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残梦

    天音是在上旬的一个清晨出发的。

    最初几日,边境那头依旧有她发回的讯息,寥寥数句,都是平常的行军与查探。

    但是自第四日开始,消息便断了。

    火核起初以为只是通讯延迟,又过了两天,他便去了长老那边,低声道自己第一天就把情况传给了斑。如今连斑那边,也没有半点回音。

    长老沉着脸盯了他半晌,没说话,转身吩咐人去查西北防线的来往信使。很快便传回消息,西北的信鸽也在五日前中断。

    族地的气氛逐渐变得凝重。

    白日里,族人依旧忙着各自的活计,只要有脚步声从门口经过,总会有人抬头去看。有人试探着问是不是临时改了路线,有人安慰说可能是边境天气不好、路被封了,也有人沉默地去磨刀、整理行装。

    琴音几次跑到木叶大门口去张望,最后被人叫了回去。

    这种等待拖得越久,心里那股不安就越重。到第十日时,连最会宽慰人的刹那都不再开口,他们口中任何一句“会回来的”,此刻说出来都显得苍白。

    长老们在夜里聚到议事堂,把这十天的记录逐一对照,商量了很久。

    “不能再等了。”有人开口,嗓音低哑,“斑一向守信,这么多天不回信,不是路上耽搁这么简单。”

    “我去千手那边。”年长的长老拍了下桌面,“无论如何,要让火影知道宇智波不是袖手旁观。”

    最终,他们决定派出两队人手沿天音原本的路线追查,同时由长老亲自带着急信去见柱间。

    柱间坐在桌前,手里那封来自宇智波的急信被他握得有些发皱。信里只有寥寥几句,天音从边境第四天起断了消息,连带着火核去传信给斑,也没了回音。

    他的脑海却不受控制地回到了那天议事堂的情景。

    半开的门缝外,天音就那样推门而入,带着冷风与落叶,语气斩钉截铁:“要查清这件事,现在就是机会。”

    她说得太笃定了,笃定到让他那句“等一等”都显得软弱。

    当时他以为,她只是和往常一样,会带着答案回来。

    可是现在,这份笃定在他心里变成了另一种重量,是推着她走向未知的手,也是他没有收回的点头。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不愿去想那片边境线如今是什么样。

    他想驱散那种不安,却反而被更多画面淹没,那是很多年前的南贺川,水声拍打着岸石,斑坐在他对面,天音蹲在他们之间。

    他们三个谈起“和平”时,天音认真地说,她想看到孩子们能无所顾忌地在河边嬉闹,不必学会提防陌生人的眼神。斑没说话,只是看着水面,后来慢慢勾起了一侧唇角。

    那时候,他觉得这两个并肩的人,会一直走在自己身边。

    画面跳到木叶次年的夏初,荼蘼花开得正盛。斑和天音的婚礼上,她穿着素白的衣裙站在花影里,微微笑着朝他举杯。斑罕见地神情放松,仿佛那些血与雪都隔在了另一段人生里。

    而现在,这些回忆犹如被撕开的一册画卷,那缺口处正是她的身影。

    “大哥。”扉间的声音把他从记忆里拉回来。弟弟的神色一如既往,话语里带着判断,要先确认情报,再决定是否扩大搜查。

    柱间没立刻答,只将那封信放到桌上,指尖停在上面。扉间将门关上,转身看了眼桌上的信,“大哥,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

    他的语气没有起伏,就像是在陈述战况,“宇智波天音是擅长单独行动的人,不排除是为了避开追踪而中断联络。”

    “可是斑也失踪了。”柱间的声音比平时低,眼底的光却更锐,“你觉得这真的是巧合?”

    扉间沉默半息,“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仓促调动大批人马。西北线空出防备,就是给敌人最好的机会。”

    他说得理所当然,却没敢去看柱间的眼睛。

    “天音是我亲手批准去的。”柱间的指节轻敲着桌面,想要压住那股冲动,“如果她出了事……我不想让自己一辈子都在后悔。”

    扉间抿了抿唇,显然不愿在感情面前退让,“大哥,你是火影,不是她的护卫。你的决定关系整个村子,而不只是一个人。”

    柱间的手停住了,抬头盯着弟弟。此刻,兄长的温和全然褪去,只剩下一种沉静的力道:“她不只是一个人,她是和我们一起建起这个地方的人,是曾经在南贺川跟我们谈过‘和平’的人。天音和斑……不是外人。”

    屋里沉得能听见火盆里木炭崩裂的声响。扉间没有接话,只是将目光移向窗外的天……

    那片天色沉到极处,天边只剩一线褪色的金。

    木叶的山林已染上深秋的色彩,黄叶在风里盘旋,落在屋檐与石阶上。柱间坐在桌边许久,手边的笔早已搁下,目光落在那封来自宇智波的急信上。纸角被他指尖反复摩挲,微微卷起。

    “大哥,你还在想这事?”扉间皱眉。

    “他们已经失踪太久了。”柱间站起身,去取护甲,“如果再拖下去……”

    “这是村子的责任,不是你一个人的。”扉间拦在门口。

    柱间没回答,只是系好护甲,披上外套。秋风透过门缝钻进来,带着草木将枯的气息。他侧过脸,眼神极少地露出倔强:“他们不是部下,是和我一起建村的人。”

    扉间看着他走出去,背影在门外的暮色里很快被黄叶和雾气吞没。

    离开村子后,风渐渐凉得像刀,林间的枝叶枯瘦,踩上去发出脆响。柱间沿着旧道一路向边境,夜色越压越低,呼吸间都是带着凉意的潮气。

    天音的身影在他脑中反复浮现,那个总是站得笔直的背影,那个一旦说出口,眼神中便不再有退路。他试着想象她此刻会在哪,却总被另一张脸取代。

    秋风卷着叶脉枯干的气息,漫天的黄叶在林间旋落。柱间一路踏过厚厚的落叶,直到视野尽头那道熟悉的背影映入眼中。

    “斑——!”

