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答应得太干脆了!

    出宫的路上,双鲤思索着刚才与官家的对话。寻找金匮的路上她势必会遭遇很多危险,甚至是致命的,于是她向官家提前索要了之后的奖励。谁知官家居然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这让为这件事纠结了好一段时间的双鲤很不是滋味,又担心官家是否是在哄骗她,毕竟他先前的作风很不让她信任。

    她沉思过了头,走出去好远才想起来今日是坐马车出的门。

    她回头一看,仆从和侍女驾着马车默默地跟在身后。

    双鲤刚出宫时的神色叫侍女不敢打扰她,此时见双鲤回头看了,这才上前询问是否回府。

    双鲤点头正要上前,视线掠在不远处的巷子口时蓦地顿住。

    是王家娘子王回鸾。

    王回鸾没成想会在此处遇见双鲤,不知怎么的,她慌乱之下带着侍女急匆匆地转身就走。走过巷子后她又后悔,明明双鲤已经看见她了,她故意视而不见实在有些失礼。可现在要她回去,她又做不到了。

    王回鸾叹了口气:“罢了。”

    “算了。”在王回鸾转身离开的时候,双鲤也无奈地叹气。

    自从去年她来到京城,在一次宴席上与王回鸾说了几句话后,她们就一直是朋友。偶尔去对方家里窜门,偶尔约着出去游玩。

    王回鸾对她不像别的夫人小姐那样带着疏离和审视。那时她从益州到京城时间较短,官话说不清楚,话中还带着益州口音,王回鸾却从没因此笑话过她。连双鲤自己的母亲华原郡王妃都曾在她说话时面露嫌弃的神色。

    这段友谊中断在沈家说亲的时候。

    一开始双鲤不知道王回鸾为什么屡次对她避而不见,直到宴席上偶遇,偶然提及沈遥光时她脸上的神色不对,她才察觉出什么。

    后来她才知道,王回鸾与沈遥光曾在出城游玩时遇见过几次。

    双鲤收回空荡荡的视线。

    ——

    郡王府。

    刚回来的双鲤想跟母亲商量一下官家的意思,一回府就直奔郡王妃的院子。

    谁知不小心与端着茶水的侍女迎面碰上,即便她及时让了一下,还是被茶水洒了一身。双鲤只好先跟侍女到旁的屋子换身衣裳。

    侍女关门出去在门外守着,屋子里安静极了,双鲤穿脱衣裳时能听见分外清晰的衣料摩挲的声音。

    不远处的对话也悠悠地传到她的耳朵里。

    “明天我姐在家的吧,先前她倒是走得干脆,沈家宴席上还得你给她找理由。”这是周凛的声音。他似乎浑然忘了他也曾试图跟着双鲤离开,只不过被双鲤摆了一道没去成。

    “明日她肯定在的,这回我跟门房和护卫们都说了,一会儿回来了就别把你姐放出门去。她不知道,沈家宴席上大家都在问她怎么不来,是不是觉得沈家不好,还是觉得沈遥光不好,问得我臊得慌。”郡王妃明显是在做什么,话音时而中断,好像是为了什么停顿下来,然后再接着说。

    “等她嫁到沈家就好了,沈家世代文臣,诗书礼仪传家,想必姐嫁过去耳濡目染些就学好了。”周凛不在意道。

    “哟,你还知道耳濡目染啊,你怎么不耳濡目染一下你爹你娘我?整天不着调到处乱晃。”

    说着郡王妃好像是上了手,她听见了周凛故意喊出来给郡王妃听的惨叫声。

    后面的话双鲤没再听。

    她飞快地穿回原来的衣服,叫侍女别跟郡王妃说,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双鲤走后,周凛问郡王妃:“这样有用吗,你怎么不自己跟她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你去和她说去?”郡王妃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周凛悻悻地摇头摆手:“别,我怕被她打,她那一身武艺对付我就跟对付小鸡仔似的。”

    虽然其实他从没被她打过。

    郡王妃赶忙放下手中正在绣的帕子,突然一巴掌拍在周凛的胳膊上。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到处嚷嚷你姐会武的事。”

