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禾眼前被围巾遮得严严实实,世界瞬间缩成一片模糊的白,带着毛线的柔软触感。风从围巾缝隙里钻进来,裹着点凉意,却没吹散鼻尖那阵酸意。
“你真的看不见?” 她声音发颤,带着点不确定的试探。
看不见李岁屿的脸,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近,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懒意:“你把自己裹成这样,难不成我长了透视眼?”
“可我现在这样……” 话没说完,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围巾上,洇出一小片湿痕,“看起来好蠢啊。”
身上套着他那件宽大的外套,现在连脑袋都被围巾缠得像个粽子,任谁路过都得多看两眼,搞不好还会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
李岁屿的声音隔着围巾传过来,闷闷的却很清晰:“没人知道是你,要丢脸也只丢我的脸。”
“……” 好像是这个道理。
眼泪掉下来之后,心里那点堵着的东西忽然就松了。她吸了吸鼻子,抽泣着开口,声音断断续续的:“我妈…… 她怀孕了。”
“她还没跟我说,是我不小心听到的。”
“其实我该高兴的,真的,” 说到这儿,她哭着打了个嗝,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兽,“我以前就想过好多次,她和魏叔叔会不会有个自己的孩子,我会不会有个弟弟或者妹妹…… 可这么多年,他们一直都没要。”
“我总在想,是不是因为我,是不是他们觉得有我就够了,是不是我…… 成了他们的负担。”
“所以我其实,真的很高兴啊……” 最后几个字说得又轻又碎,眼泪却掉得更凶了,“可为什么高兴着高兴着,心里会这么难受呢?”
她像打开了话匣子,那些藏在心里不敢说的,怕被笑话的,连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绪,一股脑全倒了出来。围巾被眼泪泡得发沉,贴在脸上湿乎乎的,可她却不想掀开,好像这样就能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不用看李岁屿的表情。
身边的人沉默了很久,久到林霁禾以为他是不是走了,正想掀开围巾看看,就感觉到他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
“蠢死了。” 李岁屿的声音很轻,没了平时的刺,“你妈要是觉得你是负担,当初就不会一个人带你那么多年了。”
林霁禾没说话,只是把脸往围巾里埋得更深了,眼泪还在掉,心里却好像没那么堵了。
“魏叔要是不待见你,” 他又说,“就不会每次出差都给你带特产了。”
这些道理她都懂,可就是忍不住胡思乱想。被他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倒像是有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把那些翻涌的情绪慢慢按了下去。
“哭够了没?” 李岁屿问,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软,“再哭下去,围巾都要被你哭成抹布了。”
林霁禾吸了吸鼻子,闷闷地说:“没够。”
“那接着哭。” 他没再说话,只是在她身边坐下,陪着她一起听风声。
围巾里的世界安安静静的,只有自己的抽泣声和他平稳的呼吸声。林霁禾哭了很久,直到眼泪流干了,眼睛发涩,才慢吞吞地掀开围巾一角,露出双红红的兔子眼。
李岁屿正看着湖面,侧脸在路灯下显得很柔和。他好像早就料到她会偷看,没回头,只说:“哭完了?”
