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生

    农妇无力撑直自己身子,不住的向下滑去。两个婆子使出全身力气,架住她的两臂,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土匪,不知如何是好。

    李长宁抄起地上的铁斧,横在匪首的脖颈上,大喝一声:“还愣着干什么吗?还不赶紧把这妇人扶到屋子里,没看见马上要生了吗?”

    强硬的气势下使得两个婆子无暇思考其他,两个人麻利的动弹起来,将人扶回房间内,屋内很快就响起妇人痛苦的叫喊声。匪首此时心急如焚,他不在乎自己处境,但无法不在乎屋内的结发妻子。颈间的皮肤割出道道血痕,渗出的血阴湿肩膀上的衣服,男人却浑然未觉。

    屋内的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持续到正午还未停止,热水进进出出换了好几盆。地上趴着的匪徒都爬了起来,在青商眼神的震慑下纷纷离开此地。李长宁挟持着匪首一直在门外等候,男人肩上的血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忽地门内的声音变小,紧接着一个婆子满手是血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没看台阶上一个趔趄就滚到地上。这婆子也没看自己磕的怎么样,爬起来冲着几人大喊

    “不好了!这个胎儿横着一直下不来,大人也没了力气,在这样下去要一尸两命啊!这可怎么办是好?”

    李长宁看到婆子的腿肚子都在打转,便知道情况十分危急。匪首听见婆子的话如遭雷击,接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李长宁迅速将斧子移开,不然方才就割断男人的喉管。

    这匪首拔脚往屋子里冲,被婆子拦下来。“哎呦!我的天爷呀!大当家的你可不能进去啊,里面芸娘子正在生产,你进去了不是添乱吗。”

    男子说话开始带了哭腔。“那我该怎么办?”

    “孩子现在卡着下不来,娘子被折腾的没有力气生。旧时,听城里说书的讲过,这种情况最好是找山参吊着。我和张婆子也没成功接生过横着的孩子,最好是找大夫来看看。”婆子满头大汗,将自己知道的所有都讲了出来。

    “好,我这就下山去找大夫。”

    “你现在下山,一来一回一天不止,屋子里的产妇和孩子可等不了这么长时间。”

    匪首听见李长宁这话,目眦欲裂。“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们我娘子怎么会被吓到此刻生产。若是芸娘真出了事,我定不会放过你们。”

    李长宁叫住还欲往山下走的匪首。“我这有参片,还略会些医术,我帮你娘子接生吧。”

    “我如何信你?”

    “就凭你现在没有时间,亦没有银钱,还有你这土匪的身份。你觉得你此刻下山是被城门守卫扣在门口,还是被京都医馆赶将出去。”

    匪首怔怔的看着李长宁,终是重重的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自己此举是对是错,是的,他此刻除了相信李长宁已经别无他法。

    匪首面色狰狞的威胁道。“你若是骗我,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李长宁没在意他的威胁,她面色凝重的交代需要的草纸、红糖、醋、甘草等一些所需的物品。“我知道找不全,但都给我尽力去找!”

    就在李长宁准备进屋时,匪首拉住她的胳膊,八尺高的汉子眼中噙满了泪,眼眶通红。“我……我说话不中听,您别放在心上。您一定要救活我的娘子,只要她们活了,要杀要剐我都听您的。”

    李长宁看着匪首,嘴角扬起一抹笑,眼角跟着湿润了。“放心吧,全力以赴,不会让你失望的。”

    甫一开门,血腥气扑面而来。李长宁迅速关门将手搭农妇手腕查看情况,察觉不是很乐观。她将参片放于农妇舌下,喂了些红糖水进去。一刻钟,妇人的苍白如纸的脸上才稍稍有些血色。

    李长宁拭去农妇头上的汗,细长的手指按在头顶的穴位上,见女人抬眼看她,安慰道。“别害怕,积攒体力,孩子可以顺利降生。”

    农妇痛苦的蜷缩在床上,麻衣早被汗水浸湿,她颤抖的抬起手,只抬到一半便没有力气。李长宁直接将农妇的手紧紧的握在自己手中,农妇见状吃力的说。“保……保孩子。”

    “按我说的做,大人和孩子都能保全。你若此时放弃自己,孩子也很难顺利生下来,听见了吗!”李长宁摸了农妇的肚子,明确孩子是怎样的情况,拿出银针在火上消毒后,开始施针。

    十二枚银针入穴,胎儿的体位将将正过来点,汗水糊住李长宁的双眼,她此刻像是在水中捞出来一样。拿着银针的手停在农妇的皮肤上,迟迟不敢落针。这套还阳针共十五枚,可唤生,可致死。母后传给自己的时候讲过,这套针仅能用其中十三针,便可决阴阳,定生死。非是绝境之际,不能用出第十三针。

    妇人疼的阵阵痉挛,她能感受到婴儿的求生欲比方才更强,但却依旧无法生下来。已经有些绝望的她,看到李长宁焦急难过,拼尽全力的样子,忽地觉得拼了。“姑娘,我相信你,我们一定可以的。”

    “好!”

