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文德殿中,官家心情焦急地在殿中来回走动。已经过去一刻钟了,一刻钟前就听闻黎阳一行进宫了,怎的如此之慢?

    又来回转了两圈,旋即听见殿外传来脚步声。他当即朝门口迎去。

    双鲤原本与黎阳并肩同行,谁知一进殿看见官家,黎阳就快跑了几步把双鲤甩在后面,两眼泪汪汪地抓着官家的衣裳,对着官家诉说着想念,中间不时穿插两句自己受的苦。

    官家一边安慰,一边叫双鲤自在些。

    双鲤遵从皇命,在旁边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

    刚一坐下,侍女就端上来茶水果子。她在太阳下走了好一会儿,此时确实有些渴了。

    等她喝了茶,吃了果子,那边黎阳和官家的叙话已经进入到下一个阶段。

    官家低声哄着黎阳:“这些天太后也很是担心你,吃饭都不香了。你先去看看她老人家,随后我就过来跟你们喝茶。”

    黎阳抹着眼泪去了,临走前她回头看了双鲤一眼,终究什么也没和她说。

    望着黎阳离开,官家理了理被揪得皱巴巴的袖子,却怎么也弄不平整,只好眼不见心不烦地放下。

    转头看见双鲤吃得很是悠闲,笑着走到双鲤旁边一坐,说道:“路上的事我都听魏先生说了,辛苦你跑这一趟。黎阳平时性子是古怪了些,但她没有恶意。”

    双鲤微微一笑。

    官家见她好像不甚在意,当即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原本还想着多跟双鲤解释解释,别让她和黎阳之间有误会。

    他还没来得及了解魏先生走之后的事情,不知道双鲤让黎阳当众出了丑,不知道她故意让黎阳碰带药的碗。

    对黎阳这样自持尊贵的人来说,当众出丑可比在她心上扎一刀还难受。

    不过双鲤也很意外,她刚才还以为黎阳会立刻跟官家告状呢。

    官家又道:“华原郡王那里我也跟他们好好解释了,一会儿你回家好好和他们说。”

    她心头一松,要说回京的路上她最担心的,就是担心爹娘生气。

    她也不会忘记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见官家好似忘了,连忙提醒道:“之前说,有我师娘的消息了?”

    当初官家承诺了回来就告诉她的。

    官家轻叹一口气,悲悯地看着她:“江湖上传闻,你师娘已经……”

    他顿住,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才不会让双鲤过于难受。

    双鲤却已从他的欲言又止中明白了。

    她低下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她是怎么死的?”

    当初她是不是应该再坚持坚持,多往几个地方找找,没准师娘就不会死了。

    官家拍了拍她耷拉下去的肩膀:“关于你师娘的消息只有这点了。先回家休息,别的事后面再说。”

    双鲤一直在想师娘的事,没有注意到官家最后那句话。

    回到郡王府,双鲤把回程时买的礼物给各处送去。郡王妃避而不见,只让丫鬟出面收下了东西。弟弟周凛不在家,和好友去相国寺玩耍了。郡王倒是在,叫了双鲤进去。

    华原郡王打量着面前风尘仆仆的双鲤,她衣裳还没换,想必是一回家就找他们来了。

    郡王轻叹一声,道:“既然回来了,就别再出门了。过两天有几位娘子过府来玩耍,你也见见。”

    双鲤下意识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郡王又道:“先前宫中送来些东西,说是官家赏赐的,我和你母亲都没动,让下人放你屋里了。”

    他扫了一眼双鲤眼中的红血丝,不待双鲤说话便摆了摆手:“回去好好休息,过两天你还是这个样子怎么见人?”

    双鲤心中憋着事,闷闷不乐地回房了。

    一回房间就看见了堆在箱子上的官家赏赐的东西,但她现在没有兴致看这些,一进屋倒头趴在床上。

    她的行李在进京后被侍女送了回来,此时已经规整好放在各处。双鲤一偏头,看见了挂在床头的紫竹。

    眼泪瞬间落下。

    这天双鲤没能睡好觉。

    翌日缓过神来的郡王妃一见双鲤这样子顿时气得不行,指挥侍女给双鲤重新整理头发衣裳,又拿出自己的油膏给她脸上抹上,眼睛周围也抹了粉,遮盖眼底的青黑。

    双鲤在空隙之中忙问道:“怎么了这是?要出门吗?”

    郡王妃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不出门就不保养了吗,明天有客人要来,你这脸临时抱佛脚可没用。”

    又是明天的客人。

    双鲤不禁问道:“来的是谁?”

    郡王妃一边给她头上插各种簪子珠花做比对,一边回道:“跟你定亲的沈家公子的伯母和堂姐妹们。”

    双鲤瞬间不感兴趣了。

    郡王妃正忙得热闹,宫里却来人了。

    这下,她这一番收拾倒是正巧了。

    临进宫前,郡王妃叮嘱道:“官家说什么你可别都听。”

    进宫的途中,双鲤这才想起昨日官家最后那句话的重点:别的事。黎阳都回来了,还有什么事?

