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看了眼旁边沙发区一坐一站的母女俩，在心底为游丛溪掬把汗。
路波涛擦了擦汗，把常年恒温的空调调低了几度，对端正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好声好气地解释：“子涵妈妈，您也消消气，游丛溪这个学生我别的不敢说，人品方面是绝对没问题的，昨天的事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报告。”
说曹操曹操到。游丛溪敲了敲半开的门，将屋内的情况尽收眼底。
“进来。”路波涛示意游丛溪站到郑玉旁边，继续和女人道，“既然另一个当事人也来了，本身也不是什么原则问题，就是同学间的一点小摩擦，咱们都坐下来好好谈谈。”
女人化着得体的淡妆，动作间耳边的翡翠耳环轻动，虽是仰视却依旧是上位者的姿态。
她的目光轻轻扫过游丛溪，随后转向旁边站着的女儿，平静道：“你来说。”
游丛溪想起在厕所听到的话，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几眼面前姿态优雅的女人，眉毛跳了跳。
这就是殷子萱的后妈？
不对，要是殷子涵说的话都是真的，那这种情况能叫后妈吗，还是得叫嫡母？
殷子涵从游丛溪踏进办公室的那一刻就死死盯住了她。
这个混账，竟然敢拿沾水的拖布耍她，她知道她是谁吗？？她怎么敢？！
殷子涵牙齿咬得咯咯响，有种要把游丛溪啖肉食骨的狠劲儿：“昨天放学，我在水房接完水出来，游同学突然拿着拖布窜出来，并假装自己是学校的清洁工人，故意把湿淋淋的拖布怼到我的脚上，导致我的鞋袜全部湿透了。”
办公室其他人的目光全部看向游丛溪，路波涛转头问游丛溪：“有这回事吗？”
游丛溪嗯了一声。
路波涛愣了一下，没等他说话，殷子涵趁热打铁：“主任，事情就是这样！虽然我平时总违纪，但我从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发誓，这次我绝对是无辜的，是游丛溪先挑的事！”
沙发上的女人也看过来。
路波涛有点尴尬地顿了顿，殷子涵家里有些背景，她妈妈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相比殷子涵这种经常在学校里违法乱纪的检讨台常客，他私心当然是偏向游丛溪的，学习好，又不爱惹事，几乎每次表彰大会都有她。
但目前看来，这事的确是游丛溪没理。
这就有点棘手了。
路波涛端起办公桌上的茶杯吹了吹，嘬了一口，声音在几乎鸦雀无声的办公室可以媲美拖拉机启动。
中年女人有些嫌弃地撇过头，似乎是不想再浪费时间，缓缓开了尊口：“路主任。”
路波涛刚要往杯子里吐茶沫，闻声抓紧呸了几声：“怎么了，子涵妈妈？”
女人似是没想到他这么不讲究，话音停了停，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要变形，才道：“我认为事态已经明朗了，我女儿和这位游同学素不相识，只是正常走在路上，就被莫名其妙的攻击。就我而言，作为一个妈妈、一个成年人，我认为这是一起性质极端恶劣的校园恐怖袭击事件，也就是所谓的校园霸凌，我希望学校能够重视，并且拿出应有的处理方案和结果。”
她话是对路波涛说的，眼睛却一直看着游丛溪。
路波涛的冷汗都快掉进茶杯里，他知道女人难缠，但没想到这么难缠，这么一顶校园霸凌的帽子扣下来，直接把事件高度上升了一个水平，一个处理不好就是开除学籍。
风暴中心的当事人反而有些置身事外的淡定。
路波涛忍不住给她使眼色：“游丛溪，你怎么想的？”
“主任，我没想法。”
游丛溪单手插在口袋里，把昨天殷子涵在水房里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她不可能当着殷子涵她妈妈，还有其它无关的人的面私自揭了殷子萱的伤疤，尤其是在她也不了解殷子萱真实境况的情况下。
再说这事本来就是她先动的手，她愿意承担后果。
郑玉忍不住替她辩解：“游丛溪不是故意的，她昨天值日去厕所涮拖布，看清洁工阿姨太辛苦了想帮她们分担一点，可能拖得太入迷了没看到殷同学，这就是一场乌龙。而且我还看见她们在走廊里你追我赶嬉戏打闹，这件事肯定有什么误会！”
“......”
