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宇智波一族会认真地在山林之间划出界线,开始讨论“这里盖住屋顶会挡光”,“那里太潮不适合做粮仓”这种问题。
更没想到,有一天我会站在一堆还没砍完的树桩边,看着宇智波斑抱着手臂对着地形图蹙眉,旁边还有千手柱间一脸认真地比划着树的长势。
太阳正好落到山背后,林间凉风穿过开垦出的空地,一群宇智波族人正围着地势图展开讨论。
“这块地方水源太远,灌溉麻烦。”
“但这里地势平,适合种粮。”
“种粮?你要真想让宇智波下地种田?”
“那你以为我们现在在干什么?”
火核的嗓门高过所有人,在人群中响得格外清楚。斑皱了下眉,没出声,只拿笔在地形图上一笔划过,划掉了他们争执的那一块。
“太低洼,不适合居住也不适合耕作,留作水塘。”他淡淡地说,“把居住区向西南挪。”
他话音刚落,柱间就笑着应了声“好主意”,顺手抬起右手,一道木遁从他掌心延展开来,顺着山坡勾勒出大致的建筑边界。那些木桩平稳地扎进泥土,看上去就跟是生长出来的一样。
我站在斑身侧,看他垂眼凝视着图纸,神情一如往常。明明已经决定共同建村,他却从未主动靠近谁,除了偶尔会听听柱间的话。
“你头发乱得厉害。”我小声说。
他没看我:“一向如此。”
我偏头盯着他头顶炸起的发尾,没忍住伸手替他拨开遮住视线的一撮发。他没有躲,也没有接话,只微微偏了下头配合我。
“你的披风呢?”
“被你嫌脏了,没披。”
“……我什么时候嫌你脏了?”
“你说过一次‘你身上味道太重了,别靠太近’。”他说得理直气壮,“当时我刚打完仗。”
我一时语塞。好吧,的确说过。
风从我们身后吹过,吹动他深蓝色的族袍,族徽在背后浮动起来,晃得我有些恍惚。
“这片地交给刹那他们开垦吧,”我收回手说,“让火核那边带几人去清理西坡。你呢,先去吃点东西。”
他侧目看我:“你什么时候变得比我更像族长了。”
我没理他,转身朝另一边走去,只留下一句:“因为我比你更懂人啊,斑大人。”
身后没有传来他的脚步声,我知道他又站在原地看我。
午后天光最盛的时候,我在坡上巡视地基,眼角余光瞥见柱间和斑又围在一块地形图前比划了起来。
“你确定要把主路修得这么宽?”柱间蹲在地上,一边比划一边问,“你看啊,如果这边预留个小集市,族人走动方便些,说不定还可以……”
“我说过,这里只需要一条路通住处。”斑不耐地打断他,“你还想顺便盖个澡堂?”
“要是有澡堂的话,大家冬天洗澡就不用挤一块井边啦。”柱间挠头,表情诚恳。
“那你不如直接用木遁盖个澡堂。”斑冷着脸道,“省得你说一次我拆一次。”
我忍不住在旁边轻咳了一声,装作在看图纸。
柱间仿佛并未察觉斑的不耐,反而像得了某种启发,“欸?对欸,其实我可以建一个公共澡——”
斑的眉毛跳了两下。
“——建一个仓库,”柱间立刻改口,脸上堆出一点心虚的笑,“仓库啦,粮仓、武器库、储物间,多实用。”
“你再在我们这边划一块地盖没用的东西试试看。”
“我们现在是‘共建共管’哦,斑。”
“你信不信我第二天就让它塌掉,还不留痕。”
我默默看着他们的图纸,从“公共澡堂”变成了“村务管理区”,再一变,又成了“后备粮仓”,其中还有个区域被火核加注为“可能未来会变成澡堂的位置,待议”。
斑没再接话,只从柱间手里夺过那张图纸,重新在边缘画上了一圈,口吻冷静到近乎残酷:“先解决能吃、能住、能守的问题,别浪费力气在你那些没有的东西上。”
“……好啦。”柱间低头认输,在旁边画起了小圈圈。
我转身去找刹那,走到半路时回头看了一眼,斑站在原地没动,柱间却说了句什么。风大,我听不清,只看见斑没理他,但他还是笑了,笑得很蠢。
“族长那边火气不小啊。”刹那见我靠近,耸了耸肩,“是不是又想拆千手柱间的房子?”
“想也没用。”
刹那笑了笑,一边搬木板一边说:“我看族长啊,嘴上嫌得紧,手下可舍不得动那房子。”
我瞥他一眼:“你也挺敢说。”
“我说错了吗?”他压低声音凑过来。
“斑只是懒得多说话。”我没头没尾地应了句,又问,“西边那批木料到了没?”