    第十三针入穴,妇人登时一愣,接着便感受到孩子正在往外出。

    李长宁摸了胎位,笑着流下眼泪,终于是正过来了。“现在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深呼吸,用力!”

    “好,再来。用力!”

    日落黄昏,明日转入暗淡,小屋被夜色缓缓笼罩。倏地,灯花炸开,跳动的烛焰照亮整间小屋。

    “哇—— ——!”一声清脆的啼哭,打破黑暗的死寂。紧接着屋内传来婴儿不住的哭声,两个婆子欣喜若狂:“生了,生了!”

    婆子麻利的将孩子包好,放在农妇的身边。虚弱至极的妇人偏头看了眼孩子,眼皮缓缓合上昏了过去。李长宁抬起被子伸手摸农妇身下,发现竟有鲜血渗出来。看到此景的两个婆子吓得尖叫出声,屋内再度乱作一团。

    “都给我镇定下来!你负责看顾好孩子,你过来帮忙。”婆子撑起农妇的脑袋将药喂了进去,李长宁拔下方才正胎位的银针,开始刺血止血。

    不知过了多久,李长宁感觉自己筋疲力尽,连抬起手指尖的力气都没有了。但她看着农妇止住的血液,还有逐渐红润的面色,终是长舒一口气,将自己砸进椅子里。

    “哈!”李长宁闭上双眼在床边静静的休息。

    “姑娘累了吧,您也好好歇歇。我们去和大当家的报个喜讯。”

    门一打开,匪首差点倒进来,青商拽了一把,这才不至于此人以面抢地。“怎么样了!我娘子怎么样了?”

    “大当家的恭喜啊!芸娘子生了,生了个大胖小子。”

    “好,好,那就好。”匪首激动的原地打转,左左右右的跺了好几回步。“对了!芸娘还好吗?”

    “好,好着呢!大当家的你不知道,多亏这姑娘医术高明,妙手回春。老婆子活了这些年,从来没看见过哪个胎儿横着还能顺利生下来的例子,也从来没遇到过产妇出血还能救活的情况。这姑娘,真是神医。”

    神医李长宁倚着椅背睡过去了,梦里她看见许久未见的母后。

    小小的李长宁稚气未退,两手扶着桌角,圆圆的杏眼水汪汪的望着正在整理药箱的娘亲。“母后,这套针是你最喜欢的,怎么把它收起来了。”

    皇后阮锦婳低头捏捏李长宁胖乎乎的小脸,苦涩的笑笑。“以后用不到了,收起来才好腾地方。”

    喜欢的东西怎么会用不到呢?小小的人儿不懂,李长宁喜欢母后给自己做的软布老虎,恨不得天天抱着。母后好奇怪啊!明明每次拿起针的时候,眼睛亮亮的,怎么就收起来了。

    “母后那你给我吧!我喜欢它。母后要是想看,以后可以去我那里看。”

    阮锦婳摸摸李长宁的头,极轻的说了句。“好。”

    再大一些,李长宁通过宫人的只言片语拼凑出母后的前半生。阮锦婳曾经是安国医术无双的医女,治病救人无所不能,后来和父皇两情相悦嫁给了父皇,就再也没能拿起心爱的银针。

    意识恍惚间,李长宁望见母后的身影。母后站在琼花树下,远远的唤自己的名字。“小宁儿。”

    “母后你看见了吗?我没有丢你了脸,我成功为农妇接了生,母子平安。”

    “母后你要去哪?等等我。”

    柔光洒在阮锦婳的身上,树下的身影逐渐消散。李长宁迈步追去,却如何也追不上母后,直到听见有人喊她。“殿下。”

    刺目的阳光照在眼皮上,李长宁眉间微皱。青商见状侧身挡住阳光,双手扶李长宁坐起。

    缓了片刻的李长宁,想起来自己如今是在土匪窝中,方才帮忙接生了一个孩子。张嘴欲问母子情况,发现嗓子干哑极了。

    青商递过晾好的温水,开始讲李长宁睡过去后发生的事。

    李长宁没想到自己竟睡了一日,怪不得感受到强烈的饿意。就在打算让青商整点饭菜的时候,门外响起噪杂的声音。

    “秦大友给小神医负荆请罪!请小神医原谅!”

    甫一开门,就看见那匪首跪在门口,赤裸着上身,背上背了十来根碗口大的树棍,其他的匪徒跟着跪在他的身后,黑压压的跪了一片。

    “你们这是做甚?”李长宁愣住了,若是答谢自己,这场面也太隆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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