    “是、是、是!”周凛委屈巴巴地摸了摸被拍疼的地方,小声蛐蛐:“哪有到处,这不是在府里说的嘛。”

    直到第二天沈家来人,郡王妃听说双鲤一直没有出门,得意地悄声跟周凛说:“你看,我说有用的吧。”

    郡王妃为了“翻身”,当天拿出十二分的热情招待沈家伯母和姑娘,期间还叫双鲤出来陪了一会儿。

    双鲤表现得很好,甚至有些超出她的意料。但她还是不一会儿就让双鲤回去了,担心时间一长被沈家人看出来露馅了。

    傍晚时沈家人走了,双鲤得以解禁,郡王妃高兴之下答应让双鲤出门逛街,只不过得带着侍女和护卫。

    晚上的长水街很热闹,一头是京城著名的瓦子,一头是昼夜不歇的食巷。双鲤心不在焉地逛了一会儿,走得累了便随便找个茶坊坐下。

    茶水上来之后双鲤才注意到,这是京中小有名气的方家茶坊。卖饮食之外,还有讲话人说评时下之事。黎阳小时候最喜爱的张团就是从这家茶坊起家的。

    来都来了,双鲤便专心听一听。

    今晚说的是官家和他新封的美人,先夸了夸官家后宫人数尚可不为美色所迷,转头换了个口吻,说其实是寻常闺秀不是官家的癖好,官家的癖好在新进的美人身上可见一二,那美人在进宫前其实已经是个妇人了。

    待说到劲爆之处,台下爆发了好一阵掌声。

    双鲤听得面无表情,只顾着喝茶。

    无聊之下她的视线在人群中乱扫,一个低头掩面的人引起了她的注意。别人都听得满面红光掌声不断,只有他好似个鹌鹑。

    不等听完,那人和跟在他后面像是护卫的人起身走了。他们从她身后路过,双鲤隐约听见那人说:“再不来了。”

    这声音……

    双鲤猛地转头看去,只看见一个背影。那不正是讲话人现在正在调侃的官家?

    双鲤看了看官家离开的方向,又转头看了看台上的讲话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同情前者还是后者。

    忽而,她心中一动。

    或许只需要等待两天,她所纠结的事情就要有结果了。

    后面的内容她也没有再听,起身走了。

    闲逛的一路上她买了不少零嘴,自己手上拿了一些,还有一些分给身后跟着的侍女和护卫。

    行至仙女桥时,她与正从那头上来的王回鸾迎面对上。

    双鲤还以为她这次又要装作视而不见,谁知王回鸾竟然朝她走了过来。

    惊讶之中,王回鸾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王回鸾匆匆看了她一眼便垂下头去,道:“先前是我没有想明白,定亲的事你也无能为力,你没有错,我却把脾气发到你身上,是我不对。”

    她声音有些轻,在嘈杂的街上差点听不太清。

    双鲤心头一松,含笑看着王回鸾,像往常一样拉过她的手:“我也有错,我没有顾及到你的心情还老是去找你。”

    王回鸾重新抬头看她,心绪松快之下,突然觉得她们手拉着手站在路中互相道歉有些傻气,然后“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一下放下两件心头大事,双鲤心情好了不少,具体体现为周凛找她教他武艺,她也欣然应允了。她让周凛从基础的练身开始学起,谁知他跑了两圈后趁双鲤不注意跑了。

    隔了两天双鲤重新回到方家茶坊,发现上次那个讲话人依旧完好无缺地站在台上,当下对官家的为人有了些信任。她也就有底气敢接下金匮的任务。

    然而她和官家都心知,万事开头难,最难在郡王夫妇。

    即便官家亲自前来郡王府说和,说沈家公子当下也领了差事身在江湖,即便双鲤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然而郡王夫妇始终不松口,只道他们要脸,郡王府没有满江湖乱跑的娘子,如果双鲤要离开京城,那他们就当没把她找回来过。

