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安年脚步顿了一下,整个人微不可察地僵了僵。
你没察觉,又回头继续走,只听他在后面“嗯”了一声,那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
其实“生日”这个词,对燕安年来说早就变得陌生了。
小时候在福-利院的时候,院长还记得他的生日。那时的生日意味着一块比平常多出来的小饼干,一颗糖,或者是一顿可以加勺酱油的饭。
燕安年会被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围着,唱首歌,再说一声“生日快乐”。
可等他慢慢长大了,院长忙不过来了,小孩子越来越多,记得的生日就越来越少。
他的那块小饼干也再没出现过。
有几年他还会悄悄地算着日子,哪怕没人提,也在心里对自己说一句“今天是我生日”。
后来连这点小念想也没有了。
燕安年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有人跟他说“生日快乐”是什么时候。
可燕安年总记得,每次看到那些还记得生日的孩子拿着多出一块的饼干时,他都会愣愣地看着他们发呆。
不是嫉妒,也不是羡慕,就是看着那小小的一块饼干,忽然觉得喉咙涩涩的,像卡了什么东西。
今天也是。
他抱着你沉甸甸的礼物走在太阳底下,手臂被勒得发麻,脚底都踩出了汗。
燕安年不觉得辛苦,也没有埋怨,只是你那句“你也是今天生日吧”,像是一根针,轻轻地扎进他心口那层最软的地方。
你走了几步见他没跟上,皱眉转头,语气里透着不耐烦:“燕安年?”
他像是被惊了一下,低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你哼了一声,从书包侧袋里摸出点零食。
那是你今天收到的众多礼物之一,包装已经拆过,吃了一半的巧克力被你随手塞进了袋子。
你随意地把那块巧克力往燕安年手里一塞,说道:“送你的,好好帮我搬东西。”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兴致正浓地盘算回去要先拆哪一盒玩具,或者先翻哪张贺卡。
燕安年愣愣低头,看着掌心那块已经开始微微融化的巧克力。
包装皱皱的,边缘残缺,还有你咬过的牙印。
晚饭后你被母亲拉去洗澡换衣服,燕安年照例收拾好厨房,回到你房间,把礼物一样样叠好放在你床头。
等你不在时,他才悄悄摸出那块巧克力。
燕安年坐在地铺上,开着昏黄的床头灯,双手把巧克力捧在灯光下。
巧克力已经有些化开,粘在你咬过的地方,牙印清晰,像某种残留的痕迹。
那是你随手的施舍,也是他这些年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廉价的,吃过的,甚至连包装都不完整。
可燕安年看着那巧克力,眼睛一动不动,像在看什么不可多得的宝贝。
要说燕安年不恨你,那是不可能的。
他恨,恨得深。
恨自己像个没选择的物件,被塞进你家当了童养夫,恨你父母那副高高在上的语气,仿佛他能活下来就是你们家的恩赐。
更恨你,为什么你一出生就什么都有,父母的疼爱,温暖的床,漂亮的衣服,朋友送的礼物,还有一张说笑任性的脸。
而燕安年,却连呼吸都必须小心翼翼。
他恨自己的人生,从被带进你家门的那天起,就再也不能自己决定方向。
可偏偏,只有你。
只有你,会回头看他一眼,会突然问他一句:“你也是今天生日吧?”
