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还没来及编一个像样的借口,只听“咚”一声,刚刚还倚着门框咳嗽的人就这么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谢辽?”沈昭叫他,没反应。
沈昭暗叫不好,她连忙把人扶到了床上,又把析易叫了起来。
还好经析易检查一番说性命无虞,否则沈昭罪过就大了。
析易在号脉时还说了一句话,“只是他的脉象……”
沈昭问:“怎么了?”
析易想了想,说:“乱,很乱,像是将死之人的脉”
“……”沈昭说:“你不是说他性命无虞吗?怎么现在又快死了?”
析易干笑两声,“他就是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不过具体的我还要问问身边人才好作答”
没错,沈昭又在大半夜把庄周叫了起来。奇怪的是她将庄周带到这间屋子庄周说什么也不肯进,沈昭再三拿谢辽的命做要挟,庄周逼不得已鞠了三个躬才进去。
一看到床上不省人事的谢辽,庄周礼法都忘了,直直跑到病榻前,眼角泛红,“先生这是怎么了?”
沈昭远远的看着不忍打扰这场生离死别。偏偏析易耐心有限,开口:“就是受了点风寒,刚刚又擅自动了气运,有些内伤”
“气运。这里难道有外人闯入”说完,庄周看向析易,指向很明确。
析易看他眼神立马喊冤,“不是你怎么能怪到我身上,信任呢”
庄周说:“你怎么会知道先生生病,谁叫你来的?”
析易作为医生,大半夜起来自认劳苦功高,如今被贼一样对待顿时不爽了起来。他撸了撸袖子,“你是不是想打架,怎么不知好歹”
“你!……”
“其实吧……”沈昭站在两人身后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声,“是我晚上迷路,谢辽大概以为我是坏人,所以动了气运”
话落,析易哼了一声,坐在一旁。
庄周没想到,脸上有些泛红,不好意思道歉。只好问沈昭,“您大晚上出屋干什么?”
这个问题像踢皮球一样又踢了回来。
沈昭想了想说:“我饿了,出来找口吃的”
不知道庄周信没心但如果这个皮球还回来的话,沈昭一定会顺着窗户扔出去。
所幸庄周听后只是点头,解释了该去那里找吃的便没了下文。
沈昭看了眼床上浅淡呼吸的人,说:“多亏了析易,他晕倒时气息不稳差点窒息还是析易一根针救了他”
不提还好,一提庄周脸上的不自在又多了几分。他想了想,还是走过去,低眉顺目,“析易抱歉,我错怪你了”
析易“哼”了一声,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沈昭轻轻拍了拍析易的肩膀,“忘了医者使命了?”
析易不情愿放下茶杯,正视庄周问:“他有没有什么既往病史?”
庄周一时噎住,不知回答什么好。
析易说:“不说我自己也能看,不过问更方便一些”
庄周叹了口气解释,“我是十岁来的谢家,跟在先生身边学习。先生从没拿我当佣人,只伺候一下日常起居,所以我知道的也不多”
析易没发表意见,想了想,“他的脉象一直在乱,且有越来越弱的征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庄周说:“是因为魏嫂和魏涞”
“?”
陡然听到这个名字还以为往事已尘封已久析易和沈昭还有些疑惑。直到庄周用力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她们,其实魏涞时间早就到了,强制性送冤魂入轮回是会耗道士阳寿的,再加上先生参与了很多因果,现在是……”
“是惩罚?”沈昭淡定接上。
虽然很不情愿,但庄周还是认可的点了点头,“没错。每送完一次亡灵,先生都要休息很久。这次他废了力气才把魏嫂送回去,不知道为什么还去参与这场因果”
沈昭说:“怪我”
庄周猛地抬头,“不不,沈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昭觉得他激烈的反应有些好笑,“我没开玩笑,我,不知道他代价那么大,否则”就不会逼他和他们一起去山东。
后面的话沈昭没有说,她不喜欢过分的检举自己,这样除了自责什么用都没有。
“析易,你看看他身体恢复需要什么药材,这些天你全权负责他”
“没问题”析易站起身竖了一个ok的手势。
析易动作就是快,第二天早上,析易带着药材单子找来了庄周和沈昭。
单子平铺在桌子上,“大概就是这些,第一阶段的疗程”
“……”庄周妄图在一些药名中找到自己认识的,“这些都是什么药?”
析易“啧”了一声,颇有一副你们城里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这个九串子,百瑾绵普通药材铺子都能抓,只不过这个青缘蓝,我只在医书上见过”
庄周急了,“那你写上来干什么?”
“这不是你家先生病的又凶又急嘛,不然我也不会大半夜翻上古神书”
沈昭一旁沉默不语,只是将单子装起来。问:“这个长什么样子?”