    还是文德殿,官家一见双鲤便开门见山,说:“有个消息或许你想知道,仁远的郑为善死了,他的死可能跟你师娘的死有些关系。”

    郑为善在江湖上不算很有名气,双鲤正好知道。当年师娘不辞而别后为了生计,她加入晋元镖局跟着前辈跑过几次镖,其中一次就在仁远附近,听前辈说起过郑为善这个人。

    处在东边仁远的郑为善如何与处在西边益州的师娘扯上关系呢?

    双鲤不解,可她知道官家找她来不会只为说这一句话。

    官家却仿佛才注意到双鲤的穿着,仔细看了看她后感叹道:“你今天的样子倒是和昨日大相径庭,昨日是侠女,今日是贵女。”

    顿了顿,又道:“你会不会怪我让你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毕竟江湖不比郡王府。”

    双鲤明白了什么,她道:“我本就是江湖人。师娘教我十年之久,养育之恩、师徒之情件件都在我心里,关于师娘的事我责无旁贷。官家想说什么直说就是。”

    官家沉思了一会儿,让双鲤坐下,自己也坐到双鲤旁边,摆出一副要长谈的架势:“你可知道金匮?”

    “在大安县时听说了,不过不知道是什么。”

    他长叹一声:“江湖传闻金匮中藏有至高武学或宝物,朝堂之中流传其中之物可颠覆江山,你觉得是什么?”

    “都不是?”双鲤斟酌道。

    “都是。”官家摇头,他的语气中带着悔意,“当初我不应该让你师父把它带出皇宫,毁了更好。哪怕是剑圣,也抵不过人心啊。”

    这还是双鲤第一次听闻关于师父死亡真相的事情,师娘从来不和她说。其实她猜测过,师娘恐怕也不知道师父死之前在做什么。

    原来,是为了金匮。

    原来,还是为了金匮。

    官家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你师娘的事情跟郑为善的事情,还有金匮的事情可能都有关系,此次叫你前来,是想要你在查你师娘之事时,顺便把金匮找到。”

    顺便找金匮?

    双鲤不信,恐怕金匮才是重中之重吧。

    见她一时沉默不言,官家耐心解释:“北边景国的王派人南下了,两国和谈正在进行,这个时候让人潜入我国很难不怀疑是冲着金匮来的。结合金匮的传闻,他们的目的显而易见。”

    “况且你是剑圣最后见到的人,这一消息万一被人知道了,你要经历的恐怕要比黎阳更甚。”

    他担心地看着双鲤:“我可不想哪天突然听说你被抛尸荒野的消息。最好还是先把金匮拿到手,这样你才有优势。”

    双鲤抬头,定定地看着他。

    官家脸上依旧挂着淡定和煦的微笑,好像金匮落入别人手中着急的不是他一样。

    双鲤没有无法拒绝,不管是为了师父和师娘,还是为了自己,甚至可以大言不惭地说是为了和平,她都无法拒绝。

    双鲤也是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官家要她参与到解救黎阳的事件中,明明有魏先生在。

    他要观察她,审视她,利用她。

    双鲤知道了。官家一向“善解人意”,也知道她知道了。

    双鲤想了想,道:“我有一个条件。”

    离开文德殿前,官家叫住双鲤,嘱咐道:“一旦回到江湖,你也知道将会遇到什么。刀剑无眼,望你平安。”

    这句话是真心的。

    双鲤收下他的关心。

    出宫时双鲤在文德殿外遇见了魏先生。

    经过这次一同出行,魏先生和双鲤熟悉了不少。加上在破庙中对双鲤武艺的惊鸿一瞥,他也起了点指点的兴头。只是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机会。

    她如今又要出门,此时正好。

    寒暄一番后,他道:“你天赋过人,看现在的样子想必小时候也接受过名师指点,如今你什么都不缺,却唯独缺了一样。”

    说着,他背着手等着双鲤询问。

    双鲤卡在目前的武学状态下有一段时间了,如今前辈愿意教学,再高兴不过了。

    她当即双手抱拳,恭敬道:“还请先生指点。”

    魏先生:“如同酒需要时间发酵一样,你还需要在漫长的时间中经历人生五味,才有可能在武学上有所精进。”

    双鲤点头,表示记下了。虽然她现在可能还不是很了解,但往后当她遇到时,就会明白现在的话是什么意思。

    魏先生今天当了一回老师很是自得,差点转身就走,忘了他是要去见官家的。

    他进得殿中,官家看他满面红光,笑问道:“先生遇见什么好事了?”

    魏先生但笑不语,卖够了关子才说道:“看见一个好苗子,指点了两句。”

    官家笑得意味深长:“又是你酿酒那套?”

    魏先生笑容一僵。

    哎呀忘了忘了,面前这个也是他教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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