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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了,顺便想起了日语

    “怎么了?哈~鲁酱?”我故意把第一个音节拖长,用有点腻歪的语气叫他的名字。

    明明看到我了,几步路的距离,还是要发短信,应该是我当场逃走的反应让他以为我不想见到他吧...虽然从当时的情况来看,应该没错。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

    听到我的呼唤,他终于放心地朝我走了过来,最开始是慢慢地走,然后越走越快,直到站在我面前。

    他不说话,我也只能拍拍他的背,充作安慰。

    “其实,我是因为家庭餐厅,才来的。”

    “但是比赛...”

    “所以庆祝,等下次吧。”

    “不过...只是去吃点东西的话,什么都不需要,对吧?”

    “嗯。”略显沉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计划好的赛后聚餐,最后只有我和哈鲁酱两个人参与。

    点完单,他又捏起了那个握力器,闷闷的,没有说话。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吵架了吗?”

    “他没接住我的球。”

    啊...原来是因为这个。

    “看来需要练习。”

    “圭吗?”

    “当然了。”

    “但他之前能接住。”

    “我知道。我以前也会说日语。”

    他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神懵懂的看着我。

    “不是失忆了吗?圭酱。”

    他点点头。

    “所以练习过的东西,也会忘吧?记忆、技巧、动作。”

    “但是...”

    “他以前很厉害,对吧?所以他练起来,会比其他人,更快。”

    “嗯,圭就是圭。”他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但又转瞬即逝,“我还是,很生气。”

    ...我好像隐约猜到了。

    但这种时候脑瓜就不要这么灵活了啊!

    “还、还有别的原因吗?”

    我其实不太擅长在熟悉的人面前撒谎。

    “嗯...”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国都...英一郎。”他又捏起了握力器,而且比之前更用力了。

    “嗯...应该,是吧。我也,不清楚,哈...”我心虚地看向一边。

    “他说,你们是朋友。”他突然定定地看向我。

    “诶...是吗?好像是...有这回事。”

    今天出餐速度怎么这么慢。

    “所以,手指饼干,也给他了。”他的语气相当笃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在现场。

    啊,给了,还不止一块呢。

    “是...是吧。”

    “为什么。”

    “感谢?就是跟你说过的,因为鼓掌、一起吃饭什么的...总之,因为他,没那么尴尬了。哈鲁酱,知道的吧?”

    他听懂了我的意思,所以不再追问,只是继续捏着手里的握力器,继续生着闷气。

    不过现在大概是气我的部分居多。

    这...算成功的安慰吗?

    算了,随他去吧,反正哈鲁酱是那种吃一顿睡一觉就能消气一大半的好孩子。

    而且,我也相信,剩下的那部分圭酱一定能轻松...好吧,可能在他看来并不怎么轻松,但总之——

    没问题。

    和上次一样,我也只点了甜品,哈鲁酱...可能是把正餐当甜品吃了吧,我只能这么理解。

    “话说...你上课,泡茶泡饭,真的吗?”

    “嗯,就是,桌子太小,不方便。”

    ...不方便的只有这个?

    “老师...怎么说?”

    “生气了,我搞不懂他。”

    估计他也搞不懂你。

    我默默在心里为那位无辜的老师点蜡,祝他工作顺利。

    走出餐厅,我向哈鲁酱挥挥手,示意我要回去了。

    但他摇了摇头,执意跟了上来。

    我问他是不是还不想回家。

    “和诗...是女孩子。不能让和诗,自己回去。”

    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我不禁慢慢瞪大了双眼——

    “这个、这个是谁教你的?!”

    “我大哥...”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

    啊,那位哥哥,之前也听他提起过,叶流火很怕他。

    真了不起,居然能驯服哈鲁酱这种比野兽野蛮、比外星生物还莫名奇妙的神奇动物,清峰大哥真有一手。

    但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所以他其实只是单纯听哥哥的话,对吧?

