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嘣一声。

    棒棒糖被咬碎，浓郁的葡萄味顺着牙龈窜到大脑，游丛溪下意识按了熄屏键，屏幕一黑，她与手机里的自己对视。

    鼻子针扎似的泛酸，她看着屏幕里的人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又移开，把手机反扣在旁边，囫囵抓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什么啊。

    会读心术么这人。

    她慢慢抿了一口水，把交织在一起堵在喉咙口的情绪压下去，余光却忍不住瞥向倒扣的手机。

    语气不对？

    哪不对了，就是她平时说话的语气啊。

    有这么明显吗......

    游丛溪把水杯放下，杯底轻磕在实木桌子上，发出一声轻响。

    手机紧跟着震动一声。

    游丛溪马上就要去拿手机，手伸到一半又顿住，折返回口袋。

    刚才的话还不知道怎么回，万一他再说......

    什么东西？

    游丛溪感觉指尖碰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痒痒的，像沈樾今天摩挲——

    停。

    她回过神，简直想把脑袋摘下来倒过来控控。

    她一定是疯了，肯定是今天和沈樾说了太多话被他传染了。

    两手捏住软毛刷子一样的东西从口袋里拿出来，游丛溪一愣。

    虽然在口袋里经过了一番蹂躏，但还是顽强的保持着原状。

    是沈樾送她的草编兔子。

    反应过来，这东西像活过来把她咬了一口似的，游丛溪一个激灵，立刻拉开抽屉，连着桌上其他破烂儿一齐扫了进去。

    迅速关好抽屉门，她干脆一鼓作气打开手机点进微信，同时在心里咬牙警告，沈樾这小子最好别给她发什么......

    【黛y：被作文难哭了吗？】

    【黛y：呵呵，你的救星来了。】

    【黛y：怎么不回信息？太感动了？】

    游丛溪：“......”

    她就知道。

    【我是一只鱼：滚。】

    【我是一只鱼：不需要。】

    切到哲学小组的群聊，里面已经对沈樾进行过一轮讨伐了。

    【老鼠药牌曲奇饼干：@。群主，能把某个分裂群体的人踢出去吗？】

    【困了就喝加多宝：@。群主，能把某个分裂群体的人踢出去吗？】

    【。：可以。投一下票。】

    【。：同意把@黛y 踢出群聊的成员请回复1】

    【。：1】

    【老鼠药牌曲奇饼干：11】

    【困了就喝加多宝：111】

    【黛y：天妒英才。就算你们每个人都排挤我，我的好朋友@我是一只鱼 也不会助纣为虐的】

    【我是一只鱼：11111】

    【我是一只鱼：不好意思，来晚了，刚才没看手机。】

    【黛y：。】

    【“黛y”已被移出群聊】

    叩叩。

    “进。”游丛溪转头，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景凌看见她的表情后一愣，放轻了声音：“妈能进吗？”

    游丛溪脸部放松的肌肉又紧绷住，她起身坐在床上，把椅子让给景凌。

    让不让进的，你不都进来过了？

    游丛溪面无表情地想。

    景凌把切好的果盘放在桌子上，拿牙签插了一粒蓝莓给游丛溪，看着她放进嘴里，这才搓了搓手，露出一个笑。

    “小溪，我和大卫说了，等你高考完再要孩子，你放心，妈妈永远是你的妈妈，你是妈的第一个孩子，是妈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骨肉，妈的心尖尖。”

    她妈一愧疚就肉麻表白的毛病还是没改。

    游丛溪专心嚼着蓝莓，盯着房间某一角发呆。

    这话她爸肯定说不了，因为男的不能生孩子。

    十年前她爸怎么说的来着？

    -小溪，你放心，你是爸头生的孩子，是爸十月盼来的亲骨肉，爸的命根子。

    照这么说，她爸有两个命根子。

    属蛇的？

    “咳咳”

    游丛溪被来不及咽下去的果肉呛了一下。

    景凌拍了拍她的背，埋怨：“慢点吃，谁还能跟你抢啊？”

    游丛溪缓过来，没头没脑问了一句：“妈，我爸属什么的？”

    景凌拍背的手一顿，缓缓收回来：“谁在乎呢，可能属黄鼠狼的吧。”

    “......”

    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就在景凌手边，屏幕亮起来，景凌递给游丛溪的时候，顺势瞥了一眼。

    看着像是女孩儿名。

    她松了口气，又想起游元明的话和在游丛溪书桌抽屉里看到的小纸条。

    犹豫半晌，景凌看了眼低头回信息的闺女，想开口又不知道怎么切入。

    愁死人！

    游丛溪不知道她妈在发愁她早恋的事，她看着沈樾给她发的十几条告饶短信，紧绷的嘴角忍不住一点点上扬。

    八分钟前。

    【黛y：游丛溪，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黛y：我们友谊的小船就这么翻了？？？】

    【黛y：我恨你！】

    五分钟前。

    【黛y：......我错了。】

    【黛y：姑奶奶给我拉回去吧求你了】

    【黛y：[小猫作揖.jpg]】

    【黛y：T-T】

    游丛溪手指动了动，问他下次还敢不敢，打字间听见景凌说：“在学校和同学相处的怎么样？”

