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京

    一场大雨冲刷掉万事万物存在的痕迹。

    大雨之后,路途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他们就这样顺利抵达了西京。

    过了正午,天方转晴。

    通过城门,行入闹市,耳畔渐有嘈杂人声,金桐晕乎乎地睁开眼。

    苏礼明道:“醒了?”

    金桐揭开帘子,开怀道:“好热闹。”

    前世今生,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西京。

    西京不愧为一朝都城,繁华得不似人间境地,她虽醒着,却有着一种如梦的眩晕。

    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摊贩,金桐口中不自觉地分泌出唾液,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苏礼明瞄了眼窗外,对车夫道:“前面杏花楼停下便好。”

    金桐不与他客气,直言道:“既然来到你的地盘,便全听你做主。”

    道了地方,给车夫结清银两,她方有了人在西京的实感。

    仰望眼前的杏花楼,气派非常。

    苏礼明侧身抬手:“请。”

    金桐也不与他相让,率先进去了。

    他们未去雅间,而是选择了二楼的栏杆旁。

    从二楼往下看去,一楼正中是一个方方正正的舞台,想来晚上应有歌舞杂耍之类的演出。

    四处打量了一阵,点的菜便陆续上来了。

    面对满桌珍馐,金桐迫不及待拾起筷子。

    “我就不与你客气了。”

    苏礼明笑道:“自便就好。”

    金桐之前不是贪口腹之欲的人,但连着吃着十来天的糕点干粮,任谁也遭不住。

    肉的咸香,菜的鲜香争先恐后往鼻子里钻。

    金桐食指大动,率先对冰糖肘子动了手。

    叨了一筷头肘子皮,又顺了一块儿肘子肉,见苏礼明始终未动,连忙招呼他:“怎的不吃?”

    苏礼明闻言举箸开动。

    不知是因为许久没吃过热乎饭菜,还是这桌子菜点得实在合胃口,金桐比平日多添了半碗饭。

    放下了筷子,金桐还眼巴巴望着已经冷掉的剩菜,恨自己肚子不够大,不能把它们全部容纳其中。

    小二端上一个白瓷盘。

    “陈皮山楂卷,请二位品尝。”

    山楂卷叠成小山,光是紫红的色泽就足以让人胃口大开,金桐顿觉腹中饱胀的感觉消了不少。

    只是小二并未直接将盛着白瓷盘的山楂卷放在桌上,而是转向金桐,盘子朝她眼前推了一推。

    “劳烦小姐搭把手。”

    这人有意思,竟叫食客帮忙。

    金桐这样想着,却也伸出双手去端了盘子,小二则顺势撤手。

    定睛一看,那盛着山楂卷的白瓷盘仍稳稳当当在小儿手中,金桐拿到的手一个相似的空盘。

    这倒有些像她曾在街头瞧过的变戏法。

    金桐被勾起兴趣,不服输地又去够小二手中的盘子。小二不躲,任她抓去,还顺手抽走了她放在桌上的盘子。

    金桐以为得手,不想小二胳膊一抬,她手中又是一个空盘。

    金桐反应迅速,一手持盘,另一手迅速捏了个山楂卷送入口中。

    盛着山楂卷的盘子终于搁在了桌上,小二露出一个讨饶的笑:“小姐勿怪。”

    他鞠了一躬,退下了。

    苏礼明在旁解释道:“这是杏花楼的招牌节目,有人专门为此而来,却并非每次都能遇上。”

    金桐道:“若有人不喜,岂不因此坏了生意?”

    苏礼明答:“小二以‘搭把手’作为暗号,食客不愿参加,只需坐着不动,小二自会照常上菜。”

    “竟是这样。”金桐拍手称妙,“属实有趣。”

    见她感兴趣,苏礼明顺势说了不少西京可去之地,二人相约日后同游。

    坐谈之际,楼梯上一群人高声谈笑上了二楼。

    他们落座位置正对着楼梯口,金桐闻声便侧头去看,一群锦衣华服的少年簇拥而来。

    只是当中一人,瞧见他们,瞬间敛色收声。

    因着那位少年的瞬时安静,同行之人的谈笑也戛然而止,相望间竟显出几分诡异。

    那少年正了神色,又正了衣襟,几步过来,在桌边桌停下,对着苏礼明恭声唤道:“兄长。”

    打这群人出现开始,苏礼明未施舍一个眼神。

    方还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此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乖顺立着,低声唤他兄长。

    苏礼明“嗯”了一声,又转头去看堵在楼梯口挤如鹌鹑的少年们。

    他不甚热络,甚至算得上疏离冷漠。

    印象中苏礼明几乎从未有过如此外显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情绪。

    苏礼明的这位弟弟,金桐曾听他提起过,还记得苏礼明当时评价他很有野心。

    金桐悄声打量了一番。

    有野心?实在不像。

    少年不满苏礼明良久沉默,又委委屈屈叫了声哥。

    有人看不得朋友受冷遇,便是害怕,也要出头。

    “景明喊你,你不理他,哪有这样做兄长的?”

