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完啦?

    身侧的婢女走上前,挡在晏清身前,冷声道:“我家小姐不是你们冒犯得起的!”

    谁知那官兵竟不为所动,强硬道:“我等职责所在,还请配合。”

    晏清朝转过头等待示意的婢女摇摇头,抬手掀开垂帘,将面容暴露于人前。

    前边的官兵拿出榜文,细细与晏清比较着,片刻便抱拳一拜,“多有冒犯,请海涵。”

    说罢远去,寻觅其他目标。

    晏清看着离去的官兵,摸上自己的脸,心中尚有余悸。

    早晨见到容暄带来的易容师,晏清还有些不在意,心想离自己出逃不过数个时辰,宫内程序复杂繁琐,今日之内必不会有追捕榜文。

    谁知,才过半日,京城中就传遍了。

    此事定是有人在推波助澜,晏清猜测是太子所为,暗暗想日后行动还要再谨慎些。

    午后,久违的暖阳穿透重云,漫过窗杦,轻抚在晏清身上,右耳的小痣此刻尤为清晰,她已卸下易容,此刻正望着窗外愣神。

    回来后她将人在乌仁巷的线索告知容暄,但他只是淡定地点点头表示会告知程家,接着就让人把她带回院中等消息。

    后面的行动她不便露面,晏清也就听从了容暄的安排。只是她还是坚持修书一封,将昨日经过草草讲述一遍,又将线索与猜想详尽告知,最后命人送往程家。

    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三日,开堂审理程长风的日子。

    可容暄那边却迟迟不来消息,程长河也没有回信。

    晏清坐不住了,开始在屋内来回踱步。线索在手,人却迟迟找不到,定是有人暗中阻拦。

    巳时正中开审,眼下已是辰时,不能再等下去。

    晏清唤来易容师,换好装扮便要往外赶,不能将生死置于他人手心,她要亲自去找。

    方至王府大门,一辆马车停在正中,翠羽流苏在晨光中闪烁,前帷缓缓掀开,容暄从中走出,两人四目相对。

    晏清急切地上前,问道:“人找到了吗?”

    见容暄轻点头,她才松了一口气,借他的力敏捷地跨上马车,两人一同前往京兆府衙。

    人证到手,依程家的手段,程长风此事已经是尘埃落地,晏清也可以安心了。

    那就只剩下一件事要做。

    跑!

    虽说晏清对容暄说过要成为他的谋士,但跟着这么一个会变脸的人,其实与为太子办事是没有本质区别的,她都会深陷在危险旋涡中。

    这与晏清出宫的初衷严重不符。

    晏清心中有了打算,不经意地瞥了容暄一眼,却被抓个正着。她飞快地转回头,继续望着街景,耳畔却清楚地传来一声哼笑。

    笑笑笑,每天不知道在笑什么。

    晏清在心中无语吐槽,但刚解决心头大患,她心情正好懒得和容暄计较。

    到达府衙之时,堂前已聚满了人,吵吵嚷嚷地谈论着此事。

    晏清跟着容暄行至内侧角落,看到了对面的县令一家及程家人。

    场上肃静下来,京兆尹出场落座,程长风也被大理寺的人押了上来。

    此次审理由京兆府衙主审,大理寺协理。

    伴随着京城县令身旁一位妇人的哭喊,场面再次火热起来。

    晏清观察片刻,下意识用胳膊肘杵了杵边上的容暄,开口问道:“死了的不是县令的嫡子?”

    察觉到容暄不经意地往边上挪了一步,晏清才反应过来这个行为似乎确实不合礼数,她悻悻地摸摸鼻子,也往边上靠了靠。

    原先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县令又扬言倾尽全家之力也要从程家手中拼出一个公道,晏清自然的认为必是县令的嫡长子遇害,可眼下看来并非如此。

    因为县令身侧面容憔悴的妇人与传闻所言的县令夫人两模两样。

    “庶子,家中排行第二。”容暄的声音响起,有些沉闷,晏清不禁抬头看他一眼。

    惊堂木的声响带回晏清的思绪,县令跪伏在地,控诉着一旁面色不忿的程长风。

    “上月十五,家中幼子于马市与程公子因一匹宝马产生冲突,不想程公子竟直接大打出手。幼子负伤在家休养,谁知程公子还不解气,将无知小儿骗到酒楼中活活烧死。幼子何辜啊,只剩一副尸骨,大人定要还我儿一个公道!”

