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壶热茶:“客官,掌柜的吩咐给每位客人送壶安神茶......”
沈密觉得这声音耳熟,虽然刻意压低了,但仔细分辨就能听出和昨日说过话的什么媚月相像。
眼看她低着头,端着茶壶一步步走近。
他连忙开口拒绝,想请她走:“不必了,还请帮我多谢掌柜的好意(?)”
谁知那女子反而声音变得怯生生的:“掌柜的特地吩咐过,要每间房都送到,公子就不要为难奴婢了......”
沈密再傻也察觉出有了有些不对,哪有客栈送安神茶不敲门的,再说她哪里来的钥匙。
果然,就算沈密有几分心理准备,还是不免被她相隔几步远时猛然地抬头,吓了一跳。
那张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怯懦?
魅眼里充满了赤-裸裸的欲望,她露出那张浓妆艳抹的脸,赫然就是那个媚月!
“小郎君~漫漫长夜,独守空房多寂寞呀?”媚月的声音恢复了娇羞,却更多地带着一种诡异的低沉和压迫感,步步紧逼,“你那冷美人儿同伴丢下你不管,不如......让姐姐来好好疼爱你?” 她的手指带着长长的护甲,轻佻地朝沈密的下巴勾来。
她走路的姿态也与旁人有些不同,并不像女子舞着腰肢的扭捏,许是她想如此但总带着几分怪异。
直到沈密眼尖发现她略宽的脖颈喉中处,有一块不属于女子的突兀骨头。
沈密强忍着恶心,迅速后退到窗边,厉声道:“你是男人?!男扮女装?你究竟是谁!”
纵使云都民风开放,他长这么大也没见过打扮成女子来勾引男人的男人,简直太令人寒恶了。
“媚月”咯咯娇笑,声音带着得意:“小郎君好聪明呀~不错,正是奴家。或者说......正是本大爷!”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粗哑,彻底撕破了伪装,眼神贪婪地扫视着沈密清隽的脸庞。
“沈少庄主恐怕不认识我,但我可识得你的样貌,临近几城的佳人画册里是有你的画像,如此朗目星眉的少年郎,不愧是老庄主锦衣玉食堆砌的上等佳品。”
沈密似乎能听出这媚月是在称扬他的模样,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自己的画像竟然还在临近几城的佳人画册里上榜,他还以为自己会在十里八荒不成器实录中被记载呢。
但这些话从男扮女装的恶男口中说出来,他一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光彩。
正好相反,因为脸被采花贼盯上这种事,说出去也太丢了人!
等等......采花贼?
有几分疑虑涌上心头,他不得不试探着开口:“难不成你就是......折枝手?”
媚月抬眸向他抛了个眉眼,倒也坦白承认:“本来今晚的目标是李家小姐,没想到回来竟有你这等极品自投罗网!瞧瞧这脸蛋,这瘦薄的身板......那个冷冰冰的女人不识货,不如跟了本大爷!我保证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金屋藏娇,日日宠爱......”
“呸!” 沈密被他恶心得不行,怒极反笑,“跟你这种不男不女,专行龌龊之事的变态?还金屋藏娇?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这副鬼样子!男扮女装勾引人,简直令人作呕!”
折枝手被骂,非但不生气,反而像是被激起了更大的兴趣,眼中邪光更盛:“伶牙俐齿,本大爷更喜欢了!把你打扮成女子,定是倾国倾城!由不得你从不从!”
他说着,身形如魑魅般扑了上来,五指成爪,直伸向沈密肩头。
沈密早有防备,猛地侧身躲过,同时抓起桌上的茶壶狠狠砸了过去,他一边闪躲,一边朝着窗外放声大喊着折枝手在这里,快来抓他这样的话。
折枝手轻松避开茶壶,看着沈密徒劳的呼救,脸上露出戏谑的笑:“喊吧,喊破喉咙也没用。这里的伙计、客人......,现在都睡得很香。”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桌上那碗未动的甜羹。
沈密心头一沉,瞬间明白了:“那甜羹里有迷药?!”
难怪整个客栈死寂一片。
“聪明!”
折枝手狞笑着再次逼近,封死了沈密所有退路,“现在,乖乖从了我吧!” 他张开双臂,带着浓重的脂粉气和志在必得的邪气,扑向被困在窗边角落的沈密。
他像个疯子,越见沈密灵巧躲过自己的利爪,越是被点燃了某种扭曲的兴奋。
在沈密的唾弃声中,他非但没有丝毫羞恼,竟还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尖利刺耳,在沉寂的客栈里回荡。
“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他前仰后合的笑着,浓妆艳抹的脸因为兴奋而扭曲,“沈小郎君果然是个妙人儿!以往那些蠢货,要么吓得屁滚尿流,要么任我摆布,无趣至极!你还是第一个……第一个识破我,还敢指着鼻子骂我的。哈哈哈,这种清醒着反抗的猎物,玩弄起来才最有趣味儿!”
