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羚浑身一哆嗦,看胳膊上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一串鸡皮疙瘩,刚好脑袋里又闪过那恶心让人反胃的脸,脸色一白。
完全没怀疑自己是被人惦记上了,只怪自己的眼皮没戴弎那么听话。
“活着真好啊——弎儿你当时屁股撅得真翘啊。”冯羚吐槽,一开始被问要什么纸的时候戴弎已经警觉地高撅屁股生怕被挠了。
“啊谢谢——活着真好啊,羊儿姐你真有本事,你真有种!”
……
令人挂牵的另一边,剩下的五个人没有一个回宿舍,全抱团躲在了教学楼里。
周俊靠着门站,对于他们没有喊冯羚和戴弎还有沈菅的决策表示不满,高兴却不以为意,只是看了他一眼,随他去了。
毕竟早上一事,戴弎和冯羚二人虽然看似合群却互绑严重,无论如何也不像会为了他们放弃对方的人,而沈菅更不用说,完全的独狼,谁都看不上也不屑合作。
他和薛薛两人一开始就亮了幸存者的身份,虽然也像冯羚和戴弎的关系一样,但其他人没得选择,加入或者是留守宿舍,或者去找剩下那仨收留,明显是天平上不平等的选择。
江湾一早去了教学楼早读,下了课才听说宿舍里发生的事,脸色没比邱月月好到哪里去,而邱月月自从男寝出来以后整个人就好像丢了两魂似的神神叨叨嘴里一直嘀咕着什么。
高兴本不乐意带着她,觉得像是拖了个必死的累赘,薛薛却只是看了一眼,说:“危难关头能丢下的垫脚石,跟得上就让她跟着好了。”
高兴咧嘴笑着,露出他一嘴蛀牙:“对另一个小姑娘没见你这么狠。”
“另一个小姑娘见了尸体比你还淡定。”
逗嘴到此为止,大家的位置靠得都远,就他俩胳膊贴着胳膊站在窗户边往寝室看,夜晚才刚开始,今夜却无疑是场硬战。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色渐渐深沉到浓重,教学楼一片唯有这一屋亮灯,奇异的是竟然也没人管,五个人彼此疏远又默契地靠近,谁也没犯困,更甚是谁也没敢犯困,视线都在小心翼翼地逡巡于彼此的站位之上。
“我们就这么空耗着?今晚耗过去了明晚呢?白天不是同样也会死吗?”作为温室的少爷,江湾先没好气地开口了,他没见过今早王飞李宇的死相,只知道是死了,和在厕所的选择有关,但这位从小到大没接触过死亡爷奶公婆健在的年轻人,死亡于他而言不过是课本上的一个词几句话,如果不是意外卷入这个异世界,他会在康庄大道上享受最好的资源活到垂垂老矣。
“你有办法?”黄毛抬眼看他,露出的瞳孔里尽是挑衅和轻蔑,周俊看到这真觉得他们一个个都不怕死,一天死两个人,其中一个几乎是当着面死的,他们也不急,此刻甚至还有闲心斗嘴,他就应该跟着沈菅的,虽然那个温室民看上去既不好相与又不近人情,但这样的人才是最能达成利益合作的,虽然不见得拿得出他心动的筹码,却也总好过在这看鸡鸭鹅一锅大乱炖,角落里还有只吓破胆的兔子。
“不是你把大伙聚在一块的吗?你现在说你没办法了?”
“谁说我没办法?”
一瞬间,就连精神涣散了一天的邱月月都立马看了过去,众人视线里高兴开口:“昨天王飞说过他在厕所里遇上了‘好心人’借纸,一般人上厕所没纸都是问别人借,哪有上来问你要不要这种多此一举的善意,所以大概率是这个世界的破局线索,昨天他说了一共是红卡纸和白色厕纸,出来擦手的时候他手里拿着的厕纸大家也都看见了,今早人死在床上等于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
“而后面李宇几乎是在我们的眼前死在了厕所里,我在翻尸体的时候在他屁股后面发现了所谓的红卡纸,被厕所的漏水还有他的血浸得又软又湿,但不可否认李宇也是死在了那借纸的手里,而且红卡纸的选择死得极快,基本可以排除人为得可能。”
“那么目前有用的线索,杀人的人并非物理意义上的人,那么就不能用对待人的方法对待他,其次厕所应该是一个特定场所,如果正面遇上了想尽办法离开厕所或许是活下去的方法之一。还有就是王飞和李宇出事的时候厕所里没有其他人,包括他所在的隔间,那么我们可以试着挑集中的时间一起去上厕所,除非杀人的人不止一个,那么我们大概率都不会触发借纸得条件从而全部存活下来。”
“当然以上只是我的猜测,在一开始我们也说了我俩都是小白,看你们乐不乐意听了,选择权在你们,就算出事了也别怨我们。”
高兴耸耸肩,大家或在认真消化着他讲的内容或害怕得一脸空白,周俊最先回过神来,问:“总不能一直绑定着上厕所吧?万一还是触发了,红卡纸和白厕纸都是死我们岂不是都要完蛋?横竖都是死的选项在一开始就不合理吧?会有异世界专门把我们拉进来宰吗?”
他话中明里暗里都在说着第三条路的可能,高兴和薛薛也听出来了,甚至他们更早想到这个问题,薛薛无声笑笑,没有正面回答:“怎么不会呢?不然大家在外面活得好好的凭什么非得进来受这个罪呢?‘人类清除计划’之类的?嫌我们在长城住着都浪费资源了?谁知道呢?”