    “那走吧。”我看了他一眼,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哈鲁酱就这样自觉地走在我旁边,和往常一样。

    到家门口的时候,我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走上台阶、转过身,借着脚底的高度和在平地上高我一大截的哈鲁酱平视——

    “加油哦。”

    “嗯。”他点了点头,带着很浅、很浅的微笑。

    回到家中,我果然看到了正一脸‘我懂’的表情看着我的老妈。

    啊,我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我一点也不想问她,如果可以,我希望她也不要问我。

    “是哈鲁酱呢。”

    因为住院的那段时间哈鲁酱几乎是天天往医院跑,所以一来二回的,妈妈也认识了他,如果带点心来看我,还会顺便给他带一份。

    “嗯。”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故意装作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的样子。

    “约会。”

    “...不是那回事。妈妈,我饿了,想吃饭。”

    “诶~难得只有你们两个人呢,圭酱呢?怎么不在。”

    我看着手机里显示未读的短信,不知该作何解答。

    我应该是知道的。

    不过有时候我也会意识到这一点。

    或许对于从车祸中醒来,带着对前生模糊记忆重新接手有我和诗的人生的我来说,圭酱和哈鲁酱就是所有接触过的人里,最为熟悉的存在。

    但说到底,我们也才认识不到半年,而对于他们此前的经历,我尚且一无所知。

    所以要说了解...

    可能也没那么绝对吧。

    “可能...想早点休息吧。”

    我随便找了个理由应付过去。

    “跟和诗一样呢。”

    我用餐的动作一顿,木制的饭勺搁置在口中。

    还好我还记得把它拿出来再开口。

    “跟...以前一样吗?”

    老妈点了点头。

    她告诉我,以前的我如果心情不好,就会很早上床睡觉,有时候甚至连晚饭都不吃,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

    真厉害。

    连放松方式都这么健康。

    换作是我,肯定会——

    “有时候也会像小孩子一样。”

    “一个劲地吃小时候喜欢的零食。”

    说着,柔和的眼神中突然写满担忧。

    “但那孩子吃起来就没完没了,好几次都把自己撑到吐出来,也是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啊,抱歉呢和诗,妈妈忘了,你现在听不懂——怎、怎么了?”

    当妈妈的双手扶住我的肩膀,我意识到她眼中的担心已经从记忆里的有我和诗,转移到了我身上。

    她突然像我伸出手,我还不明所以地愣在原地,直到她用温暖的拇指擦掉我不知何时流落的眼泪。

    我低头看向她沾着泪渍的手,又抬头看向母亲眼中的自己。

    那里的‘我’同样不知所措。

    “我听懂了。”

    居然连声音也哽咽了。

    但我明明没想过要哭。

    难道是被这份母爱感动了?

    有可能,毕竟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相当感性的人。

    也可能是我太高兴了吧——

    “全部...都听懂了。”

    ·

    哈鲁酱是那种看上去就不太会用手机跟人聊天,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的人。

    但自从昨天发了那条消息之后,这家伙变了。

    早上,我还没起床,闹钟也还没响的时候,手机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叮————

    【我和圭在晨跑。】

    一开始,我就像所有爱睡懒觉的高中生一样,直接忽视了这段不来自于闹铃的声音。

    叮————

    【跑完了,我们在做动作练习。】

    我意识到了这两条消息大概是来自同一个人,毕竟一次性碰上两个大清早闲的没事给人发消息的二傻子的概率还是太低了——

    给我等着。

    等我醒来...

    就...

    ...

    就...

    ...

    ...

    叮————

    不行/

    忍不了了。

    左右也睡不着了,不如打电话过去问问这个人到底想干嘛,于是半梦半醒的我看都没看送信人名字,一个电话弹了过去——

    “你是谁?有什么目的?Who sent U?”

    “和诗,后面那个...我没听懂。”

    这个熟悉的嗓音让我的理智稍微有些回笼,我移开听筒,又看了看手机的通话界面——

    原来是哈鲁酱啊。

    ...

    ?

    我现在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他了。

    “抱歉...早上起来心情不好。有什么事吗?”

    “没有。”

    ...拳头硬了。

    没事你发什么短信?!