    “挺好。”游丛溪头也不抬回道。

    【黛y：肯定不敢了！下次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

    “那在学校有没有喜欢的男生？或者有没有男生追你？”

    游丛溪的嘴角一僵。

    “......没，干嘛这么问？”

    景凌把果盘整个塞进游丛溪手里，悄悄观察她的表情：“问问而已，我闺女长这么漂亮，肯定有小男生拜倒在你的校服裤下。”

    游丛溪一脸黑线：“妈。”

    “好好好我不问了，”景凌哄她，“妈就是担心你受伤，女孩子和男生不一样，很容易吃亏。”

    是挺容易受伤的，尤其是脑袋。

    游丛溪叉了块芒果放进嘴里，额角隐隐作痛。

    “没早恋，没人追。”游丛溪把果盘重新塞回景凌手里，起身送客，“您也早点睡吧，毕竟年纪也摆在那了，晚安。”

    “嘿你这死孩子，”景凌捧着果盘被她往前推着走，“白瞎你这漂亮脸蛋，嘴忒损。”

    “嗯。”游丛溪扶着门框，和她上了年纪的妈懒洋洋道别：“随根。您躺床上反思去吧，拜拜。”

    说完，赶在景凌开战之前，迅速关上门反锁。

    “......”

    游丛溪打开手机把沈樾拉回群里，没再看他们聊什么，把手机扔到床上径直去浴室洗澡。

    水流从淋浴头落到她的头上，一瞬间热气蒸腾，云雾缭绕间，游丛溪从景凌想到大卫再想到游元明，最后想起景凌刚刚支支吾吾地怀疑她早恋。

    她关上淋浴，拿浴巾把自己裹起来，有点想笑。

    别的她不敢和景凌保证，但要是说早恋，她妈可以放一百个心，谁早恋她都不可能早恋的，没这癖好。

    她完全无法想象自己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

    吹干头发出来，游丛溪随便套了件宽松的睡裙，拿起手机，坐在书桌前面写作业。

    升了高二之后虽然学科减少了，但课业任务反而重了许多。仅仅是一个周末的作业，卷子就有一大摞。

    游丛溪属于天赋和努力兼具的学生，从上学第一天开始，她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作业，写完之后再去干其他的。景凌和游元明没在学习上为她费过心。

    但要说很努力，她也算不上，只能说是学习习惯好，底子打的牢，踏实不浮躁。

    上初三以前，她完成作业后基本不会再额外刷题，和同龄人一样，她更喜欢用剩下的时间刷刷手机听听歌，或者是发发呆漫无边际想一些有的没的。

    有时候兴致来了会随手画几笔，曲祈会很捧场地夸她画的火柴人是当代毕加索。

    抽了张草稿纸写数学卷子，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游丛溪没理，继续低头算题。

    但手机像抽风了一样在桌子上狂振，像濒死的鱼在地上打挺，游丛溪不堪其扰抬起眼来时，手机已经闹鬼一样往前挪动了一大截。

    游丛溪：“......”

    最好别让她抓到是谁在刷屏。

    打开微信，哲学小组99＋。

    “......”

    她看了眼时间，距离她上次点进群聊不到一个小时，这四个人是把二十个指头都用上了吗？？

    大致往上滑了滑，基本是曲祈和沈樾充当主力军，贺奇正是墙头草加捧哏，殷子萱是机器人。

    她又想问那句话——

    这个小组里还有正常人吗？

    【。：@全体成员那就说好了，明天上午十点万悦城里面的城市书吧准时集合】

    ？

    什么就说好了？

    什么活动？

    【黛y 拍了拍我是一只鱼】

    【黛y：看到消息及时回复呦~】

    游丛溪面无表情地拍了回去。

    【我是一只鱼：没看到。】

    见游丛溪露头，其他几个也活跃起来。

    【老鼠药牌曲奇饼干：你刚干啥去了，竟然一条消息也没发。】

    【。：在写作业吗？】

    【困了就喝加多宝：怎么把沈樾这狗拉回来了，他是不是去骚扰你了？】

    游丛溪喝水的动作一顿，放下杯子，生硬地转移话题。

    【我是一只鱼：刚才没看手机，明天什么活动？】

    【困了就喝加多宝：今天语文老师留的那个小组创新作业，我们商量着明天碰个头把它完成了。】

    游丛溪使劲回忆了一下，想起语文老师好像是在课上提了一嘴。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一上语文课就困，基本上老师刚迈进教室门她两个眼皮就开始打架。

    【我是一只鱼：ok】

    她盘算了一下明天的安排和周末的作业量，决定今晚挑灯夜战。

    快要暗下去的屏幕倏地亮了一下。

    游丛溪垂眸。

    【黛y：@我是一只鱼 带上语文卷子，明天给你讲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