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伤

    晚上十点。

    “你们为什么要那么做?”

    雪山在后视镜中渐渐淡去,浓稠的夜色遮天蔽日,一颗星也看不见。

    迪米特里指节分明的双手握着方向盘,那双手微有些颤抖,右手小指上有个不太明显的伤口,是刚才夺枪时被婚戒割伤的。

    他挺翘的鼻梁上沾了些棕色的油墨,往日不近人情的蓝眸如今惊起波涛骇浪。

    他说话向来不带什么语气,却依旧给人无形的压迫感,带着捉摸不透的暴雨袭来前的风平浪静。

    “教授,我以为你还没有失去对昆虫研究的所有兴趣。”

    康斯坦丁正在艰难的擦拭摔坏的眼镜,碎玻璃从弹孔周围扑簌簌的往下掉。

    他的表情微妙,快速看了他一眼,阴阳怪气:“这应该问那位夫人,她喜欢在喝酒之后狩猎是么?”

    迪米特里未发一言,从后视镜中看了他一眼。

    康斯坦丁往车窗外看,心虚的咂咂嘴:“观测站感谢您的无偿捐赠,出于契约精神,我们收容了她,可这里毕竟不是游乐园。在我看来,一个根本不会俄语的女人上山的作用是什么?她难道不知道勘察加蝴蝶也说俄语么?”

    话音未落,车身突然剧烈的转了个弯,刺耳的刹车声截断了他的大胆发言,紧接着就被重重甩在了旁边已经吓得半晕过去的乔治胳膊上,后者被重创,发出痛苦的呻吟。

    但很快偃旗息鼓,因为迪米特里眼中的寒意不加掩饰的盯上他们,像是一条紧盯猎物的毒蛇。

    “看来席伽的枪已经打中了脑子,才让你说了这么多不怕死的话。”

    迪米特里在说到席伽名字的时候就往副驾驶看去了,那双刚刚还凝结着硝烟的冷酷的眸子,在触及副驾驶上那一团小小的身影的瞬间,不由得被刺中柔软。

    她正抱着卸了子弹的枪昏昏睡去。原本生动水灵的一张俏脸上显出疲态,微微颤抖的睫毛抖落几滴泪珠。

    他顿时有些荒唐的想,如果他刚才没有阻止多好?

    结婚三年,他从来没见过席伽遇到这么多的麻烦。

    在踏上俄罗斯之前,她是人人羡艳的天才昆虫学者,是众星捧月的,目标明确的科学家。

    可回来之后,她席伽有过一天顺心的事儿么?

    这里待她不好。

    他竟也是其中之一。

    从吵架那日开始,他就隐约有些急躁,加上这一遭更是有史以来的失控。

    车停在观测站内,乔治跟康斯坦丁讪讪的从车上下去,惊魂未定的二人差点撞在一起,却是什么话也不敢说,生怕一会迪米特里反悔了让他俩谢罪。

    车内,只剩席伽不平稳的呼吸跟出风口的沙沙声,逃窜的脚步越来越远,迪米特里的呼吸越来越重。

    迪米特里温热的手掌稳稳的托住她的背,粗粝的茧子摩挲着棉服的布料。男人的面部肌肉紧绷,本就冷硬的脸如今更是如坠冰窟。

    然而他的动作却极尽温柔,高大的身躯将她的身体挡在了胸前。一手托着腿弯,一手穿过后背,经过无人的的廊道,来到了他的卧室,将她放在床上。

    月光照亮了席伽这毫无防备的睡脸,却也照亮了他冰蓝眸色中翻涌的掠夺。

    只有现在,迪米特里并不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见到她的眼泪、绝望的呢喃,他没办法再像个绅士一样给足时间让一切公平的潮涨潮退。

    她本来就是他的妻子,为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迪米特里的手拨开她的刘海,抚摸过鼻梁脸颊唇瓣,最终悬停在紧闭的双睫上,它们微微颤抖扫过掌心惹的人心痒痒。然而迪米特里却仍固执的遮盖在上面,隔绝开任何一丝她可能窥见这恶劣念头的机会。

    *

    消息被控制在他们四人中间。

    关于昨夜的枪声,其他或许听到的人没头没尾的猜测。

    一整个早餐时间,楼道中是不是传来忽大忽小的讨论。

    席伽哆嗦着强撑精神睁开眼睛,后脑勺像是被整个冻硬后,随着血液回暖而发麻。干涩的喉间溢出腥甜的味道,她皱着眉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