    “那我也没有要说的了。”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但也睡不着了。

    一看时间还很早,连闹钟正常响起的时间也还有至少半个小时。

    ...拳头更硬了。

    但我只能将脸下的棉花枕头当作哈鲁酱的替身,用力捶打,无能狂怒地哀嚎一声,以向世界展示像我这样的匹夫,一怒之下也只能怒了一下,不能让任何人流血。

    甚至连刚锤完的枕头都要在发泄过后再拍拍揉揉、让它恢复原本的形状,以守护我每晚的幸福睡眠。

    而做完这一切,我也已经彻底清醒。

    算了,还是先起床吧。

    刷牙的时候我的怒气消散得差不多,已经可以冷静地查看那些扰人美梦的短信了,点开以后我发现,哈鲁酱这小子完全没撒谎。

    的确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晨跑、练习、练习结束,最后还附带一张人脸都糊到看不清、一看就是出自那种拍照的时候没意识到拍摄还未完成就把脸移开的自拍白痴之手。

    但我总感觉有些奇怪。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穿好校服梳理完头发,我就拿着书包走到了楼下,厨房里没有人,但摆了一些食材和一个装填了四分之三的便当。

    我看了看便当,又看了看摆在料理台上的两个鸡蛋,决定自己动手。

    开火,热锅,倒油,等油热,再打入鸡蛋,煎至鸡蛋定型、蛋白外圈呈现焦脆形态后,再颠锅、翻面,最后再出锅。

    另外一个也是一样。

    等老妈从外面拿着今日份的牛奶回来时,我已经把其中两个煎蛋分别装进了我们各自的便当盒里。

    “诶~和诗出品的煎蛋还是和以前一样完美嘛,还以为失忆之后就尝不到你的手艺了。”

    “啊?啊...”

    的确,一看到鸡蛋和锅就下意识这么做了,各种步骤和手法也很熟练,就像我本来就会的那样。

    上课的时候也是,一旦克服了语言障碍理解了题目,答案就自动浮现在脑海中了,而且还会下意识觉得这些题目有些过于简单了。

    所以说到底,失忆这件事造成的障碍就只有日语?

    呵,如果有得选的话,在煎蛋和日语面前,我一定选后面那个。

    可惜我没得选。

    ...

    但无所谓啦。

    今时不同往日,今天的有我和诗已经日本语本当上手。

    用过早餐,我就带着和语言功能一起找回的自信出发去学校了。

    只不过...

    果然还是起得太早了吗?路上的人都比平时要少,也比平时要安静...

    都怪哈鲁酱。

    但走到学校附近的时候,这种安静就被打破了。

    隔着围栏,我看见了已经在训练的棒球部。

    我又想起早上那些短信,那个时候,哈鲁酱他们也是在训练。

    所以我应该为自己的懒惰而感到自惭形秽吗?

    不,那是他们的选择,跟我又没有关系,毕竟我可没有选择棒球。

    所以我现在只觉得好困,好烦,好想去小手指狠狠揍那个罪魁祸首一顿。

    但这也只是想想而已,事实上,我现在没有时间再去一趟小手指,也没有实力和轻轻松松就能把我举起来的哈鲁酱来一场古罗马式的决斗。

    所以我也只能想想。

    令人意外的是,当我走进教室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了。

    而且这个人...

    也许是因为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原本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人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也借此认出了他。

    是佐佐木等。

    啊...好尴尬...

    发生了昨天那件事之后,现在要和他单独待在同一个空间里真是怎么想怎么尴尬。

    “搞什么...亏我还特意早起来学校,结果这家伙也来这么早。”

    臭小子...

    仗着我听不懂日语,平时都这样当面说我是吧。

    但这件事倒是给了我一点灵感。

    或许...

    先不把找回语言功能的事情告诉别人?说不定能发现点有趣的事情。

    不对。

    是绝对会发现超有意思的事情!

    至少...说不定能在未来某个时候吓人一跳。

    我静静站在原地,右手还抓在背包带上,盯着佐佐木等重新趴下去的后脑勺诅咒三秒后,甩头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大人不记小人过。

    虽然能听能读,但我担心自己书写能力没有完全恢复。考虑到这点,我像往常一样翻开那本日语书,而这也提醒了我,如果想假装语言能力没有恢复,这个习惯以后也要一直保持。

    很好,不仅能认还能写。

    本人已经脱胎换骨。

    当我合上书,摘下耳机之后,我才发现旁边的国都英一郎已经坐到了座位上。

    如果是文字游戏,我现在会面临两个选项:

    一:主动打招呼,表现自然得就像是失去了昨天的记忆。

    二:装死。

    从执行难度上来说,第二个显然容易不少,又是我的强项。

    好,那就——

    “有我同学。”

    “在!”

