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离开桃源阁以最快速度回到了谢家老宅,连守夜的庄周都没想到沈昭竟然那么快买到了青缘蓝。
沈昭二话不说,将药草放桌子上转身找析易。
析易在睡梦中被叫醒,还没来得及发火就被沈昭的一脸寒气逼回去,瞬间老实。
沈昭问:“为什么不守着谢辽?不是交给你了吗?”
析易挠了挠头发,说:“他那样跟活死人没什么区别,守不守无所谓”
“走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是啊,今天脉象突然乱如珠串了,游走也毫无规则,阿姐我五岁学医还没遇到过这么棘手这么新奇的病例呢”
沈昭忙把析易拉起来,“我把药带回来了,快让他服下”
“唉唉,阿姐,你等我一下”析易挣脱了沈昭的手掌,从随身携带的行李里拿出一本古书,满意的说,“现在走吧”
桌上,析易一字一符号的跟书上比对,终于拍板,“没错,这就是青缘蓝,原来长这个样子啊”
“你还不快去熬药”
“稍等”析易低头火速翻了几页,指着正中间的几个字说:“还需要一副药引”
“什么?”
析易头从书中抬起来,目光在庄周和沈昭身上游荡,缓缓说:“需要一位异性的血”说完立马改口,“可能这书太老了,我找找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话落,沈昭二话不说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扎破指尖,滴在面前的白玉瓷碗里,“够吗?”
“……”析易拍案而起,“阿姐,你的血多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
沈昭神色淡淡,又问了一句,“够不够?”
析易一时没话了。在寨子里他自幼就跟着沈昭,深知她为人,一般决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天王老子拦也不行。
析易叹了口气,瞥了一眼那几滴血,说:“书上,说要半碗”
沈昭扭头问一旁吓傻了的庄周说:“有刀吗?”
庄周猛地回神,点头,“有的”
再回来,递过去都有些犹豫,“沈小姐,谢谢你。等我家先生醒了一定会好好报答沈小姐的”
沈昭嗯一声,不知道当没当真。
有了血为药引,之后的事情顺利很多。析易立马拿着药草进了后厨。
沈昭缓缓缠着绷带,看着庭院内摇曳的斑驳树影。气息有些不稳,她连忙屏住气,待那股冲撞感没那么强烈才敢正常呼吸。
血液对于巫师来说是精贵的东西。无论是饲养蛊虫还是召灵都需要巫师浸入大量的血液,这也是析易刚刚反应那么强烈拦住她的原因。
一阵风吹过,院里的树猛地晃动。一片片树叶簌簌落下。以及空气中飘散着瓜果香,这幽深的院子里不会泯灭的大概就是这些昂扬的生机。
一道敲门声,沈昭抬头,许叔笑着问:“可以进来吗?”
想起庄周对许叔的毕恭毕敬,沈昭也不敢怠慢,忙起身说:“您快进来,请坐”
许叔也不推辞,扶着拐杖坐下说:“小辽喝药了吗?”
沈昭想着给析易药已经过了一会儿了,应该已经服下了,便点点头。
许叔说:“小辽这孩子从小就有福像,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想起这一地带关于谢辽的传闻,沈昭也有些好奇,便问,“谢辽当初究竟得什么病?”
许叔倒了杯茶,顺着茶汤冒出得热气,说:“不清楚啊,所以奇怪。想来你也听说了一些关于小辽的传闻。这孩子生下来就体弱,父母一次外出突发意外都走了。当时谢辽的奶奶,也就是谢老太太还活着,请了道士作法,说这坐房子克那孩子,要想活命得尽快搬走。没过多久这孩子就搬出去了”
沈昭笑,“那现在为什么又愿意回来了?不怕克了?”
许叔摇摇头,“这相生相克可没那么容易解释。他奶奶前些年走了,他来参加葬礼正好犯了病,不过事后他说,这老宅能镇住他体内的东西,所以每个月都有一段时间回来住”
“他固定这个时间回来?”
许叔伸出手掌,神神叨叨的算算,问:“现在几月几号了?”
“三月十号”
许叔点点头,说;“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
没想到这个谢辽还这么神秘,沈昭还想在问问,可许叔已经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说:“夜里凉,小辽没事我就放心了。对了,你要不要吃酸梅啊”
沈昭感觉话题绕的有些远,只说:“不用了”
许叔可惜的说:“好吧,好吧,快到酸梅的季节了,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看着老人蹒跚的背影,沈昭心中一动,叫住许叔,“许叔,你们这个宅子有没有什么‘秘密’”
刚刚许叔说“宅子里有能镇住他体内的东西”时就留了心眼,或许她要找的东西就在这个地方。
许叔拄着拐杖,浑浊的双眼终于漾出笑意。他对着沈昭笑,“你终于问出来了,有什么事问谢辽,知道的他肯定都告诉你”
说完老人家就走了。
老宅里的佣人管家年纪都大了,谢辽生病又突然,不好让旁人日夜守着。于是谢辽身边就是析易、庄周、沈昭三人轮班倒。
这夜谢辽服下了第二个疗程的药,睡的并不安稳。半夜常常会有梦魇缠身。恰好这夜轮到沈昭值班,本想倚着桌子打个盹儿,没想到病床上谢辽有了情况。
先是一声闷哼,紧接着就是断断续续的梦呓。
沈昭被那一声闷哼吵醒,她小心走过去,见谢辽面露痛苦,额头源源不断冒着冷汗,修长的手指紧紧抓着被子。嘴里不停说着,“奶奶,别……”
沈昭小心拍了拍谢辽,“谢辽?”