    “是我的错。”对方话音方落,苏景明便抢着替兄长开脱,“兄长关心我,不喜我玩物丧志。今日实在对不住诸位,请就此散去吧,我与兄长久别重逢,有很多话要说。”

    金桐几乎忍不住要给苏景明鼓掌,一句玩物丧志,倒将在场所有人都骂进去了。

    此刻她才相信,诚如苏礼明所言,他这位弟弟算不上良善角色。

    苏景明既如此说,少年们唉声叹气,口中不耐道:“走咯走咯。”

    似是故意说与谁听。

    人散了去,落得清净,苏景明也不再是刚才一副受气包的模样,随手扯开一把椅子,在他们这桌坐了下来。

    “兄长,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任他说什么做什么,苏礼明皆目无旁人,视之如尘。

    金桐看着苏景明这一出戏,变脸如翻书,可比小二方才的戏法精彩多了,她直想拍案叫绝。

    只是看着苏礼明,不免心生同情。

    无人理自己,苏景明也不在意,眼神扫视一圈,对满桌残羹冷炙露出嫌弃的神色。

    见金桐身前的山楂卷还算规整,他便伸手要拿。

    苏礼明拾起筷子,对着他的手抽了下去。

    “啪。”

    “嘶。”苏景明白净的手背浮现出一道刺目红痕。

    他不在意地甩了两下,指着金桐问道:“哥,这位姐姐面生,不打算介绍一下?”

    苏礼明放下手中的筷子,道:“把你的手指收起来。”

    苏景明无所谓地嗤笑一声,但到底照做了,他一切行为只是为了恶心他哥,可不想自己真的吃了亏。

    他收了指头,用手掌拖着下巴,歪头直勾勾看着金桐。

    在他炙热的目光下,金桐半分羞意也无,只是想笑。

    她坦诚回视他,苏礼明长得好,苏景明自然也不差。

    与苏礼明的端方俊朗不同,苏景明身上仍带着少年人的稚气,一张脸天然让人心生好感,哪怕知道他怀揣恶意,在坏事发生之前,也很难讨厌他。

    金桐好好欣赏了一番这张俊俏的脸,而后报以一笑,拾起一个山楂卷,自顾自吃起来。

    “有趣。”苏景明兴奋极了,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像是发现了极好玩的玩具。

    苏礼明了解自己这位弟弟,知道他赶是赶不走的,眼见他又盯上了金桐,便警告他:“苏景明,适可而止。”

    苏景明头也不回,直接对着金桐憋了嘴巴:“姐姐你看,哥哥好凶。”

    金桐受不住这嘴甜心黑的主,抿着嘴笑,又觉得对不起苏礼明,更是笑得声音颤抖:“报歉。”

    苏景明适时见缝插针,“姐姐叫什么名字?笑起来真好看。”

    金桐本就是个看热闹的,可不想卷入这二人之间的官司,便对苏礼明道:“我吃好了,不打扰你与家人团聚,我先走了。”

    苏礼明起身:“我与你一起。”

    “姐姐还不知道兄长为了何事回西京吧?”

    苏景明扯着嗓子问,成功收获来自苏礼明的一记眼刀。

    他们走后,苏景明将山楂卷端到自己面前,放肆嚼着,神色意味深长。

    考生有专门的驿馆,离杏花楼不远,步行过去,正好消食。

    路上,苏礼明忽然停下来,对着金桐没头没尾道:“我确实是因为一些事情回来的。”

    “嗯?”

    “你放心,我会处理。”

    “好。”

    不知道他在向自己保证什么,反正应下来准没错。

    苏礼明还想再说什么,但看着金桐澄澈如雨后晴天的瞳孔,终究没有说出口。

    算了。

    到了驿馆,二人产生了有史以来第一个分歧。

    苏礼明觉得驿馆中仅有金桐一名女子,算不上安全。

    对此金桐倒是不在意,总归是一人一间,无需与人混住。

    苏礼明道:“你若不愿在此处,便去别处落脚。”

    金桐拒绝:“那不合规矩。”

    无视苏礼明的劝说,金桐做了登记,选定二楼尽头一间空房,打算这段日子就在此安歇了。

    苏礼明契而不舍:“有何不合规矩?”

    他们二人就站在门口,说话将有人上楼,好奇地看着他们。

    金桐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心意坚决,无论苏礼明说什么都不会改变。

    “我就住驿馆,这里都是考生,不用担心。”金桐笑着赶他走,“好了,这段日子多谢你,我这边暂且告一段落,你也归家去忙你的事。”

    劝说无果,苏礼明不再多言,只留下了一句“等我”,便暂别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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