    被子随着震颤从肩膀滑落,皮肤骤然接触冷空气,激起胳膊上一片鸡皮疙瘩。

    席伽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只穿着睡衣。

    这确实是她的,就是系带绑了个死结。

    咳嗽停止后,她开始观察屋内的陈设,明明是哪哪都简约又冷淡的室内总透露着一股熟悉的感觉。

    就在席伽的视线被对面办公桌上整齐的近乎刻板的文件吸引时,门突然被推开。

    男人又穿回了裁剪得体的灰色西装,外面搭个黑色大衣。

    这才是他的舒适区,只需要站在那里,严肃到骨子里的冷漠,仿佛雪厚三尺的高山,让人不自觉的提起一口气。

    席伽的脑袋现在依旧昏沉,思维有如云雾一样发散,昨夜迪米特里总是严肃过头的脸上变得生动起来,他毫不掩饰的紧张,带着抛却一切的狠戾与决绝扑向自己,似乎有同归于尽的架势。

    然而现实是迪米特里依旧自持那副高冷严肃端庄的样子,见到她醒过来叫了一声,接着开诚布公的说:“乔治已经被遣回莫斯科,项目依然是你的。”

    非常好的消息!

    席伽筋疲力尽的喘着气,仿佛解决了一件重要的事。她的身体依旧虚弱,但眼神中逐渐燃起希望的光,她试探性的说:“看来我昨天晚上把他们都吓到了?”

    迪米特里并未说话,从口袋中掏出3颗子弹放在席伽的被子上,它们沉甸甸的。

    “你把我们都吓到了,Quinn。但下次不要这么做,这里的猎枪保存的时间太久,喝醉的人误打误撞拿到枪后还上了枪油这种事,站不住脚。”

    席伽的眼神瞬间又冷静下来,她抓起子弹,看看迪米特里。

    男人的眼神是平静的,但背挺得笔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番话让她听来不仅咄咄逼人而且非常刺耳。

    “可是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进去的时候,枪已经处理好了,而且我可以肯定,门是开的。”席伽的斗志已经被燃起,她翻身下床越过他,把子弹重重的拍在对面的办公桌上,直截了当的说,“我们可以去看昨晚的监控。”

    “不用了。”

    迪米特里保持着原状,垂眸看着床上凌乱的痕迹,接着说,“监控坏了。”

    “坏了?是一直不能用还是突然不能用的?监控不能用,但传输的录像在监控室应该能看到吧?”席伽难以置信的下意识转身去看,却猛的撞上迪米特里的胸膛!

    鼻梁重重顶在他衬衫的纽扣上,席伽疼的呲牙皱眉。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席伽的手下意识的撑住他的胸膛,企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这样的压迫感跟被拿捏的感觉让她非常不舒服。他什么都知道,而她什么都不知道。屋外的人叽叽喳喳讨论的是不是她昨夜的失态,还是别的?无从得知。

    可是她根本推不动,男人宽厚的胸膛像是一堵墙般将她困在原地,席伽抬头看他一眼,那表情有审视、有默然、可是完全没有让步的意思。

    她只得往后退一步,可是刚一挪动,她就被抱坐在了办公桌上……她被困在了他跟办公桌之间。

    迪米特里强势的顶开她的膝盖,将人困在身下,声音冰冷:“不是不能看,席伽,是全没了。仓库门外的、仓库里的所有监控昨天晚上全被毁了。”

    !!

    她敏锐的察觉到这其中的问题:“所以没有人能证明我昨天是无意还是蓄意?”

    “我可以证明,席伽。”

    他说这话时,窗外突然传来卡车发动机的声音。席伽跳下办公桌跑到窗边,看到了五辆卡车正有条不紊的开进来,上面无一例外都是沃尔康家族的标志。

    “沃尔康家族跟海参崴生物研究委员会签了10年慈善项目,包括他们所有的技术支持。席伽,你欠我多少?自己清楚么?”迪米特里刻意压低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脚步声渐渐逼近,直到他的两脚将席伽再次纳入自己的包围。

    男士冷香混着铁锈味堵住所有退路。

    席伽后背倏地泛起一股凉意,她终于反应过来,她所在的这个范围,是迪米特里最熟悉的地方,是他的地盘。

    他要做什么了她能有任何退路么?

    “我已经把90%的科研成果都让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况且昨天晚上为什么是你第一个赶过去?你又为什么回去查监控,迪米特里,你现在一点不值得我信任!”席伽恶狠狠的转身,使出全部力气将他推出去,这力道大的出奇,还有一丝泄愤之意。

    这根本不是正常的逻辑,他怎么可以在事情查清楚之前就盖棺定论?!她根本就没有做!他的行为难道不是已经把她放在了嫌疑人的位置上了!

    迪米特里依旧镇定自若,像是已经认准了事实,尽管他在往后退,可那眼神分明就是盯上了她!

    “那就学。”迪米特里一字一顿的说,这话不像劝告,像是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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