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虞晚回家,就琢磨应对办法。
她的金手指确实怪,能跟蔬菜水果说上话,可真到了办实事的时候,这点能耐实在不够看。
总不能让案板上的土豆茄子拎着刀子去找刘同志理论,逼他快点□□吧?
那不成了妖精作乱,得被抓去研究所切片了。
她摸出兜里的钱,一张一张数着,票子皱巴巴的,加起来刚够给刘同志塞“好处费”。
叹了口气,罢了,先把证办下来再说,总不能让“老灶台”真的黄了。
但她没打算就这么算了。
从电话亭出来,顺手扯了张公用笺,借着路灯写了张举报信。
把刘同志暗示索贿的事原原本本记下来,连他手指在桌上画圈的细节都没漏。
她在体制内待过,知道这种时候,细节最能说明问题。
写着写着,又想起对门“聚福楼”后厨那股馊味,上次路过时瞥见赵老三用擦桌子的布擦锅,干脆连这事也添了上去,一并举报了卫生问题。
信写完,折成小方块塞进兜里。
她也不知道这信递上去有没有用,毕竟90年代的风气摆在这儿。
可转念又想起穿越前在课上听说过,这时候虽治法不严,但依旧有愿意较真,管事儿的人。
死马当活马医吧,哪怕能让刘同志收敛点,让赵老三老实几天,也值了。
第二天一早,柳虞晚揣着钱和材料再去街道办,脸上挂着不情不愿的笑,把该打点的都打点了。
刘同志果然眉开眼笑,拍着胸脯说三天内准能把证办下来。
她没接话,转身就往邮局跑,把那封举报信寄给了上级部门。
三天后,食品卫生许可证终于办了下来。
柳虞晚把证贴在餐馆最显眼的地方,重新支起“老灶台”的幌子,还推出了几道新菜。
红烧茄子炖粉条、香菇青菜炒豆干,都是家常口味,定价便宜,一推出就吸引了不少回头客。
这天正忙得脚不沾地,门口突然闯进来个挺着大肚子的姑娘,脸色蜡黄,眼眶通红,一进门就哭哭啼啼:“柳成宇呢?让他出来!”
柳虞晚正擦着桌子,闻言愣了愣:“柳成宇?你找我弟?”
姑娘一听“我弟”俩字,哭得更凶了:“就是他!他把我肚子搞大了就跑了,说这馆子是他的,等成亲了让我当老板娘,现在人影子都没了!”
柳虞晚心里咯噔一下,回忆起她这弟弟从小就没个正形,没想到闯了这么大的祸。
她扶着姑娘坐下,倒了杯热水:“妹子,你还年轻,这孩子……”
话没说完,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她捂着嘴冲到门口,一阵干呕。
姑娘愣住了,等她缓过来,怯生生地问:“你……生病了?”
柳虞晚摇摇头,擦了擦嘴:“我怀孕了。”
姑娘脸色骤变,猛地站起来,眼里满是戾气:“你怀了孕就能劝我打掉?你们柳家没一个好东西!”
“情况不一样。”柳虞晚耐着性子解释。
“我现在能挣钱养孩子,可你呢?你还小,带着孩子怎么生活?”
姑娘被戳到痛处,狠狠瞪了她一眼,抓起桌上的水杯往地上一摔,哭着跑了出去。
柳虞晚望着姑娘跑远的背影,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出原主家里那堆糟心事。
她亲爹柳国忠这辈子娶了两房媳妇。
头一个是她亲妈,生下她和大姐柳书颖就没了。
后来爹续弦娶了沈翠兰,也就是电话里骂她的那个,又生了老三柳成宇和老四柳家辉。
在这个家里,原主向来是最没存在感的那个。
沈翠兰重男轻女,眼里只盯着柳成宇。
这老三仗着自己生得周正,打小就被宠成了太子爷,游手好闲不说,还总爱撩拨姑娘家,惹了祸就往姐姐们身上推。
老四柳佳薇倒是比三哥收敛些,可也跟着后妈学,总觉得原主这个二姐就该挣钱贴补家里。
原主性子软,被沈翠兰拿捏得死死的,每月挣的钱大半都被家里以各种名义拿走,要么给柳成宇买时髦玩意儿,要么填补他闯祸的窟窿。
就连这次爹把餐馆留给她,沈翠兰都觉得该给宝贝儿子才对。
柳虞晚揉了揉眉心,难怪原主活得那么憋屈。
摊上这么个后妈和不着调的弟弟,换谁都得被榨干。
她现在占了这身子,可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任人拿捏。
没过几日,柳成宇从那姑娘嘴里得知柳虞晚怀孕的事,竟带着沈翠兰和柳佳薇直接找到了傅家。
一进门就拍着大腿哭嚎,说柳虞晚占了家里的餐馆还不够,如今怀了孕更是仗着婆家欺负人,把他这个弟弟的活路都堵死了。
苏雅琴被这阵仗闹得一头雾水,只当是姑嫂间的龌龊,耐着性子听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
等柳成宇一行人闹够了走了,她才拎着一篮鸡蛋往“老灶台”来。
“晚晚,”苏雅琴把鸡蛋往柜台上一放,脸上带着点为难。
“成宇他们来家里闹了,说你……吞了家里的财产。”
