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知返?”虞欢欢眨巴着大眼睛,故作天真无邪,“吴副掌门这话说的...就好像这无画师妹犯了什么大错似的?”
吴旭阳笑容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欢欢仙子有所不知,无画师妹她...天赋异禀,却偏偏与其他三位师姐所修之道截然不同,性子也...桀骜了些。”
他刻意停顿,留下引人遐想的空白,声音带着惋惜的叹息,“小小年纪便...唉,在这凌霄峰,终究是...可惜了。”
这含糊其辞、明褒暗贬的话术,若是不知情者,只怕会以为柳无画是个离经叛道、不服管教的刺头!
斐落卿本就不喜欢与人亲近,如今为了虞欢欢能够呆在这种人员众多的地方交涉已经强行撑着了,再不愿意听这些家长里短。
只见她蹙起细眉,声音如冰刃刮过:“吴副掌门,慎言。凌霄峰内务,非我等外人可置喙。”
虞欢欢飞快和谢无尘交换了一下眼色。
而吴旭阳被斐落卿怼的一贯得体的脸上出现裂痕,脸上那完美的笑容出现一丝裂痕,他勉强维持着风度:“斐仙子教训的是,是吴某失言了。”袖中的手却悄然握紧。
虞欢欢赶紧低下头,肩膀可疑地耸动了两下。死渣男!想泼脏水?我师姐专治各种阴阳怪气!洗洗睡吧你!
随着斐落卿一行人落座,宴会正式开始。摆在虞欢欢正对面的酒案就是颜羡之的桌子。
虞欢欢眼睁睁瞧着颜羡之暗淡的目光似躲猫猫一般的在斐落卿身上来回流转,而自己的大师姐却一个眼神都不曾给他,正想感慨,腰间猛地被谢无尘一戳。
“你干嘛!”虞欢欢瞪了一眼坐在她斜后方的谢无尘,没好气地对着口型。
“没事,”谢无尘摸了摸面具的鼻尖,声音也有些不自然,“就是提醒你.......嗯......柳无画八成就被柳无书藏在这桃源里了,你多留意。”
“知道了!”虞欢欢不耐烦的挥挥手,随口说了一句就正回身,莫名其妙!她心里偷偷切了一声。
“诸君——仙桃盛宴,即刻开启。”
吴旭阳走向正位,只见他拍了拍手,原先挂在树上的灵桃竟然像是有了意识一般。自行从树上脱落,灵桃滚落溪涧,却不见任何损坏,随着水流的推动,每一个灵桃跃上各桌案,滴溜溜打着转儿,粉光莹润。
虞欢欢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一路风藏露宿惯了,还是第一次参加这么有格调的雅会。她揉了揉眼睛,又怕是自己之前吃菌子中毒的后遗症,直到上手摸了摸。
毛糙的表面,泛着淡淡粉光.......这竟然是真的会跑的灵桃!
确认完毕后,颇有些心虚的看了眼周围人,见不少和她一样都是面露震惊,一颗心宽慰下来,这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还是挺多的嘛!
就在虞欢欢打算剥开皮大快朵颐这能够增长修为的灵桃时,一直被她藏在腰带里的问书却起了大反应,黄色的光芒若隐若现,一股灼热感从腹部传来。
不好!这桃有问题!
电光火石间,虞欢欢脑中警铃大作!
她当机立断,“哎哟”一声痛呼,捂着肚子就软软趴倒在桌案上,手中灵桃“咕噜噜”滚落在地。
“欢欢仙子?您这是?”吴旭阳关切的声音立刻响起,眼神却锐利如鹰。
“无事无事。”虞欢欢捂着肚子,“就是最近生冷的吃得多,肚子不太舒适。”
虞欢欢抬起故意憋气憋得苍白的小脸,气若游丝:“无妨...许是...许是昨夜贪凉,多食了些生冷...搅了大家的兴致,实在抱歉...”
她一边“虚弱”地道歉,一边“艰难”地弯腰,迅速将那颗滚落的灵桃捞起,飞快塞进怀里。
吴旭阳目光在她捂着小腹的手和空了的桌案上扫过,眼底狐疑之色更浓,但面上依旧挂着体贴的笑:“仙子保重身体要紧。些许小事,无妨。”他示意众人继续,目光却若有若无地锁定了虞欢欢。
灵桃稀世珍贵,能够吃到的机会本就不多。所以在场修士没有一个不是对这个吴旭阳由衷佩服的,就算原先对他有诸多不满的此刻都是心服口服。
虞欢欢刚松口气,眼角余光瞥见斜后方的谢无尘。
这家伙正百无聊赖地用匕首在灵桃上刻花纹,突然手一抖,“噗嗤”一声将匕首狠狠扎进桃心!黏腻的汁液瞬间喷溅出来,糊了小半张桌案!
“你发什么疯!”虞欢欢压低声音怒斥。
谢无尘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勾了勾,没理她。
转过头,却见左手侧的斐落卿也没有动嘴,倒是同她一般细细擦拭过后踹进怀兜。
虞欢欢一下子来了兴致,连忙与斐落卿建起联系,“师姐!这凌霄峰将这灵桃夸的底朝天了,你怎么不尝尝。”
虞欢欢的声音传到斐落卿的脑中,却见斐落卿不紧不慢的视线往她这边瞧过来,随即斐落卿的声音在她耳边传来,“给小师妹尝尝。”
师姐大义!虞欢欢摇摇头咋舌,心中念到。
这边灵桃宴还没结束,那边吴旭阳又整起花活,不知何时,家仆们纷纷入水,腰间垂邸着鱼篓。双手在水中打捞,这般突兀,难免有人问道:
“吴副掌门,这是在?”