“火核去接人了,说带了两匹马回来,可能还要让你试着驯一匹。”刹那说着顿了顿,“……你说我们这样真的能建起一个村子吗?”
我望了眼远方山林间,柱间还在研究图纸,斑站在旁边看起来似乎是听着,其实神游天外。太阳正斜斜落下,夕光铺满族地上新翻的土壤。
“也许吧。”我说。
夜色落得彻底。我抱着卷图离开会棚时,斑走在前面,两手空空,脚步慢得就像是特意在等我。
“你还要去看看那边?”我问。
“嗯。”他头也不回,“既然定了地点,看看也好。”
我本以为他会独自前去,刚准备转身往另一边走,结果那人停了下来,偏头瞥了我一眼:“你不是也想去?”
我挑了挑眉,“我可没说。”
“你脚已经往那边走了。”
……
我默默地收回脚,走回他身边。
南边那片高地就在山坡边,离居住区不远,地势开阔,杂草已经清了一层。夜风吹过,能听见不远处还有人在锯木、搬石,偶尔有几声低语,听起来像是抱怨晚饭太咸。
我没说话,斑也不说话。我们就那样肩并肩地站着,看着空地。月光铺在草地上,静得不像是个刚结束战争的地方。
我终于打破沉默,低声说:“这地方…看起来离‘家’还差得远。”
斑只是看着远处那堆没铲完的木料,开口说:“你又不是没搬过。”
我撇撇嘴,不想理他。
过了会儿,他又问:“你觉得柱间那边是不是打算弄个牌匾挂在村口?”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今天还问我,木叶听起来够不够像一个能让大家安心生活的名字。你说他是不是已经开始想雕石碑、写村训了?”
“你拦得住他?”我语气平淡。
“我想拆。”
“不,你不想拆。”
“……”
斑沉默了一瞬,然后又轻笑了声,低得几乎被风吹散:“…你是不是,太知道我怎么想了。”
“那当然。”我抱着图纸站在他身旁,缓缓吐出一句,“我连你什么时候想吵、什么时候懒得吵都知道了。”
“嗯。”他应了一声,没有再争。
风有些凉,我侧过头,看到他站在月光里,还是那身深蓝色的族袍,头发没束、乱得仿佛是风吹过便要炸开。
我不该盯着他看那么久的。
也许是那双眼太清明,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斑。”
“嗯?”
“你以后别老盯着柱间发火。”
他扭头看我,眉头微皱:“你刚刚说你了解我。”
“我了解你不代表我就喜欢你那副臭脸。”
“那你喜欢哪副?”
“……”
我偏开头:“没有。”
“那你今天不是还笑了?”
“我是在笑你傻呢。”
“你还说你了解我。”
“我了解你傻。”
他没接话,只低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又闷又倔,然后忽然抬手,在我头发上轻轻点了一下。
不是摸,不是捋,就只是点了一下,像是……
“确认你还在。”他说。
风吹过我耳边。
“你以为我会飞?”我看着斑。
“……不是,”他低声道,“只是有时候…我不确定,我是不是已经走到这一步。”
我没再回头,只抬手揉了揉额角,“别太感性了,斑大人。不然你明天就会想去拆柱间的牌匾。”
感性也没关系,反正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就在这片短暂的宁静中,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喊:“诶!有人在这儿吗?我带了饭啊!”
我回头一看,是刹那拎着几只饭盒正快步朝这边走来,后头还跟着火核。他肩上扛着一根新锯下的木梁,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
“那帮千手到底谁种的树,居然一砍就断,根还四分五裂,真是种得随心所欲。”
“我还以为你会说他们的木头带刺。”我顺口接了句。
刹那在一旁笑:“你俩都别吵了,再吵饭菜要凉了。”
他把饭盒放在一块还没运走的木板上,转身招呼,“族长你也下来吧,歇会儿。”
斑终于动了动,缓步走来,在我身边坐下。他没有看饭,只接过我手里的图卷,展开在腿上。
“你今天已经盯了一整天了。”我把饭盒推过去,“吃一口,别饿晕了。”
“你饿了就说,不用这么拐弯。”他语气平淡地回。
我翻了个白眼。
几人围着木板胡乱吃了点饭,火光从山下那片地基方向升起,是刹那带人搭的照明篝火。夜风吹来烟气,混着木料香气和饭菜味,一点点将这片土地熏出几分生活的味道。
风吹过林梢,传来偶尔的鸟叫,铁锤碰撞声,远处有人在夜间赶工,声音断断续续,却不像那时候战争时那么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