没反应。
沈昭使了点劲拍他,“谢辽,醒醒”
病榻上的人紧缩的眉毛有些放松,却并没有轻松多少。
沈昭见他干裂的嘴唇上下闭合,依稀吐出几个字。沈昭附身凑近,只听见残缺的字符,那是——回家
她突然觉得病榻上的人有些可怜。出声被人说命里带煞,奶奶力排众议将他养大却保不了他终生。故事里无依无靠的男孩终于长大,却也形单影只、孤苦伶仃一人。原来他所求,不过回家。
谢辽再一次抓紧身上的衣物时,沈昭犹豫间抓住了他的手。
猛地碰见温热的东西谢辽下意识瑟缩,沈昭就前一步,直至谢辽将她手抓紧,直至他不在吐出那些只零破碎的语言。沈昭才放下心来。
床上的人终于睡的安稳,沈昭也不想那么多,小声对着熟睡的谢辽说:“你啊,快些好吧”
夜晚凉爽,枫影绰绰。
第二天一早,睡了一晚上的析易神清气爽,叼了枣泥糕就准备换沈昭去。
“阿姐!”
刚进屋,析易被眼前的景象惊掉了下巴,嘴里的枣泥糕叮铃一下掉在了地上。
他指着眼前的场景,结结巴巴的说:“这,这,你……”
谢辽靠在床上,右胳膊被沈昭抱在怀里,动弹不得。他只能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又用气声说:“你阿姐好不容易睡着,别吵醒她”
析易愣愣的点头,转身细想好像不对,谢辽什么时候醒的?他俩什么时候手拉手睡觉的?他明明是来换班的为什么会像一个打破氛围的坏人?
析易挠挠头,正想着,迎面看见送早餐的庄周,拦住了他,“不许进”
庄周下意识的护住餐食,语气不好的说:“你干什么?”
析易看见餐食盘上的枣泥糕拿了一个说:“我饿了,帮我找找有什么吃的没”说着推着庄周走了。
屋内,谢辽看着睡的不稳的沈昭,伸手为她遮去了些阳光,心里突然有种猫抓挠的痒感。他不受控制的抬起手,轻轻为拂去她脸上的的碎发。
指尖划过光滑的脸颊,点到唇间
谢辽看的入神
下一秒,沈昭醒了。
她扶着酸痛的脖子起身,对上谢辽缱绻的眼神。
沈昭眨巴眨巴眼睛,猛地收回手,力气太大,谢辽胸口一痛。
谢辽捂着痛处,有些委屈的说:“沈小姐动作也不用那么大吧,我还是个病人”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看他难受,沈昭立马凑上去。
看沈昭担忧的样子,谢辽心情有些愉悦,他笑着说:“我的确想和你聊聊我这几天梦到了什么,可精力实在有限”
“那……”
“帮我吩咐后厨准备点吃的呗”
陡然听见这撒娇的语气沈昭还没意识到究竟哪里不对,只是尽快的跑去后厨,吩咐早餐。
很快谢辽醒了并且身体不错的消息传满了整个谢家老宅。
庄周正在后厨忙活,闻言忙丢下手中的菜,跑去屋内。
谢辽看来人是气喘吁吁的庄周时,眼底亮起的灯火瞬间熄灭了。
庄周全然不觉,只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担忧害怕。
“先生,这离十五还有段距离您怎么就倒下了,可吓死我了”
提起十五这个日子,谢辽乍然回神,问:“离十五还有多少天?”
庄周老实回答,“还五天呢”
“五天”谢辽细想,突然心间一阵细密的疼痛。不同于以前他受因果那种激烈的撕扯痛而是一种虫蚁噬心的疼痛。令人招架不住。他捂住心口,脑海中模糊出现一个趴在自己腿上的女孩,碎发铺满脸颊,女孩的侧颜睡眠悠然。
他强忍着这种噬心的痛苦,说:“把沈小姐叫来”
“啊?”庄周没反应过来。
“沈昭,就说我找她”
“哦哦哦,好”庄周看谢辽痛苦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急忙跑出去。
谢辽捂着痛处,面露痛苦。不知是不是错觉,刚刚沈昭的名字脱口而出的时候,疼痛竟有一丝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