    “放你的狗屁!”程长风实在无法再忍,暴呵一声,被及时按住。

    京兆尹又一敲惊堂木,开始陈述双方的证据。

    “你说这件事,是谁在背后运作?”晏清轻声开口问边上的人,她尚不知小黑猫带来的那段对话出自何人,她问了很多次,但都没有得到小黑猫的回答。

    “怎么,这件事你没得到消息?”

    容暄听起来又恢复了原状,又开始打趣她,晏清也没想太多,直接道:“敢直接对程家下手的,无非太子和二皇子两派。后宫也与此事有牵连,皇后,或者是你的母妃?”

    晏清似笑非笑地看着容暄,试探着他的态度,但容暄眯起眼,让人看不出其中情绪。

    久到晏清以为自己不会得到回答,容暄的声音再次响起,却答非所问。

    “照你所说,我是哪派的?”

    晏清八卦不成,心情不佳,她敷衍道:“你?我看你像个蛋黄派。”

    接着她回过头继续关注场上的动静,留下容暄蹙着眉头低声喃喃“蛋黄派”。

    酒楼小厮已被程家人带上来,他哆嗦着讲起证词。

    “那日是……是我招待的张公子,他独自在雅间内饮酒,并未与程公子同行。后来……后来二楼发现走水了,我就找人去灭火,后来火势越来越大,我就跑了。”

    “那你可曾见过程长风?”京兆尹端坐其上,严肃地问。

    那小厮隐晦地朝张县令一瞥,又看看程家,三方的压迫使他直直栽在地上,浑身软弱无力。

    “若你知情不言,本官便治你个欺瞒之罪。”京兆尹再次开口 ,言辞中的威严又重了几分。

    那小厮像是崩溃了,抖着嘴唇开口道:“是张县令,是张县令让我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场上安静一瞬,又沸腾起来,不明真相的百姓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是张县令,他让我引程长风到酒楼中,还让我在张公子的雅间中纵火,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都是他指使的,是他想杀了自己儿子然后嫁祸给程家。”

    “信口开河!”张县令咻地站起身,一脚踹在小厮身上,还要再动手却被府兵抓住,按回原地。

    京兆尹向前倾身,问:“你可有证据?”

    “证据……证据,对,证据,有的有的,在酒楼对面的槐树下,有证据,张县令的亲笔字条,我把它埋在树下了。”小厮翻起身,朝京兆尹爬去,嘴里颠倒着说。

    “来人,去取证。”

    “程家不打算揪出陷害程长风的人?”晏清心中疑问,直接说出口。

    显然张县令只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而眼下小厮的一番言论肯定有人指使,幕后之人没能早一步找到他,那指使的人就只能是程家人。

    她没往深处想,只觉这个全京城瞩目的案子就这么算了有点不解气。

    “此起彼伏,你进我退。没有万全的准备就掀翻棋局,结局只有一个——”晏清与容暄对视着,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离场。”

    晏清想了想,也觉得没有更好的办法去了解这个案子,如果程家撕破脸,扯出张县令身后的主谋,先不说一个小厮的几句话太过单薄,若真的要彻查,半个朝堂都脱不了干系,而这件事拖得越长,其实对程家来说越不利。