    宇智波斑站在荒道中央,肩线笔直,族袍下摆带着泥痕,仿佛是已经走了很久的路。他闻声转过头来,眼神漠然,不带任何情绪。

    柱间的那声呼唤犹如是从秋风里压出来的,带着干凉与沉甸甸的力道,在林间一层层回荡。他走近几步,隔着落叶的沙沙声开口:“为什么不回去?”

    他的声音里没有指责,更多是克制后的不安,“村子、族人……他们都在等你。”

    斑冷漠地看着他。

    “…族里很安静。”他开口,语气和缓,却有一种不容忽视的沉稳,“街口那片空地修成了通学堂的小路。卖烤红薯的老头还在,只是少了你去砍价,他就懒得多烤几串。团子铺换了新招牌,晚上灯一亮,孩子们会挤在门口抢……都是你在的时候想做、还没来得及做的事。”

    斑没有回答,就像是把这些话丢进风里。脚边一片枯叶被风卷起,打着旋落到更远的地方。

    柱间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侧面,看着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眉间的纹路似乎比记忆里更深。

    “族人还叫你族长。”他顿了顿,在脑海中寻找能击中对方的话,“他们都在等你回去。宇智波需要你!不仅是为了守住族地,也是为了守住他们对这个地方的信念。”

    斑的唇角动了动,却是冷冷一笑,“信念?他们的信念已经被你和千手换成了石墙和规矩。”

    风声掠过,带走了他的话尾。斑的目光仍落在远处,没有动,连呼吸都沉得要与山林同化。

    柱间的语调微微一转,压低了些,“你还记得南贺川吗?那天我们三个人,你,我,还有她,在河边说过的。”

    “建村那天,你站在我身边,看着木叶的第一排房子封顶。我以为……那就是我们走到尽头的地方了。”

    斑的手指在袖中轻轻收紧。

    柱间看着他,声音缓了下来,“还有琴音现在被安排在学堂。她学得快,不怕生,就是总喜欢往村门口跑。别人拦她,她也不听。”

    沉默在风里拉长,连远处鸟翼掠过枝梢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柱间的喉结轻轻动了一下,犹豫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也许,天音也还在等你。”

    他的声音很低,怕惊碎什么,“无论她现在在哪儿,她都不是那种会独自离开的人。她要是醒了,第一个找的人肯定会是你。”

    斑的肩线微不可察地一震,心口那道旧伤被扯开,眼神在那刹那间收紧。风声、落叶声全都退到极远处,他只听见耳中嗡嗡的回响。

    ……林间的雾气、厚重的血腥味。

    天音浑身是血,被怪物的缠住四肢与喉口,拖向那口幽光闪烁的箱子。

    他冲过去,指尖几乎触到她的袖口!

    “——天音!”

    下一瞬,符纹亮起,箱盖重合,她的身影被彻底吞没,箱子也骤然消失,连气息都被抹去。

    那时的窒息感又压了下来。

    斑回过神,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柱间,声音嘶哑又冷冽:“别提她的名字。”

    柱间一怔。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斑的手微微颤着,却压得很紧,“她不会回来了,也不会……等我。”

    他的语调陡然拔高,带着压抑太久的恨意和痛意:“这个村子!这个世界!连她都没能守住,还值得我回去?”

    柱间被那句“连她都没能守住”钉在原地,却没有立刻反驳。

    落叶被风卷起,从两人之间划过,又在地面上散开。

    他吸了口气,声音低下来:“斑,我不是要和你争这个。无论你信不信,村子里的人,琴音、族人,都在等你。等你回去。”

    斑冷笑了一声,那笑意没有半分温度。

    “回去?回去做什么?做一个看着所谓和平慢慢腐烂、直到再一次血流成河的旁观者?”

    柱间皱起眉:“那不是现实!”

    “现实?”斑猛地打断他,声音带着锋锐的压迫,“什么才是现实!现实是千手、宇智波、任何一个族,都会为了所谓的利益撕碎彼此。这个村子……不过是短暂的假象罢了。真正的和平并不存在。”

    柱间沉声道:“不是这样的,斑!”他知道劝不动,但还是想抓住最后一线可能,“跟我回去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柱间。”斑的目光漆黑而坚定,“我已经亲眼看过了,你只是不想承认而已。这个世界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向前一步,声音压低:“我会用真正的办法……让她再也不必醒来面对这样的世界。”

    秋风里,斑仿佛又闻到石碑室内的潮气。他的脑海里,缓缓浮现出那面石碑。那是族地最深处、只有少数人能进入的地方。

    永恒万花筒开启时,他才能看见的那行字清晰无比……

    “神明分阴阳,阴阳分两极,为求安定,两极归一之时,得森罗万象。”

    当初,他只是凝视了很久,没有给出答案。

    直到那天,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在那一刻,石碑的字不再是传说,就是答案。

    要是“森罗万象”能让一切回到他手中,那便踏上这条路。

    他收回思绪,没再看柱间,一个人转身走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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