林霁禾点点头,又摇摇头,小声说:“还有点。”
他终于转过头,看了眼她红肿的眼睛,从兜里摸出包纸巾递过来:“擦擦。”
林霁禾接过来,胡乱擦了擦脸,纸巾上沾了不少眼泪,还有点刚才没擦干净的奶茶渍。她看着纸巾上的狼藉,忽然笑了,带着点不好意思。
“笑什么?” 李岁屿挑眉。
“笑我自己傻。” 她把纸巾团起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嗯。” 他应了一声,没多说,却往她这边挪了挪,挡住了迎面吹来的风。
林霁禾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有个人能让自己放心哭一场,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林霁禾说话时带着浓浓的鼻音,一句一顿的,像被什么东西卡着喉咙。有时候话说到一半,会突然停下来,只剩抽气声在风里飘。
她用力吸了下鼻子,把涌上来的哽咽压下去,才继续说:“高兴是真的高兴,可我好像…… 还是有点小气。”
“他们真的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我一想到这个,就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外人,” 她声音闷在围巾里,带着点发颤的委屈,“像被圈在外面,融不进去了。”
“我怕啊,” 她攥紧了衣角,指节都泛白了,“怕他们有了小宝宝,就不疼我了,怕那个家会变成他们三个人的,我夹在中间,像个多余的。”
藏在围巾底下的脸烫得厉害,她看不见李岁屿,不知道他此刻是皱着眉,还是觉得好笑,更不知道他会不会在心里想 —— 林霁禾怎么这么不懂事。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感觉到头顶落下一点重量。很轻,带着点温度的掌心轻轻按在她头顶,像揉小动物似的揉了揉。
“这不是小气。”
李岁屿的声音就在耳边,没了刚才的嘲弄,反倒平平静静的:“是胆小。”
他顿了顿,指尖还在她发顶轻轻蹭着,语气里那点揶揄淡得像风:“还嘴硬说自己不是胆小鬼。”
林霁禾在围巾里抿紧了唇,没反驳。
“你自己都没真正敞开心扉接纳他们,” 他继续说,声音轻得像怕惊着她,“倒先担心起被抛弃了。林霁禾,你不试着张开手抱抱他们,怎么就知道自己不是他们心尖上的人?”
风好像停了,围巾上的绒毛蹭着脸颊,痒痒的。
林霁禾忽然怔住了。
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像被这句话轻轻拨开,露出底下最真实的心思 —— 原来她一直怕的,从来都不是被丢下,而是自己没勇气踏进去,怕自己不够好,配不上那份可能存在的圆满。
她慢慢掀开围巾,露出双还红着的眼睛,愣愣地看着李岁屿。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清他眼底的认真,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我……”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心里那点堵着的东西,好像被他这两句话给说通了。
李岁屿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忽然嗤笑一声,收回手揣进兜里:“傻站着干嘛?风要把你吹成冰棍了。”
林霁禾没动,就那么看着他,眼眶又有点热,却不是因为难过了。
李岁屿又说:“前阵子去你家,看见魏叔给你带的那个兔子玩偶,粉得晃眼,你有告诉他你从小就不喜欢粉色么?”
林霁禾张了张嘴,喉咙像被什么堵住:“我……”
她没有。
这些年她一直很 “乖”,魏叔给的零食永远说 “谢谢”,买的衣服永远说 “好看”,从不跟他撒娇,更不提要这要那。她像在扮演一个设定好的角色,隔着层看不见的玻璃,小心翼翼维持着距离。
起初是生分,后来就成了习惯,藏在习惯底下的,是化不开的不安。她总想起小时候那个打雷的夜晚,爸爸拖着行李箱摔门而去,雷声里混着妈妈的哭声,还有她抓着门框喊 “爸爸别走” 时,那道决绝地不肯回头的背影。
李岁屿说得对,她就是胆小。像只受惊的小兽,总想着缩在自己的壳里,以为这样就不会再被丢下。
“我不知道……”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糊了满脸,“我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口……”
李岁屿的手还搭在她头上,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过来,竟奇异地让人安心。她吸了吸鼻子,把那些藏了很久的怯懦全倒了出来:“可能是怕吧,怕提要求会被讨厌,怕说不喜欢会让他不高兴……”
哭到最后,连那点可怜的自尊心都顾不上了。她抽噎着,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我就是害怕…… 我就是胆小……”
抽泣声渐渐小了,只剩下偶尔的吸鼻子声。风穿过树梢,沙沙地响。
过了好一会儿,李岁屿才开口:“哭完了?”
裹在围巾里的脑袋轻轻点了点。
“哭完我把围巾拉下来了。”
那颗脑袋顿了顿,又点了点。
他伸手,轻轻把围巾往下扯了扯,露出她通红的眼睛和鼻尖,像只刚被雨淋湿的兔子。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一动就摇摇欲坠。
林霁禾看着他,忽然想起什么,带着哭腔警告:“你不准把我今天哭鼻子的事说出去,不然我……”
“不然怎样?” 李岁屿挑眉,眼里带着点促狭的笑。
“不然我就……” 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狠话,气鼓鼓地瞪着他。
李岁屿忽然俯身,凑近了些:“想让我保密也行,贿赂一下?”