“诸位有所不知,这个时节江河决堤,鲈鱼也自上游冲下,更何况雪山溪水冰凉,这般刺激下的鲈鱼最是鲜美。不若我们就地取材,与诸君在这赏景吃鱼如何?”
吴旭阳带着笑解释道,他本来长得就阴柔,一番话像是溪边柳叶般勾的人心中涟漪不断,自然称好。
虞欢欢正纠结如何说出口要逃离,谢无尘却先闹出动静,只听“哐当——哗啦!”一阵巨响!
谢无尘连人带椅猛地向后栽倒!
他捂着肚子在地上疯狂打滚,像条离水的鱼般扑腾,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哎呦喂!疼死我了!娘子啊!我的亲亲娘子诶!昨夜那三斤重的酱猪肘子!你说吃不下硬塞给我...现在报应来了,嗷嗷嗷!”
虞欢欢被这突如其来的“表演”惊得目瞪口呆,下意识想跳开,却被谢无尘一把死死攥住了裙角!
“你!”她又羞又急,脸涨得通红,拼命想抽回裙摆,低声咒骂:“谢无尘!你放手!发什么癫!”
谢无尘趁机飞快地朝她眨了下眼,随即嚎得更加惊天动地:“娘子!你好狠的心!为夫要疼死了啊——!”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吴旭阳快步走来,一脸“关切”:“欢欢仙子,令...道侣这是?”
虞欢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死死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呐:“他...他吃坏肚子了...吴副掌门,我们...我们先告退...”虞欢欢的视线止不住地望向出口,恨不得直接飞出去。
吴旭阳看向稳坐如山的斐落卿:“那小斐仙子...”
斐落卿优雅地夹起一颗莲子,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清冷无波:“他们自便。我留下。”
仿佛地上打滚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虞欢欢如蒙大赦,几乎是拖着哭腔喊道:“那......那我先带他回去!”话音未落,她使出吃奶的劲儿,一把拽起还在“哎呦”的谢无尘,连拖带拽就往桃林外冲!
“欢欢仙子!可需人手...”吴旭阳迟疑的喊声从身后传来。
虞欢欢头也不回,一手死死捂着谢无尘还在干嚎的嘴,另一只手胡乱朝后摆了摆,拖着这条“人形麻袋”,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在众人视野里。那背影,活像只瘦弱的小蚂蚁在奋力搬运一颗巨大的饭团。
虞欢欢就这么硬拽着谢无尘走出桃林,见周边都再也不没有人,手上送了力,揉着肩胛骨直叫唤。
如她所料,谢无尘一出桃林就恢复了精神,好似早就预料到虞欢欢会突然放手一般早早做好准备,他立在虞欢欢一侧,笑着夸道:“戏演的不错。”
没好气瞪了谢无尘一眼,虞欢欢径直往前走,凶巴巴的说道:“还不快走!”
快步走回房间,小心翼翼的从刚刚藏好的怀兜中掏出灵桃放在桌子上,虞欢欢望向一旁已经摘了面具的谢无尘,急切问道:“现在怎么办,怎么把柳无画从这里面搞出来。”
谢无尘摘下面具,神色难得严肃:“以血为引,破其封禁。”
问书自虞欢欢腰带处飞落出来,落在茶几上发出“砰——”的声响,穗身不停晃动,越靠近灵桃就越晃动得厉害,甚至发出呜呜的嗡鸣。
虞欢欢被吓到,狠狠拍过谢无尘的手臂,“现在怎么办!”再这么震下去,桌子都要掀翻!
“取血信来。”谢无尘坐正,面上也带了严肃,伸手朝虞欢欢要柳无书的血信。
“好!”难见谢无尘这么认真,虞欢欢自然也是不再跟他开玩笑,手伸向怀里摸出柳无书的信笺,展开摊到谢无尘的手上。
“万宗之妙,上下同源;开荒辟地,无往吉仝——开!”最后一个字落下,他指尖蓝光大盛!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无形的力量在涌动。那封血信无风自动,上面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流淌出暗红的光泽,缓缓印向灵桃表面!
与此同时,桌上的问书疯狂震颤,发出尖锐刺耳的嗡鸣,黄光暴涨,几乎要撕裂桌面!
虞欢欢紧张得屏住呼吸。
忽的一瞬,蓝光猛地一收。血信上的字迹瞬间黯淡,整封信“噗”地一声化作一捧飞灰,簌簌飘落。
咔嚓!
灵桃应声裂开两半!
一个蜷缩着的、小小的身影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哭喊滚落出来:
“欢欢姐姐!阿...阿姐没了!”
柳无画撕心裂肺的哭声在房间内骤然炸响!
几乎在同一瞬间——
叩!叩!叩!
清晰而克制的敲门声,如同催命符般响起。
门外传来一个恭敬却不容拒绝的声音:
“欢欢仙子,在下奉吴副掌门之命,特来为公子诊治。此刻......可方便开门?”
房间内,柳无画哭声未止,虞欢欢和谢无尘的脸色瞬间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