手里的衣裳,乔望北又向她说道。

    刘淑琴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你看着办。”

    哼!呵……

    哼!哈……

    晚上,外屋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哪怕关着门,那打雷一般的声音也不停地往乔佳欣耳朵里钻。

    咯吱吱~

    咯吱咯吱……

    一墙之隔的另一边,四舅妈倒是不打呼噜,但时不时磨牙的动静更瘆人,激得她起了一身又一身的鸡皮疙瘩。

    曾经乔佳欣以为夏天的蝉虫最烦人,整夜整夜叫个不停,现在才发现,打呼噜磨牙放屁才是这世界上最折磨人的动静。

    老天爷,这夫妻俩“一唱一和”的,让人怎么睡啊。

    转过身时,乔佳欣看到姥姥还跟着睁开了眼。

    她也没有睡着。

    乔佳欣以为她会哭的,或者伤心地叹气。

    可此时此刻的姥姥,表情却异常地平静,只是轻轻将她揽过来一些,轻轻地说一声:“快睡吧。”

    无可奈何的乔佳欣只能往姥姥身边凑了凑,强迫自己闭上眼入睡。

    轻轻拍着乔佳欣的背,刘淑琴长叹了一口气,心里一直在嘀咕着一件事。

    其实她也很想大哭一场,痛骂他们这些不孝子。

    可她偏偏连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她的心彻底死了,死了的心是不会有希望的,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也就不会因为失望而再掉眼泪。

    当然,她也不止是因为彻底放下了这些不孝子们。

    她还有个外孙女,她的肩膀上还有女儿临走时的嘱托。

    外孙女只有她了,而她以后,也就只有外孙女了。

    她得替外孙女撑着,要是松懈了这口气,外孙女又能去依靠谁?

    刘淑琴要让外孙女知道,就算姥爷不在,自己也能护得好她。

    *

    乔望北夫妻俩搬来后的日子,远要比乔佳欣想得更加不堪。

    一开始说再隔出一间房,可乔望北说隔断要买砖买水泥,花钱太多,拉一张帘子就行。

    结果墨迹了好几天,连个帘子也没拉。

    还有说好要买的床板,硬是一直拖着,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

    一会说累了肩膀疼、一会又说找不到便宜的床板,总之就是找各种借口不买。

    更让乔佳欣受不了的是,他只在外屋睡了三天就受不了了。

    “唉,晚上睡不好啊,地上太硬了。”

    “你的腰本来就不好,一直睡地上,万一落个风湿咋办?”

    “别说你睡不好了,我也睡不好,总是做噩梦。”

    “你做噩梦,咱小也休息不好。”

    “那没办法呀,唉,要是你能陪着我一块睡就好了。”

    “要不挤挤?等买了床板咱再住外头?”

    两口子跟演戏唱双簧似的,你放个台阶、我垫块石头,三两句地就让他住进了本该属于乔佳欣的屋子。

    不止是住得不习惯,吃饭更是吃不到一起。

    乔望北和杜鹃的口味重,每次姥姥做好饭,没吃两口他们就说饭没味道,不想吃。

    然后装模作样地说要自己做,把厨房折腾得一团乱,直到刘淑琴说要给他们重新做,才会理所当然地出来等着,继续当个巨婴。

    至于洗衣服、扫地、拖地这些家务就更别说了。

    乔望北不仔细,杜鹃也是个表面光鲜,实则邋遢的懒蛋。

    回家衣服随手扔,鞋子也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胡乱丢在地上,要干点啥就只会叫“妈”、“佳欣”,简直是来当土皇帝的,把她们当成了伺候自己的丫鬟。

    这些乔佳欣都能忍,直到那天早上……

    “我的书!”

    看到自己的笔记本有一半掉进了面碗里,乔佳欣气得大喊一声。

    听到声音,正在洗漱的乔望北赶忙探出头看了一眼。

    但他的注意力却不在被面汤弄湿的书上,而是那一碗刚煮好的面。

    “呀,好好的,咋会掉碗里啊?”乔望北赶紧用筷子搅了搅碗里的面。

    看到面汤被书上的墨水弄脏,又嫌弃地放回到桌子上。

    面是他特地给自己煮的早饭,出锅后才瞥见厨柜里还有鸡蛋,就顺手打了一个进去,又回屋拿来一本书盖上,想着用余温把鸡蛋给焖熟一点。

    这下可好,不仅鸡蛋没熟,面也没法吃了。

    见乔佳欣不停地用纸擦着书,乔望北嘴上没说什么,微蹙的眉心却满是厌恶。

    这时候,去早市上买菜的刘淑琴回来了。

    看到屋里的气氛不对,她问道:“咋回事?”

    乔望北没解释,斜了乔佳欣一眼后,拿起椅背上的工装准备出门,“我去上班了。”

    等他走后,刘淑琴走到乔佳欣身边,不用她说,看到那本被泡得面目全非的笔记本,她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姥……”

    书上写的笔记,是乔佳欣这个暑假的心血,就这么一下子被乔望北给全毁了。

    即使她一再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忍耐,不能让姥姥为难,可眼泪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往外流。

    将乔佳欣揽进怀里,刘淑琴没说话,只是不停地轻拍着她的后背,好让她把情绪发泄出来。

    这一次,她没有像以前那样说“没事的”、“不用怕”、“别担心”这些安慰话。

    因为她知道,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任何的安慰没有用。

    直到乔佳欣的哭声稍稍小了一些,她才更加笃定了这些天内心的那个想法。

    “佳欣,要不咱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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