“你这人怎么这样!” 林霁禾气结,“趁火打劫,心好脏!我才不跟你同流合污!”
话是这么说,过了没半分钟,她却悄悄从袖子里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扯了扯他的毛衣下摆,声音小得像蚊子哼:“那个……”
“嗯?”
“我攒的零花钱大概有五百块,” 她飞快地说,眼睛瞟着别处,“够、够不够?”
“……” 李岁屿看着她那两根小心翼翼的手指,忽然低笑出声。
“你这是,” 他低下头,视线落在她泛红的指尖上,语气里带着点揶揄,“打算跟我同流合污了?”
林霁禾抿着嘴不吭声,手指却没松开,还在轻轻拽着他的衣服,像只讨价还价的小仓鼠。
李岁屿笑够了,忽然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勾住她那两根手指:“五百块太多了,不值当。”
林霁禾愣了愣,看着他骨节分明的小拇指勾住自己的,心里忽然一跳。
“拉个钩吧,” 他说,声音里的笑意淡了些,多了点认真,“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不说,你也不许再自己瞎琢磨。”
他的指尖有点凉,触到她温热的皮肤时,像有电流窜过。林霁禾看着两人勾在一起的手指,忽然觉得脸上更烫了,她飞快地点点头,把手指往回抽了抽,却被他轻轻勾住没放。
“记住了,” 李岁屿的目光落在她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光,“别再自己吓自己了。”
林霁禾看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风还在吹,可心里那点翻涌的不安,好像真的被这轻轻一勾,勾走了不少。
李岁屿嗤笑一声,嘴角勾着点漫不经心的弧度:“骗你的。谁稀得说这些,求我我都懒得张嘴。”
林霁禾却较真起来,伸出小拇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那拉勾。”
她其实没抱太大指望。李岁屿最嫌这种小孩子把戏,以前她扯着他要拉勾,他总说 “幼不幼稚”,要么就直接甩开她的手。
可这次,他盯着她的手看了两秒,眉头皱得像打了个结,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蜷起手指,伸出小拇指勾了上来。指尖刚碰上就飞快弹开,跟碰了烫烙铁似的,那接触短得像错觉。
拉完勾,林霁禾才后知后觉地瞅见他敞开的领口,毛衣料子看着就薄,冷风一吹,他喉结动了动,分明是有点冷的样子。她赶紧把身上的外套往下扯:“你肯定冷,我把外套还你吧。”
李岁屿掀起一边嘴角,下巴抬得老高:“冷?爷火力旺,用不着。”
“这天儿穿这么少,怎么可能不冷。” 林霁禾坚持要脱。
“你不觉得,” 他忽然挺了挺胸,耍帅似的偏过头,“我这样穿,不比裹成粽子好看?”
“……” 林霁禾噎了下,“好看是好看,可你这是要风度不要温度,有病。”
“凹造型怎么了,养眼。” 他说得理直气壮,转身往回走,“走了,再待下去,某只刚哭过的兔子要冻成冰雕了。”
两人并肩往回走,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偶尔会不经意地碰到一起。
走到巷口那棵老槐树下,李岁屿忽然停下脚步,喊她:“林霁禾。”
林霁禾转头看他,就见他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张纸,用两根手指捏着,纸边都有点卷了。
“你上次塞给我的这张皱巴巴的破纸,” 他晃了晃手里的纸,上面 “许愿卡” 三个字歪歪扭扭的,“还算数么?”
林霁禾愣了愣,才想起是自己写的那张。
“要是还算数,” 他指尖微微收紧,低头看她,眼里带着点认真,又藏着点促狭,“小怂包,我要许愿了。”
“我的愿望是 —— 你现在回家,跟魏叔说,你其实不喜欢粉色的兔子玩偶。”
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去试试,张开手看看。”
林霁禾愣愣地接过那张纸,指尖碰到纸面,有点糙,是被人反复捏过的质感。她从没想过,他会用这个愿望来 “逼” 她。那天写这张卡时,她还开玩笑说 “杀人犯法的不行”,哪想到他会许这样一个…… 温柔的愿望。
推开门时,林慧正在客厅看电视,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听见动静就扭头看过来:“霁禾回来了?”