析易想了想书中描写,“花瓣呈靛蓝色,果实粉红。服下可增加寿元”
“就是没记载长在哪里……”
“我知道”突然传来一道老者的声音,众人的视线瞬间被吸引过去。
庄周猛然起身,过去搀扶住走路蹒跚的老人,“您怎么过来了”
老人笑呵呵坐下,“我本来是问王阿姨吃不吃酸梅,我买了点,转来转去就转到这里”
这院子这么大,怎么可能恰巧转到这里呢?
旁人也不追问。
庄周说:“许叔,您知道青缘蓝吗?”
许叔原本喝茶,听后立马放下茶碗,应道:“知道知道,我就是听到这个名字走进来的”
“那您知道在哪里买吗?”
许叔笑眯眯的看向面前的几人,“你们谁去买?”
庄周没来得及答话,沈昭自告奋勇道:“我去”
许叔抹了抹自己的两缕胡子,“这位就是小辽的未婚妻?”
沈昭点头,“是”
许叔说:“那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
沈昭问:“为什么?”
“那家铺子的老板娘有些奇怪,她只喜欢有情有义的人,尤其是那种为情的女孩”
沈昭嘴角抽动,她为谢辽还真算不上情谊。要说参杂什么其他的感情那就是愧疚。没有她,谢辽不用损耗自己的气运为自己招来无妄之灾。
“你明晚五点左右,去一个叫桃源阁的地方,找一个女人。你叫她青姨”
许叔一连串说了很多,直到析易逐渐听出不对劲。
他小声问一旁的庄周,“你家管家什么来路,这么牛掰?”
庄周睨了析易一眼,“我刚到这里时许叔就在了,不许对他不敬”
析易撇撇嘴,没说话。
许叔说的事,沈昭一一应下。只不过这个桃源阁有些难找。她穿着苗染的对襟短衣,披着半开领披肩背部缝合处是金线刺绣,靛蓝色的布裤。穿梭在每一个幽深的走廊里都像迷路的民国少女。
沈昭本人不觉违和,只觉得这个巷子太深太难找。
直到走到巷子尽头,也没看到许叔口中的桃源阁,就在沈昭以为自己就要无功而返时,她听到了声响。
那是一道凄惨的哭号,伴随着少女的哀求声,男人的破口大骂以及拳打脚踢的肉盾声。
不要多管闲事。
沈昭告诉自己,只是没走两步,左胸处传来细密的疼痛,钻心且密切,好像就是在惩罚沈昭刚刚的话。
沈昭深吸口气,摸到自己左胸口的胸针说:“放心,我会管”
话落,细密的疼痛终于退潮一般远离。
沈昭得以大口呼吸,豆粒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滴到脖子里。她靠墙缓了会儿,顺着声音走了过去。
越往里走越能见到斑驳掉皮的墙壁,露出灰黑的墙体。空气中弥漫着潮湿陈旧的味道,夹杂着青苔的霉味。
沈昭走进,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正在欺负一个弱小的女人。她顿时火冒三丈,对着那人后脑勺就是一手掌。
男人吃痛,回头见势单力薄的沈昭,嘲讽道:“你个小娘们,大白天别找死”
形容女性的词有很多,但沈昭唯独不喜欢这个。她看着这个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男人,冷笑,“应该是你别找死”
下一秒,不知从那个角落里爬出老鼠、蟑螂,不由分说的往这个男人身上爬。
不仅如此,周围传来猎狗的叫声,由远及近。
沈昭趁机扶起地上的女人,“我们走”
把男人的哀叫声、求救声,抛掷脑后。
女人将身上大多数重量全都放在了沈昭身上,小声说:“谢谢你”
这一声谢谢沈昭受之有愧,摇头,“不用谢”
沈昭本想把女人带出巷子就离开,没想到女人说自己家就在这里。
沈昭忙问:“那你知道桃源阁吗?”
女人眼神探究起来,“你是谁?”
“来买药”
女人点头,“你能送我回家吗?我脚崴了”
沈昭本着帮人帮到底的原则,应了下来。根据女人的指引进了一个铺子,又走到了二楼。
上了二楼,沈昭认清红棕牌匾上“桃源阁”三个字。
她问:“你就是青姨?”话落又觉得不妥,这女人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怎么能张口喊姨呢。
谁知女人满意的笑笑,“懂事,谁叫你来的?”
沈昭想尽快拿药,便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赘述,只说了来买药的目的。
青姨听后笑了,“你倒是痴情”
沈昭不好意思笑笑,给人一种为情付出一切的样子。
青姨说:“本来铺子都已经关门了,但是你我有缘,所以,卖给你就是了”
沈昭没想到这次拿药这么容易,青姨也没有因此乱加价,正常价钱,送走沈昭正准备关门时喊住了沈昭。
“你就不问问那个男人为什么这么对我”
沈昭说:“您不是不想说吗?”
青姨如瀑般的头发披散下来,她勾起红唇,总算给了人一些年龄感,“去吧,有事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