    双鲤无法,师娘的事和金匮的事都不等再等,只好故技重施,留下一张纸条于深夜悄然翻墙离开了郡王府,等城门一开,她就往东直奔仁远而去。

    后来她才知道,第二天郡王夫妇发现她离开之后,立马报了宗族将她踢出族谱。

    这是后话。

    双鲤到仁远时,郑为善早已下葬,但前来吊唁的人都还没有走。

    郑家大门处,鱼敏疾和玉溪过来,正好看见门口的仆从询问双鲤的来历。

    鱼敏疾见双鲤只有一人一马,身后没有侍女和侍卫跟从很是惊讶。随即他想起双鲤那身比自己好了不少的功夫,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因为好奇,他和玉溪两人不约而同地在不远处住了脚。

    鱼敏疾随即就见双鲤发现了两人,她跟守门的人说了两句,朝他们指了指。

    鱼敏疾没听见她说了什么,但明显能看见守门人的神色好了不少。

    鱼敏疾正想要不要自己过去解围,就见从府内快步走出来一个男人,看见双鲤当即双眼一亮。

    那人赶忙去到双鲤身边,两人热情的打招呼说话。

    鱼敏疾下意识走进些,隐约听见“镖局”两个字。

    不一会儿,守门人就把双鲤放进去了。

    “我们也进去吧。”

    鱼敏疾的话刚开头,低头一看,玉溪早已经推着轮椅往郑府去了。因为不太方便,玉溪脸上只带着透气的面巾,没有带帷帽,狰狞的伤痕在轻纱下若隐若现。

    鱼敏疾赶了两步,追上玉溪的同时,也听见了双鲤和男人的对话。

    男人在给双鲤介绍郑府中的情况,语气很是亲近。双鲤时不时点个头答个话,听得十分认真。

    玉溪的轮椅就要超过双鲤和男人时,鱼敏疾终于跟上了玉溪,走在他身边。

    双鲤转头跟他们打招呼,男人好奇地看着他们。

    “这位是?”鱼敏疾指了指男人,问双鲤。

    其实他知道男人是谁,只是好奇双鲤为什么会认识。

    双鲤答道:“这位晋元镖局的镖师陈望陈大哥,我们好久没见了。”

    后面这句是对陈望说的。

    陈望想也不想,说道:“自从你要回家后,有一年没见了。”

    鱼敏疾挑眉,语气怪异地玩弄着“回家”两个字。

    他与玉溪对视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不对劲”两个字。

    鱼敏疾还好,他知道双鲤不是黎阳县主,是华原郡王一年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儿,不久前才被封为云阳县主。

    玉溪却只当双鲤是黎阳,黎阳备受宠爱之名他有所耳闻,这样长在深宫的少女怎么会和镖局有所关系?

    几人并肩走了一会儿,陈望被人叫走了。

    鱼敏疾和玉溪这才敢放肆地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双鲤。

    不待他们提问,双鲤便先行交代:“我先前在晋元镖局跑过一年的活,他们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你们可别说漏了。”

    鱼敏疾原本想问什么,当即闭上嘴,还用两根食指在嘴前比了个“叉”。

    双鲤看向玉溪,玉溪轻轻点头:“当然。”

    “不知姑娘来此是?”这话是鱼敏疾刚才就想问的。

    “周姑娘。”远远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

    三人一同转头望去,一个身姿挺拔、剑眉星目,一举一动自有矜贵气场的男子站在垂花门前。

    他缓缓行至双鲤面前,站定。

    双鲤只打量了他一下,便知道这人是谁了。

    “我姓卫。”双鲤道。

    男子从善如流地改口:“卫姑娘。”也不问为什么。

    鱼敏疾和玉溪都冲来人简单打了个招呼,男子同样回礼。

    “卫姑娘也和沈副馆主认识?”鱼敏疾问。

    双鲤笑道:“以前不认识,现在认识了。”

    鱼敏疾不明所以,但见双鲤和沈遥光都不愿多言,便没有追问。

    玉溪却有些疑惑,突然问道:“黎阳县主,不是姓蒋吗?”

    怎么沈遥光一上来喊的是“周”姑娘?

    周,当是国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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