    “那如果今天败的是程家呢?”晏清又问。

    “明面上少一个可用之才。”容暄淡淡的嗓音却重重敲在晏清的心上。

    是的,哪怕这一局程家落了下风,程长风也不会死,有千千万万个“程长风”会前仆后继地替他去死。只不过是程家失去了二少爷,不知处又多出一个少年。

    晏清对这世界的残酷多了几分认识,弱肉强食,谁手握权柄,谁就手握真相,她沉默下来。

    不久,小厮所说的字条被呈上来,对比过后,确为张县令所书。

    【诱程于酒楼,火烧之,张死,程所为。】

    先前痛哭的妇人直直昏了过去,张县令此时脸上的悲痛才是真的,但已没人去验证他心中所想。真也好,假也罢。

    字迹是他的,这件事就是他做的。

    张县令被捕,择日斩首,全家流放。程长风被当堂释放。

    这场热了半月有余的大戏就这么潦草收场。

    在将他人当做棋子之时,怎知自己不是下一颗废棋呢。

    离开时,晏清打开轩窗往外看,程长河搀扶着程长风,与自己眼神相对,眼中有无声的感谢,面上露出笑意朝自己抱手示意,又跟自己边上的容暄打招呼。

    一旁的程长风与程长河几句交谈,便转过头来高举着手臂,朝着晏清的方向挥舞着。虽灰尘扑扑,面上的笑容却比骄阳,少年意气不因几日的牢狱之行消减半分。

    晏清也回以微笑,随后收回视线,和容暄打道回府。

    容暄为淑妃所出,幼时却于程贵妃膝下长大。当年淑妃与程贵妃一同生产,程贵妃所出的四皇子早早夭折。为体恤程贵妃丧子之痛,淑妃便将容暄交由程贵妃抚养,多年后才将容暄带回自己膝下。

    朝中,程家持中立态度,不依附于太子党,也不待见二皇子。

    因着这原由,容暄与程家的关系有些微妙,不近不远。

    但依晏清看,他们的关系比表面上要好得多,在此事上也可见一斑。

    回府路上,晏清倍感轻松,事情都告一段落,自己也从戒备森严的宫中出来了,从宁王府逃跑应该会轻松不少。

    但官府的追捕还是有些棘手。

    先借容暄之手解决这件事,或者将易容术学到手再跑!

    总而言之,晏清离自由更近了一步。

    虽然此时的处境与她原先的筹划大相径庭,但晏清适应能力向来很强。

    走一步算一步,总会走到目的地的。

    腊月二十五,雪簌簌地下着,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晏清正在练习着从易容师那学来的易容术,连着几天的学习,她已经能完成个大概。

    远远看去,分明是张陌生的脸,晏清有信心在元日宴前练至近看无破绽。

    她计划在元日宴出逃。

    元日宴宁王府中半数人得假,守卫也会少上很多。最重要的是容暄要去宫中赴宴,就算得到晏清出逃的消息,也不可能因为她离席。

    逃跑计划是敲定了,可还有一事晏清放心不下。

    几日前晏清就将那窝小猫都带了回来,养在院中,与她同吃同睡。

    如果晏清要离开,这些小猫又该如何?

    冬日难捱,小奶猫甚是年幼,纵有大猫照料,依旧让晏清担忧。

    还是得找个能托付的人。

    “晏姑娘,殿下送来的信。”芳碧走进屋内,递给晏清一封书信。

    芳碧就是那日在街头言语阻拦追捕官兵的婢女。晏清不习惯院中有人伺候,又不能遣散所有人,毕竟比起有人在暗处盯着自己,她还是勉强能接受有人待在自己边上的。

    于是只留了芳碧一人在院内。

    是晏清的婢女,也是容暄的眼线。

    晏清接过信封拆开来看,看完只觉冬日寒意瞬间消散,她恨不得原地蹦两下,碍于芳碧在场,只能在心中大喊一声爽!

    信中说私逃女官晏从谨已于京郊被捕,各地的追捕榜文都已揭下。

    待风头一过,无人会再想起三言两语概括的晏从谨的容貌,离开京城后晏清也无需再作遮掩。

    晏清没有向容暄提过这件事,但他却主动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见过容暄的真面目,她当然不会傻愣愣地认为是他好心之举,隐隐的不安漫上晏清心头。

    “晏姑娘!”

    风风火火的脚步声伴随着响亮的喊声从院中传来。

    晏清出门一看,竟是意想不到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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