    “早上好。”

    “...早上好,国都。”

    很好,虽然响应速度快到不太自然,但至少...没有结巴!

    只要我对自己的期待够低,我就能满足自己的期待。

    这是我在这个最无能为力的年纪,在这个我大部分时候都无能为力的世界保持自信的秘诀。

    但很快,我发现国都英一郎的表情不太对。

    他皱着眉,若有所思地看向我。

    ...

    我能不能假装没看见。

    ...

    还在看。

    ...

    好吧好像不太能。

    “发生什么事了吗?”

    唉,果然是想说昨天的事情吧。

    但不管有没有人相信,当时的我就是一个连好朋友的姓氏发音都记不住的白痴。

    不对。

    ...

    这么一看被相信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刚开始是觉得有我同学叫我名字的方式和昨天不太一样...”

    糟了。

    忘记我还有这个设定了。

    我快速眨着双眼,心底那个最真实的自己却两眼紧闭,不愿面对这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事实。

    说好的不让别人发现会说日语了的计划呢!

    “但刚才的那句话...有我同学,你想起来了吗?”

    是啊。

    想起来我还想装作还没想起来的事了。

    我沉重地点点头,勉强扯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太好了!”

    他真是个好人,笑得比我这个摆脱文盲身份的当事人还真心实意。

    好吧,至少...至少瞒住那个——

    “抱歉,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总之还是先恭喜有我同学了。”

    哈。

    我就知道。

    就算摆脱文盲的困境,我也摆脱不了天选倒霉蛋的宿命。

    “不是说不来烦我了吗?”

    我没好气地提醒,或许也是默许佐佐木等将昨天那段不愉快的收尾就此翻篇。

    “找你有事的人不是我,”佐佐木等向旁边让开一步,意有所指地侧身,示意我看向站在那边,用整齐的西式正装吸引着教室视线的人群——

    “是他们。”

    ?

    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应该对于这种看上去就是作为重要角色出场的‘大人物’们有所表示,但抱歉。

    我想起了日语。

    但我还是我。

    就算你表现得好像我应该认识他们所以你就理所当然地不解释,我也——、

    “他们是谁?”

    这次发出问号的是佐佐木等。

    “国都认识吗?”

    我看到变成豆豆眼的国都摇了摇头。

    看来就不是大家都该认识的人了。

    搞不好是跟有我和诗本人有什么纠葛...

    “看来是佐佐木等23456号。”我笃定地作出总结。

    “对我没礼貌就算了,人家是前辈。”

    “你居然还会尊重前辈?”

    “喂。”

    “那个,有我同学,他们已经——”

    “看来你‘恢复记忆’了?”

    国都英一郎的话被真正没礼貌的人打断了。

    我有些不爽。

    而这句讽刺风味满满的问候,则为我的不爽找到了合理的宣泄渠道。

    “对我没礼貌就算了——”

    除非身高优越,否则被挑衅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坐着回应。

    所以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难道是前辈就可以随意打断别人的话吗?现在好像不是——”

    ...

    不行。

    不能在这里垮掉。

    所以到底不是什么...

    我想说...

    我...

    我到底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我是喜欢主动惹事的那种个性吗?

    不,不如说我最讨厌被人找麻烦了,更何况是给自己找麻烦。

    对了,还有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为什么会突然抓住佐佐木的手呢?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很尴尬啊...明明跟他关系那么差。

    以及现在。

    说到底,国都才是被冒犯的人,我这样抢在他前面...

    算什么啊。

    而且昨天不是还害怕他的——

    “现在想听你说句话可真不容易。”

    “所以说...”

    我一边开口,一边越过站在一边看好戏的佐佐木等,停在这个不断挑事的人面前。

    “又不是你的质询时间,一直打断别人干什么呢?”

    想起来了。

    我果然还是忍不住,好不容易记起来、又在嘴边打转的词怎么忍得住不说出来呢。

    而且。

    看到有人冒犯自己的朋友。

    看到某人遭受暴力的证据。

    就是会忍不住想做点什么啊。

    因为我就是这种——

    明明最害怕麻烦,还总是惹祸上身的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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