她看着柳虞晚挺着的肚子,叹气道:“其实你怀着孕,也犯不着这么辛苦守着店,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你。”
柳虞晚正在择菜,闻言只淡淡“嗯”了一声,手里的动作没停。
她知道跟苏雅琴解释不清这些家务事,多说无益。
苏雅琴见她不愿多谈,也不好再劝,坐了会儿就走了。
柳虞晚没因为婆婆的劝说就关店。
没过多久,两个穿制服的往“聚福楼”门上贴了张“停业整顿”的封条,街坊们围着议论,说有人举报后厨卫生差,查出了变质食材。
柳虞晚倒是惊喜,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那封举报信起了作用。
没了对家抢生意,“老灶台”的客人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从早到晚,四张方桌就没空过。
正忙到晌午,门口晃进来个戴草帽的钓鱼佬,手里拎着个铁皮桶,桶里装着条巴掌大的鱼,鳞片泛着青蓝光泽,尾巴上还有圈红纹,看着确实稀奇。
“丫头,刚钓的新鲜鱼,五十块卖给你?”钓鱼佬把桶往地上一放。
旁边吃饭的客人瞅了眼:“这鱼看着怪模怪样的,怕不是个野东西?五十块能买一筐鲫鱼了。”
柳虞晚正要回话,脑子里突然钻进个尖细的声音,是那鱼在抱怨:“这帮土包子懂个屁!我可是正经观赏鱼,城里老板能出两千块!”
她心里一动。
90年代的两千块,够顶普通人小半年工资了。
面上却装作不懂,蹲下身戳了戳水面:“这鱼看着也不好做菜啊……”
钓鱼佬赶紧说:“炖汤鲜着呢!五十块不贵!”
“我看也就值二十五。”柳虞晚站起身,作势要转身,“你不卖我就去买猪肉了。”
钓鱼佬愣了愣,琢磨着二十五也比空着手强,赶紧点头:“卖!给你!”
周围客人都咋舌,说这丫头被坑了。
柳虞晚没解释,把鱼倒进个玻璃缸里,找王大爷打听了城里的花鸟市场。
转天一早,她揣着玻璃缸去了市场。
刚把鱼摆出来,就有个戴金丝眼镜的老板围上来,眼睛都直了:“这是蓝礼服孔雀鱼!少见的品种!三千块,我要了!”
柳虞晚心里咯噔一下,没料到能卖这么多。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她攥着沉甸甸的钱袋子,脚步都轻快了。
这倒好,这笔钱一下来,柳虞晚暂时不用为钱的事发愁了。
回到店里,正撞见那钓鱼佬蹲在门口抽烟。
柳虞晚走过去,笑着说:“昨天那鱼我炖了,味道还行。你往后钓着鱼,不管啥品种,都可以拿过来,我按市价收。”
钓鱼佬眼睛一亮:“真的?我还有几个钓友,他们钓的鱼也能送来?”
“当然。”柳虞晚点头,“只要新鲜,我都要。”
钓鱼佬乐呵呵地走了,柳虞晚望着他的背影,心里盘算着。
这下不仅多了笔进项,连餐馆的活鱼进货渠道都顺带解决了一些。
柳虞晚晚上回家,刚上家属楼的台阶,就看见自家门口摆着双擦得锃亮的黑皮鞋,不是傅斯年的是谁?
她心里犯嘀咕,他不是一直在部队待着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推开门,果然见傅斯年坐在沙发上,他抬眼看来,眼神竟比从前柔和了些。
“回来了。”他开口,声音低沉。
柳虞晚换着鞋,直截了当问:“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部队吗?”
“调去离家不远的军队院校了。”傅斯年起身,往厨房倒了杯水。
“以后常驻这边。”
柳虞晚愣了愣,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你犯事被降级了?”
傅斯年刚喝进去的水差点喷出来,无奈地看她一眼:“家妻怀孕,部队说先把我调过来,方便照顾。”
“你?照顾我?”柳虞晚更诧异了,“前几日不还铁着脸说要离婚吗?怎么突然转性了?”
傅斯年放下水杯,嘴角勾起点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点讽刺:“柳虞晚,你倒是真有手段。”
这话听得柳虞晚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怕是误会了什么。
但她懒得解释,干脆顺着话头说:“你前几日说离婚的事,我想了想,确实可以。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去办手续?”
傅斯年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没接话,转身拿起外套进了卧室,“砰”地关上了门。
柳虞晚望着紧闭的房门,撇了撇嘴。
这人,还真是说变脸就变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