只有你,哪怕是施舍般的随手,也会把那块吃了一半的巧克力塞到他手里,说:“送你的。”
你不知道那句话对他意味着什么。
燕安年坐在地铺上,灯光昏黄,四周安静得出奇。
他没有立刻咽下巧克力,而是轻轻地含-着,让它一点点在舌尖融化。
燕安年甚至屏住了呼吸,不舍得让那点味道太快消散。
他咀嚼得那么慢、那么认真,像是在咀嚼那一点点温情,那点他从你那里偷来的,唯一属于自己的爱。
燕安年太缺爱了,缺得太久了,以至于你那点随手的善意,都成了他活下去的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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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都是童养夫了,教你做那种事也是正常的吧。
所以你理所当然地开口了。
燕安年当时正在收拾你的书包,听见这句话时手顿了一下,却没像你预想那样惊讶或回绝。
他只是低头“嗯”了一声,像是早就料到你终有一日会这么说。
你又重复了一遍,说想要那种特殊的体位。
燕安年依旧没有表情,甚至在你转身后悄悄走去了浴室,洗得很久,还用了你送他的那一瓶平时舍不得用的香氛。
回来的时候,连指甲都修得干净整齐。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床理好,把房门锁上,然后站在你面前。
你坐在床边,看着他慢慢拉开衬衣的扣子,动作克制,甚至有些生涩。
他确实练出了一副好身材,肩背宽阔,腹肌利落干净。
第一次是从接吻开始的。
在此之前,你们就亲了许多次。
你们的关系,其实早在最初那些偷偷接吻的日子里,就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
一开始,是你先凑过去的。
那天你刚被老师批评完,情绪不佳,拉着燕安年躲进教学楼后楼梯口。
他低着头帮你背书包,手指骨节清晰,你忽然就盯着他的侧脸出了神。
然后很自然地抬起手,掰过他的脸,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亲了上去。
燕安年僵了一下,连呼吸都忘了,眼睫轻轻颤着,一动不动。
鼻息交缠的时候他气息发烫,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在吻他,像所有校园早恋的小情侣一样,莽撞且生涩。
从那以后,这事就变得像你们之间某种隐秘甜腻的默契。
你们会在杂货间避开摄像头,藏在堆放美术用品的纸箱后面亲一会,或者放学后爬上天台,看着天色泛紫,顺手把他按在墙边亲。
你比燕安年主动得多,总是拉着他低声说,“亲一下嘛,没人看见。”
他总是脸红,却也从没真正拒绝过你。
只是每次亲完之后,燕安年总是气喘吁吁,眼神闪躲得厉害。
嘴角还挂着没来得及吞下的口水,顺着唇边滑下来,他慌张地伸手去擦,耳根通红得快滴血。
你笑他笨手笨脚,他更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有一次你亲得太投入,连背后走来的人都没听见。
直到有同学的脚步声在楼梯口响起,燕安年整个人僵住,一把推开你,声音低得快听不清了:“别、别亲了……有人来了……”
他神情慌张,甚至用手捂着脸,像是在逃避什么口口感。
燕安年从来不是那种擅长表达口口的人,也不太懂得如何回应你,但每次你要做什么,他都不会说不。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之处,你稍微用力一点就能让对方从喉咙里发出宛如小狗般的呜咽声。
或许是你天赋异禀,你很快就占据了主动,逼得燕安年求饶般让你轻些。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但你喜欢这个时候燕安年的眼睛,那双无辜的,纯洁的,却又燃烧着口口,口口口的眼睛,像是你完全掌控了燕安年这个人一样。
你结束后整个人窝进他怀里,抱着燕安年软乎乎的身体,像抱着个大型玩-偶熊。
他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整个人几乎是累瘫了。
眼睛半睁不睁,像随时能睡过去。
可你还没完。
你兴奋着,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燕安年实在是困得不行,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楚,只能含糊地推了你一下,声音黏糊糊的:“……不要了……”
可你压根不听。
你撑着下巴望着他,看他耳尖红透,眼角还挂着未散的潮意,眼神却懵懵的,像是还没完全从那种亲密里回过神来。
你忽然就笑了,低头亲了一下他鼻尖,轻声说:“好爱你啊,燕安年。”
燕安年说不出话来。
他的大脑像是瞬间短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心脏“砰”地一声砸下来,压得他透不过气。
你那句话太轻巧,却比之前做过的一切都更狠,更真,更致命。
他睁大眼睛看着你,唇微张,像是想说点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发声,眼泪就滚落下来,悄无声息地淌进发烫的枕头里。
然后燕安年开始哭。
起初只是小声抽气,后来干脆抱着你,断断续续地把他那些从没说出口的苦一口气全倒了出来。
他讲自己小时候怎么被父母丢在福-利院门口,那天正下着雨,裤子都湿透了。
讲他第一次过生日时还以为能见到爸爸妈妈,结果拿到的只有一块快碎掉的小饼干。
讲院长后来记不住他的生日了,他就再也不敢提。
讲他第一次看到你父母,穿着得体、笑容慈祥时有多激动,以为幸福终于来了……结果却只是另一个……
然后你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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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你考上了外地的大学,家里安排得妥妥当当,你拎着行李箱,走进车站时回头对他说:“回去吧。”
燕安年点点头,帮你提着太沉的那一袋书,没说别的话。
最初的几周燕安年常常给你发消息,几乎每天都会说点什么。
「今天院子里的桂花开了,你不是喜欢闻吗?」
「晚饭吃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厨师说下次多做点给你带过去。」
「睡觉记得盖好被子,别着凉。」
内容琐碎,话也不多。
可你那边太忙了,新环境、新朋友、新圈子、新的人。
你朋友圈更新得很勤,晒打卡景点,晒party,晒和同学合影,评论里热热闹闹的。
他的消息你一条没回。
不是故意,是实在懒得点开。
你想着哪天闲了就一起回,可那天一直没来。
渐渐地,燕安年也不再发了。
你再见到燕安年,是在得知家里破产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