周俊无言,江湾似乎是还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喉头又哽住了。
高兴环顾一眼,视线在邱月月脸上多停了片刻,最终说:“现在是十点,等十二点的时候不管如何大家都集合去厕所,在第一个位置上厕所,男生上的时候女生守后门,女生上的时候男生守后门。”
“那守后门的后门谁管?”江少爷福至心灵,突然发出一个疑问。
高兴面部肌肉一抽搐,没好气地回答:“自己的后门自己管不好?”
“……”
时间走得缓慢,尤其是当这些一天几乎没上厕所的人尿意翻腾上来,好不容易熬到十二点半数人的脸色都不太妙,尤其是少爷本就白净的脸一时白过被吓惨的邱月月,高兴调笑他:“你这么小那方面就带点问题?”
“……滚。”
鉴于江湾很急,大家一致决定男士优先,周俊有点不理解为什么不在边上的小便池尿了,是担心被人拍肩问要不要纸吗?但这么多人看着估计也尿不出来,所以还是没问出口一齐钻进了最头上的隔间,自觉让出蹲坑。
“尿吧,要上大号提前说声。”黄毛双手揣兜,像周俊一样背过身。
安静的老厕所里,憋屈的水声迟迟传来,除此之外只有滴滴有节奏的漏水声。
薛薛看着邱月月贴着墙角站的姿态,觉得命运好像也没善待过谁,抱着胸仰头靠着,她一天几乎没进过一口水,吃饭也挑水分少的,捡一些顶饱的粗粮,尽量规避上厕所的次数。
毕竟她们女生一上厕所就得进隔间,一进隔间基本上就等于把生死交了出去。
应该还会有什么能活下去的机会,肯定不至于这么恶趣味把人拎进来一个个杀了,那和在外面砸一个行星过来有什么区别,一场行星雨比这样一晚十几个不知高效去了哪里。
老天爷是什么老顽童吗?
她心里升起一种莫名其妙有不可思议地嘲弄。
但这种嘲弄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打散了,因为她清晰听见了来自高兴他们的隔间传来的声音:“你们有纸吗?”
“!”
薛薛和邱月月在声音出现时就用视线寻找着对方,似乎是自己不敢确认,知道彼此视线中来不及掩饰的惊恐狠狠告诉了她们答案。
“……有!我们有纸!”邱月月在包里藏好了纸,小心叠着一叠,虽然一次不敢去厕所但此刻哆哆嗦嗦的手动作却很快,压根不顾薛薛在侧立马抽出纸递去缝隙附近。
对面伸出一只灰白修长但指甲劈折了一个的手,轻巧接过,安静的空隙里,心跳声响彻耳际,薛薛感觉自己听见了邱月月的心跳,或者是自己心跳的回声。
她不动声色地抠着门把手,然而那老旧的锁扣此刻却像是被502胶上了一样别说打开,就连转动一下都十分困难。
“错了。”
“你们没纸。”
被扔掉的餐巾纸在空中飘落,无依无靠地落在地上,落在水道里,同时,仍旧是那两只灰白的手伸过缝隙,拿着红卡纸和厕纸,问:“既然这样,我这儿的两张纸,你要哪一张?”
语气阴森带着哄骗。
邱月月早就被那一句“错了”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明明背抵着墙角了还是疯狂后退,薛薛也在使劲抠着门缝,上一秒还在质疑老天爷糊涂了搞这种恶作剧下一秒又在心里苦苦哀求他开开眼自己不想死。
“你们想要红的还是白的呢?”
恶魔低语般的声音越靠越近,那双不似活人的手也越伸越远,新鲜的伤口裸露在空气里,却没有血液流出,就那样大剌剌地活开一道口子,本就不多的肉翻开,倒是指尖几个指甲盖翻掉或劈开的地方能看见一点点红色,也可能是被红卡纸染上了颜色,也可能是李宇残留的血迹。
想到这薛薛头皮持续发麻,嗓子眼都开始不自觉地吞咽起来,只要邱月月选了她就不用选了,只要邱月月选白纸,她还能活到明早,或者是后天早上,总之……
“不选吗?又不选吗?”
“红纸白纸不都是纸吗?”
“你们想要——”
持续的疯狂的碎碎念响起,薛薛好像看见了那些在长城里被生活压垮得了疯病的人完全自顾自地呓语,然而光是这种呓语就已经够吓人了,下一刻结实地碰撞声陡然响起,脆弱的隔板几乎都被撞得抖动。
“红还是白——!”
尖锐的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几乎快要撕裂耳膜,薛薛也下意识地后撤,邱月月伸手死死捂着嘴,好像在防止自己的心跳被吓吐出来,腿脚还在无意识地后撤,如果她能飞檐走壁的话此刻应该已经一路顺着门板后撤出学校了。
然而没等两个人撤到理想中合适的位置,那双手猛的向下一抠,接着就有更多的东西从门缝里探出来,一团黑糊的头发,擦着仅有二指宽多一点的门缝竭力向这边钻,而更刺激人眼球的是那双即将伸到厕所隔间一半的手,因为极度用力,那双手上青黑的筋脉似走虫一般挣动着,两位女生再也忍不住闭着眼尖叫着,薛薛一边大喊一边转头砸门。
但那种钢丝球擦过木头的声音毫不间断地传来,最后她又问:“你是要红纸吗?还是白纸?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