沈密被他变态的笑声激得头皮发麻,眼看对方一步步逼近,他目光急扫,瞥见桌旁一张沉重的木凳,毫不犹豫地双手抓起,朝折枝手砸去。
木凳带着风声呼啸而去,折枝手却甚至没有完全躲闪的意思,只是轻蔑地歪头,那沉重的木凳边缘便“砰”地一声砸中了他的额角,深红的血液瞬间涌出,顺着那张涂满脂粉的脸颊蜿蜒流下,红白相间,诡异而狰狞。
沈密喘着粗气,本以为他会吃痛退缩。
然而,折枝手只是伸慢条斯理地抹去流到流下的血痕,脸上非但没有痛苦,反而浮现出一种近乎陶醉的愉悦。
沈密心中一片冰凉,这人疯癫的可怕,疼痛不知,恐怕连死都不怕,他若要硬拼绝无胜算。
眼见那令人作呕的身影就要扑来,他也只能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纸紧紧包裹的小包,这是他离开寂月山庄时,偷偷带出来防身的烈性毒粉“蚀骨散”。
蚀骨散毒性极烈,是他为数不多保命的手段,唯一不便的就是需要靠敌越近他身上沾染粉末越多才越有效。
迅速撕开油纸,手指捏住纸包边缘,他只待折枝手再靠近一步,就扬手撒出。
然而,折枝手却在距离他两步之遥时,骤然停住。
他发出几声诡异的低笑,笑他:“少年人就是气性大,强扭的瓜虽然解渴,但终究少了几分滋味,本大爷果然还是喜欢你情我愿的戏码.......”他说着,边慢悠悠从宽大的袖袍中摸出一截形状怪异的白烛,若能仔细端详可以发现,那白蜡的表面还刻着一些扭曲的符文。
他划亮一根火柴,“嗤啦”一声点燃了蜡烛。
烛火摇曳,瞬间升腾起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带着甜腻花香的白色烟雾!烟雾袅袅升起,迅速在狭小的房间内弥漫开来。
“你点了什么?!”
折枝手对着烛火深深吸了一口,脸上立刻浮现出了迷醉而亢奋的潮红,眼神也变得迷离扑朔。
他对着沈密露出一个极其轻佻的笑容,声音带着奇异的沙哑:“自然是好东西……能让你我……都‘快活似神仙’的好东西……”他舔了舔嘴唇,又贪婪地吸了一口。
那甜腻的异香钻入鼻腔,头晕不过几息之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迅速蔓延至四肢,力气仿佛被抽空,双腿发软,眼前发黑,心跳更是快得如同擂鼓,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糟了!”沈密心中骇然,这绝对是不是什么正常迷香。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踉跄着扑向窗户,试图打开它散掉这要命的香气,然而窗户纹丝不动,外面果然被牢牢堵死了!
情急之下,他也只能攥紧拳头,用尽全身残留的力气,狠狠一拳砸向窗户纸。
脆弱的窗纸应声破开一个大洞,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稍稍吹散了些许甜腻,沈密虽然得以喘息,却不可避免地又吸入了更多烛香。
“咳咳……”他扶着墙壁剧烈咳嗽,身体内的那股邪火却越烧越旺,理智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折枝手显然乐在其中,他欣赏着沈密痛苦挣扎却又强撑的模样,言语戏谑::“对……就是这种感觉……站不稳了?心口是不是跳得厉害?身上……是不是热得发慌?”他步步逼近,那眼神仿佛要将沈密生吞活剥。
沈密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浑身滚烫,意识在清醒与沉沦的边缘挣扎。
他死死捂着口鼻,眼睛死死盯着靠近的折枝手,只待他再近一步,就将这毒粉撒向他眼睛。
“嗤啦——!”
一道撕裂布帛与木头的爆鸣声骤然响起。
紧闭的窗户连同外面封着的木板被瞬间击破,碎裂的木屑和窗纸飞溅开来,清冷的月光也如水银泻地般涌入。
修长的身影裹挟着夜风破窗而立。
来人抬手之间,长枪横转划出一道半圆,带着月色的寒芒和凛冽迫人的杀意,贯穿了折枝手的肩胛。
长枪入肉穿骨,巨大的冲力带着折枝手整个人猛地向后飞起。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房间,长枪去势不减,竟硬生生将他钉在了身后的墙上,枪身兀自震颤,鲜血瞬间染红了斑驳的墙面。
商芷稳稳落地,乌发在夜风中微扬,眼神冷冽,她看都没看墙上惨叫的折枝手,目光停在墙角的沈密身上。
“没事吧?”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听不出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