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始弗渝

    风没有停。

    天色仍沉在薄雾里,山道幽冷,目的地近在眼前。我们一路无言,身后护卫几步开外,连脚步声都尽量放轻了。

    我侧头看了斑一眼。

    他神色极静,视线落在前方,看不出情绪。

    第二次会谈的余波还未完全散去,南贺川的雪地下埋着泉奈的血,千手与宇智波之间的信任,也依旧薄得像一张冰面。但我们还是走到了这里。

    这一次,是带着族人共识而来,不再只是探路。

    岗哨前已有数道身影等候。为首之人是柱间,他一如既往站在最前,披着厚斗篷,神情凝重而温和。扉间站在他右侧,目光扫过我们,眼神冷冽但克制。

    斑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走上前去。

    “千手柱间。”

    他语声不高,却比风声更清楚。

    柱间望着他,嘴角微动,眼底浮起细微的笑意:“你来了。”

    斑没有回应,只略微偏头示意:“我们谈谈吧。”

    柱间点头,抬手示意左右退下。

    岗哨之中,一切和前几日无异,连炭盆的位置都没变。我们几人落座,扉间站在柱间身后,并未就座。斑坐在我左侧,肩膀未碰,但身形比前一次更近了一些。

    “这一次,”柱间率先开口,语调缓慢,“我不是来讲和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们,“而是来定下未来的。”

    斑没有说话。

    “我曾说过,我想建一个村子,”柱间继续,“一个不再为了土地和仇恨互相厮杀的地方。一个能让孩子们安心长大的地方。”

    他缓缓举起右手,伸向炭火的方向。

    “一个像大树一样的村子,枝繁叶茂,有根、有荫,也有来日可盼。”

    空气静了片刻。

    我听见斑在我身侧轻轻动了一下。

    “那这棵树的根,”他开口,语气微凉,“是用谁的血浇的?”

    柱间没有反驳,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斑目光不动,“你口中的和平,是站在死人身上说出来的。你有那个勇气站出来谈未来,我不会否定。”

    “但你最好清楚,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听你说。”

    柱间听着,低下头,像是受了什么重担。

    他没有反驳,只是道:“所以我不再劝你,不再拿信任当武器,也不再用命来赎罪。”

    他抬头看向斑,目光无比清澈。

    “这一次,我请你和我一起,做那个决定的人。”

    斑的眼神微不可察地一变。

    “既然是我们共同的村子,”柱间继续,“那就由你来为它命名。”

    炭火噼啪一声炸响,短促而干脆。

    我转头望向他。

    他没有立刻开口,久久未语。

    他曾无数次斥责柱间的“理想”,曾在泉奈死后拒绝一切妥协。可在此刻,在南贺川的寒风中,在尸骨尚未冷却的土地上,他竟沉默了。

    “……既然在林中,”他终于低声开口,声音低到仿佛只说给我听,“就叫‘木叶’吧。”

    “一个不会再燃烧起来的名字。”

    柱间听完,像是终于卸下一口气,笑了出来。

    “木叶。”他轻声重复了一遍,仿佛是为了把这个词刻进自己骨血里。

    “好。”他说,“那我们就建这个村子。”

    斑说出“木叶”那一刻,会谈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柱间像是还没从那一声“好”里回神。他望着斑,神情复杂,眼中浮动着久违的希望与忐忑。他微微侧身,朝身后的扉间与随行长老们点了点头。

    “那么,从今日起,我们共同开始村子的建设。”

    他顿了顿,又道:“村子的运作,初期由双方共同规划。权力与职责,按比例分配。”

    “各族可保留自主管理事务,但将设立统一的议事厅与调解机制,由两族族长联合主持。”

    扉间的眉头动了动。他始终站在柱间左后方,自始至终未出一言。我注意到,他的手指在披风下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那是一种极轻微的反应,仿佛在极力隐忍。

    柱间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安,却并未回应,只继续道:“为了避免权力争夺,新村的首任首领由宇智波斑担任。”

    这句话落下时,我清晰地看到千手扉间低下了头。

    他的嘴角轻轻一牵,像是在笑,但那弧度藏着无法否认的抵触。那不是暴怒,也不是失控,只是一种习惯性的服从下,对“不得不退让”的抵触。

    斑没有立刻回应柱间的话。

    他只是站着,眼神静静地扫过会谈席另一侧的千手代表,又转向我,目光在我脸上停了一息,才重新看向柱间。

    “……我接受。”他说。

    他语气极为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但我清楚他不是冷淡,只是早已耗尽了表达的力气。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柱间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放下了身上的负担。风吹动他披风一角,雪落在他肩头,他却仿佛没有察觉。

    我站在斑身侧,沉默不语。

    我当然明白,权力分配再公平,也不过是表象。就连“首任首领”的头衔,也不过是柱间极力压制扉间,争取给斑的尊重和缓冲。

    真正的问题,从不是这场会谈,而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我低头望向脚下踩出的积雪痕迹,脑中闪过的是,泉奈临终时那双看向斑的眼睛。

    他说:“好好活下去。”

    我呼了口气,将这些念头压下。

    柱间转头望向斑:“那村子的第一块地基……就从这片林地开始吧。”

    他伸手指向南贺川以南的密林,那是曾为双方交战的地带,雪还未化,白茫茫一片,枝丫枯尽,却也安静辽阔。

    “这里是交界之地,不属于任何一方。让孩子们从这里出发,也许,会是个新的开始。”

    斑微微点头,没有再说话。

    而我低头,伸手从雪地上拾起一片残叶。它已经干裂,边缘卷曲,手指一触就碎成了粉。

    “……木叶,”我喃喃道,“它不是不会再烧起来。”

    “而是哪怕烧成灰,也得长出新的叶子。”

    林间风势微缓,落叶沉着,夜色已近深。

    我们走在返程的小道上,前方就是那片未曾开发的林丘。枝桠交错,仍保留着原始的荒芜,与记忆中那个三人并肩坐在河畔谈理想的地方,重叠得模糊又清晰。

    斑停下了脚步。

    我随之停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那片林子静得发沉,只有夜鸟偶尔跃动翅羽的响动,低低地从枝叶间传出。

    他没有说话。他站在那儿,目光落在林中某处,好像是等谁从树影中走出来。

    我没出声,只静静地站在他身侧。

    隔了一会,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头看了我一眼。

    “走吧。”他说。

    声音很轻,却听得出喉咙里压过一瞬间的苦涩。我侧过头看他,他没有回头,只抬手轻轻拂去我肩上的一片枯叶。

    他的指尖只掠过一瞬,就像他整个人一样,总是靠得很近,却从不越界。

    风吹过山坡,卷起落叶,也吹散了少年时说过的那些话语。曾以为无法企及的理想,如今就在眼前,反而显得安静。

    我沉默了一会,也没开口安慰。只是轻声道:“明天开始,他们就要来清理这片林子了。”

    他点了点头,过了一会才说:“……我一直想让他看到这一步。”

    “他知道的。”我低声说。

    他低头应了一声,便缓缓转身,朝前方继续走去。我走上去跟他并肩,就这样穿过林间的夜路,向着那个尚未开垦的未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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