看清她身上的衣服,眉头立刻皱起来:“你穿这么点就出去了?外套呢?今天风多大不知道?”
林霁禾挠了挠头:“出门太急,忘了带了。”
“林慧瞪她一眼,语气里带着气,又藏着点后怕:“怎么不把你自己忘在外面?还知道回家啊。”
“我跟同学找了家奶茶店坐了一下午,不冷的。” 林霁禾赶紧编了个借口,怕她真生气。
林慧显然不信,伸手过来握她的手,触到她掌心暖乎乎的,才松了点气,嘴上却还在念叨:“下次再这样,看我不锁门。长点心吧,别总毛毛躁躁的。”
“知道啦。” 林霁禾乖乖应着。
林慧又打量她两眼,摸摸她的头,忽然问:“你眼睛怎么红红的?哭了?”
“没有,” 她赶紧摆手,“被风吹的,外面风太大了。”
正说着,魏平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杯刚晾好的姜茶,不烫嘴的那种。他把杯子往她面前推了推,手指蜷了蜷,像是不知道该放哪儿:“那个…… 喝点姜茶,去去寒气,暖暖身体。”
话说完,客厅里就安静下来,只有电视里的综艺节目在热热闹闹地响。林霁禾看着面前那杯姜茶,又想起李岁屿刚才的话,指尖轻轻攥紧了。
电视里的晚间新闻正在播天气预报,主持人说夜里会降温,说不定还会飘点雪。客厅里暖融融的,林霁禾盯着茶几上那杯冒着热气的温水,手缩在李岁屿那件宽大的外套袖子里,指尖紧紧绞着那张皱巴巴的许愿卡。
空气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 的,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偷偷抬眼瞟了瞟对面的魏平,他正看着电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
要说吗?真的要说吗?
她又攥紧了那张纸,李岁屿临走时的声音好像又在耳边响起来 ——“小怂包”、“去试试”。
深吸一口气,林霁禾清了清嗓子,声音有点发紧:“魏叔叔。”
魏平立刻转过头,眼里带着点讶异:“哎,怎么了?”
林霁禾的手指在袖子里蜷成一团,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避开他的视线,盯着自己的鞋尖说:“我…… 其实早就想跟你说了,我不太喜欢粉色,以后要是带礼物的话,不用买那种粉色的玩偶了。”
话一说完,她就屏住了呼吸,感觉脸颊在发烫。
魏平先是愣了一下,眼里的讶异慢慢变成了恍然,接着,他忽然笑了,是那种松了口气的、很温和的笑:“好啊,叔叔记住了。那你喜欢什么?跟叔叔说说,我记下来。”
林霁禾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愣了愣才说:“现在让我说,我也想不起来…… 反正,我其实是个性格挺刚硬的女孩子。”
“嗯,刚硬。” 魏平笑着点头,眼里带着点纵容的笑意。
他想了想,又问:“那玩具枪喜欢吗?叔叔小时候就喜欢玩这个,够刚硬吧?”