殷子涵嘴唇哆嗦了两下，气得嗓子都劈叉：“......你再给我说一遍？！”
替清洁工分担？
太入迷了没看到？？
你追我赶嬉戏打闹？？？
大哥你说的这还是人话吗？？！！
分明就是她好好走在路上突然就被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疯狗咬了一口，还被她糊弄拖把上有屎，像孙子一样来回追，害得她昨天在梦里被变异的屎王追了一晚上！！
游丛溪被郑玉一本正经说瞎话的样子逗得直想笑，她怎么没看出来这厮还是个假正经。
“路主任。”女人淡淡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这个霸凌事件我认为已经没有讨论的必要，希望在今晚之前学校可以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就是一锤定音了。
殷子涵勾起嘴角，朝对面女生挑衅地看了一眼。
你完了。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汤妙松蹬着小高跟进来，后面还跟着俩小尾巴。
“不好意思主任，刚才有点事情耽误了。”
汤妙松朝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笑笑，眼神却认真又严肃：“子涵妈妈，关于你说的我们班游丛溪校园霸凌这个事情，希望你能给游丛溪同学诚恳道歉。”
女人似是感到荒谬，一边嘴角略微下撇，轻笑：“你是哪位？不是我说她校园霸凌，而是实际情况就是如此。”
“是殷子涵侮辱我妈妈在先，并且多次找人堵我，已经严重威胁了我的人身安全，现在又污蔑我的朋友。”殷子涵平地一声雷，面无表情地下结论，“校园霸凌的是殷子涵，学校应该予以开除处理。”
办公室的空气诡异地凝固了几秒。
殷子涵最先反应过来：“你别血口喷人！”
殷子萱直直盯回去：“我妈是婊子，我是婊子养得私生女，专门破坏别人家庭的臭婊子，没把我打死算我命大——这不是你说的吗？”
殷子涵愣在原地，不知道她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沙发上的女人终于肯把视线施舍给她，只不过眉头轻蹙，出口的话漠然而冷酷：“难道不是事实吗？还有，我给你一个建议，最好不要在这么多无关的人面前把你的真实家庭暴露出来。”
跟进来的沈樾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听见如此折辱人的话，只觉气血上涌，上前一步就想加入战斗。
游丛溪拉住他，果然，殷子萱像是习惯了这种嘲讽，表情纹丝不动，出口的话却锋利：“齐阿姨，我的家庭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反倒是您，我听说殷宏志最近又找了一个要拼儿子，您不去管管？”
女人脸色铁青，殷子萱没管，继续道：“哦对了，我怎么忘了，殷宏志前段时间查出来不能生育，他那小老婆怎么查出怀孕了呢，哈哈。殷宏志都气得拄拐了，您作为妻子不守在身边好好照顾，怎么还有闲心去外面包养小白脸？”
路波涛听得一愣一愣，反应过来想制止，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们这些外人不方便听。没成想殷子萱战斗力这么强，无缝衔接转了个身继续对旁边的殷子涵放炮。
“还有你，殷子涵。你什么时候能承认你自以为的幸福家庭其实只是个摇摇欲坠的烂尾楼？你恨我，恨不能把我挫骨扬灰，但你敢问问自己你恨的究竟是谁吗？”
殷子涵想反驳，但脚下有点发软，她撑了一把沙发靠背，就听见殷子萱这个疯子还在继续：“我妈是被殷宏志骗的，我知道你和你妈不在乎，你们只在乎我妈把我生了下来，我妈是小三，但你们谁也不想相信是殷宏志骗了我妈，以此来安慰自己，殷宏志是被人勾引的不是自愿出轨的，殷宏志是被人勾引的不是自愿生孩子的。”
殷子萱嗤笑一声：“殷宏志是个凤凰男，你妈是个菟丝花，而你——”
殷子涵想让她别说了，但她发不出声音，只能听着殷子萱一字一顿铿锵有力的断词。
“你特么纯傻逼。”
有掌声响起来，路波涛瞪了一眼起哄的沈樾。
被迫听了一场家庭伦理大剧，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管别的了，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只想要把她们都赶出去。
汤妙松补刀：“路主任，经学生举报和提供证据，我这边已经能确定殷子涵经常纠集附近的社会青年骚扰殷子萱，游丛溪同学属于见义勇为，希望学校能给予一定的鼓励与表扬。”
路波涛：“？”
殷子涵：“？”
沈樾又是一阵急促的鼓掌声：“太好了！我同意给游丛溪同学见义勇为的表彰！”
“......”
郑玉瞥他一眼，淡淡道：“我也同意。”
“......”
最后怎么解决的游丛溪不知道，他们统统被路波涛轰了出来，只留下两个班的班主任和殷家姐妹。
游丛溪唯一庆幸的就是没把她家长叫来，她爸不靠谱，她妈在国外。
但最让她意外的，是下午的班会课汤妙松竟然真的给她颁了奖状。
......
游丛溪僵硬地举着见义勇为奖和旁边同样僵硬地举着强壮小草奖的殷子萱对视一眼。
汤妙松按下快门，咔嚓一声，画面定格在此刻。
“行了，”汤妙松拍拍手，让两人下去，“虽然老师没给你们争取到校级奖状，但在班里嘚瑟嘚瑟也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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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丛溪拿着沾屎的拖布大杀四方的光辉事迹已经在全校疯传，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屎王，也间接把沈樾男同的谣言盖了下去，贺奇正为表感谢特地请游丛溪喝了杯奶茶，把所有小料都加了一遍版。
殷子涵转学，曲祈担心殷子萱在家会被穿小鞋，结果殷子萱笑了一下，说她从殷宏志手里敲了一套小三居现在自己住，而且——
“殷宏志不能生育是齐文菁下的药。”
殷子萱手里有证据，齐文菁轻易不能拿她怎么样。
“我草！贵圈太乱了！”曲祈感叹。
游丛溪皱了皱鼻子表示同意。
殷子萱想起什么：“对了，这次多亏了沈樾，要不是他帮我，可能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游丛溪一愣。
提供证据的是沈樾？他会这么热心？
咚咚。
身旁的窗户被敲了敲，游丛溪转头。
“放学可以一起走吗？”
“......”
郑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