“…… 那个好像又太刚硬了点,不太合适。” 林霁禾忍不住笑了,心里那点紧绷的感觉慢慢松了下来。
她忽然发现,原来和魏平这样聊天,也没那么难。没有想象中的尴尬,也没有害怕的疏离,就像普通的父女聊天一样,稀松平常,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熨帖。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变了。像一扇关了很久的门,终于被推开了条缝,透进了点暖光。以前总觉得门外是未知的风浪,真推开了才发现,原来外面一直有双等着拥抱她的手。
客厅里的气氛正暖融融的,林慧忽然轻咳了一声,看了看林霁禾,又看了看魏平,语气带着点认真:“霁禾,妈妈也有件事想跟你说。”
林霁禾心里 “咯噔” 一下,抬起头。
“我怀孕了。” 林慧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犹豫,又带着点坦诚,“刚查出来没多久,本来早就想告诉你的,只是这孩子来得太意外了 —— 我和你魏叔叔一直没计划过要孩子,也做了措施的。”
林霁禾静静地听着,没说话。
“没跟你说,主要是我们也没想好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 林慧握住她的手,掌心暖暖的,“这种事得慎重,尤其是要考虑你的想法。一个家里多一个孩子,不是随口说说的事。而且医生也建议我们再想想,我年纪不小了,现在怀孩子风险挺高的,对身体负担也重。”
魏平在一旁点了点头,补充道:“所以你不用有任何压力,不管我们最后怎么决定,都会先听你的想法。”
林霁禾看着妈妈眼里的认真,又看了看魏平温和的眼神,心里那点一直悬着的石头,好像轻轻落在了地上。她忽然想起李岁屿说的那句 “去张开双手试试”,原来真的试过了才知道,被拥抱的感觉是这么暖。
窗外的风呜呜地刮着,卷着零星的雪籽打在玻璃上,沙沙作响。这个冬天确实冷,可林霁禾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像揣了个小暖炉,连带着周遭的寒气都散了。
她看着林慧带着点惊讶又欣慰的眼神,忽然笑了,声音轻快得像踩着雪:“要是能要的话,我希望是个妹妹,这样我还能给她扎小辫子,教她叠纸船。”
林慧愣了愣,随即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眼里的担忧像被春风吹化的雪,慢慢消了。
孕妇需要早睡,聊了会儿天,林慧就回房休息了。魏平给她端了杯热牛奶进来,又叮嘱了句 “早点睡”,才轻轻带上了门。
林霁禾洗漱完躺回床上,抱着被子在褥子上滚了两圈,像只偷吃到糖的小猫。她摸出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着,给李岁屿发消息:
「我,林女侠,向来说到做到。」
「你许的愿望,本女侠已经搞定了。」
「[甩披风 jpg]」
「[酷拽墨镜 jpg]」
发完消息,她正想把手机塞回枕头底下,忽然瞥见书桌上搭着的那条米白色围巾。
傍晚从湖边回来时,她把外套还给了李岁屿,却忘了摘围巾。刚才客厅里聊得热络,林慧和魏平都没注意到这条不属于她的围巾。
林霁禾爬下床,拿起围巾。毛线软软的,带着点蓬松的质感,贴在脸上时,像被温水浸过的棉花。她忽然想起李岁屿坐在地毯上织围巾的样子 —— 他皱着眉,指尖勾着线,阳光落在他手背上,把那道浅疤照得很清晰。
还有刚才在湖边,他用这条围巾给她擦眼泪,绒毛蹭过脸颊,有点痒,却奇异地让人安心。
她摩挲着围巾边缘整齐的针脚,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不想把它送出去了。
“本来就打算换礼物的嘛,” 她对着围巾小声嘀咕,像在给自己找借口,“而且这也不是我亲手织的,送出去多没诚意。再说…… 我都戴过了,还沾了眼泪,肯定不能送妈妈了。”
她把围巾轻轻叠起来,叠成整齐的方块,打开衣柜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翻出个印着小熊的收纳袋,小心翼翼地把围巾装进去,又塞回抽屉深处,像藏了个天大的秘密。
做完这一切,她又拿起那张皱巴巴的许愿卡,走到书架前,抽出那本翻得卷了角的《小王子》,把卡片夹在 “狐狸与小王子” 那一页,轻轻抚平了纸角。
等她重新躺回床上,手机屏幕亮着,李岁屿回了消息:
“林女侠效率挺高。”
“不过下次吹牛能不能换个表情包?太傻了。”
下面还有一条,是刚发过来的:
“早点睡,小怂包。晚上降温,盖好被子。”
林霁禾看着屏幕,嘴角忍不住往上翘,手指在对话框里敲了半天,最后只回了个“知道了,啰嗦鬼”。
她把手机放在枕边,拉过被子盖住下巴,听着窗外的风雪声,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说不定明天醒来,真的会看到雪呢。她迷迷糊糊地想,带着点甜甜的期待,慢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