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姜莞醒的很早，她咖啡瘾突然犯了。
她喝咖啡最凶的时候就是初三的时候，那时候市面上有一个咖啡叫彩虹庄园，咖啡里有肉桂粉。她每天晚上都是扔两条泡水喝然后再开始做题。
不过咖啡因对她没什么作用，她喝完还是该困困该睡睡。
同一个房间的陈美云和董霖都还睡得云里雾里的，姜莞起床套了件衣服，随手抽了张湿巾把脸抹了一边就出门去买咖啡了。
她在网上搜的一家口碑还不错的咖啡店离她们民宿大概有十分钟的步行距离。禾木的早市非常有烟火气，商家们摆几张四方桌拼成一长条在路边，上面摆满各种大小碟子，各种口味的馅饼还有冒着热气的包子，也有咸奶茶小馄饨，热气飘散了满天，摊位前包着头巾的中年女人熟练又匆忙的应付着去了又来的顾客。
咖啡店倒是依旧一副冷清的模样。
姜莞在前台要了一杯拿铁后，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等待的间隙她拿起手机对着窗外清晨的风景拍了张照后发给路季予：“早上好，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她没想过他现在能回。发完微信后，正好咖啡端上来了，她喝了两口，陈美云发微信让她回来吃早饭。姜莞快速地回了个“好”的表情包，起身刚想走，一阵噼里啪啦雨打芭蕉的声音留住了她。
窗外刚还万里无云的晴空突兀地落起雨来。
姜莞没带伞。她站在门口端详了一会雨势，柜台的一个小姐姐提醒了她一句：“这个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你可以等一等。”
既然都这么说了，姜莞便又端着咖啡回到刚才的位置。但是今天这个雨像是跟她杠上，她通关了五局连连看，这雨不停就算了，还越下越大。
她开始一边滑手机一边犹豫要不要让陈美云拿把伞来接她。
直到。
“姜莞，你也在这？”光听声音都不用抬头，姜莞也知道是李亦然。
“要一起走吗？”他买完咖啡走到姜莞这边。
姜莞看了看他手里上的雨伞，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她一秒从椅子上起身，面带微笑地回了一个字：“走。”
李亦然的伞有点小，室外的雨又比在室内感觉到的还要大。姜莞不太喜欢被淋湿的感觉，两人不知不觉中就越走越近。
直到姜莞的胳膊无意识地蹭到了李亦然的手，对方侧头看了她一眼。
姜莞也看他：“你不远万里的从澳洲来新疆，真的只是为了旅游吗？”
李亦然微微抿了一口手上的咖啡：“你觉得可能吗？”
“其实我一直都以为按你这样的性格在国外应该过得如鱼得水，女朋友能按十二星座来找。”
“你以为我没有？”
姜莞拿手抹了下脸上的雨滴：“所以我现在是十二星座的那最后一个星座吗，是你集齐召唤神龙的最后一片重要碎片吗？”
李亦然几乎忍俊不禁：“姜莞，你还是这么有意思。”
这个语气很危险，三分缱倦，七分叹息，有种要重温旧梦的感觉。
“你怎么了？你家是不是破产了？”姜莞难得有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兴趣。
否则像李亦然这种家世优渥，性格绅士，又很会玩的男生根本没有必要过了三四年还对她念念不忘。
“我也没钱，你找我也没用。我建议你找个白富美，问她借点钱拯救一下你们家的公司。”
“姜莞。”
他走到一半，忽然站定在街到中央。
周围有没有伞的游客，脑门上兜着一件外套狼狈又匆匆地从他们身边飞奔而过，也有干脆破罐子破摔的，坦然又自如地走在雨里。刚刚那一个个热气腾腾的早餐铺，现在也像是被浇灭了火星子，罩上了雨布，只是聊胜于无地冒着几缕断续的白烟。
本来井然有序的一切都被这场大雨打乱。
他停，姜莞也只能停。
“我想说——。”
他刚想开口，姜莞就打断他：“你等等，现在别说。”姜莞见他一脸深情的凝视自己，有点担心他当街就说出些她无法招架的话。毕竟现在伞在他手里，要是他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一气之下扭头就走，姜莞只能淋湿。
“你确定吗？”李亦然却神色有些古怪地抬手指着侧前方的一个早餐摊：“那哥们盯我们老半天了，他是跟你们一起，但是昨天半道走掉的那一个对吧。”
巨大的雨幕就像是给这世界上了一层模糊的滤镜。
雨下的一切都朦胧又不真切，但是姜莞扭过头看向李亦然指着的方向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撑着一把黑伞的高挑少年。
世界好像在这一刻因为他的存在而高清起来。
高挑挺拔的身形，深刻且凌厉的五官，以及那和他仿佛浑然天成的一身黑的打扮。
这些全部加起来凑成了一副生人勿近，非常不好惹的帅哥模样。
姜莞见过很多帅哥，路季予和他们最不同的一点就是他浑身上下散发的那种干净生冷的气息，像是一把千年未出鞘的宝剑，出鞘后却依然能闪烁着千年之前的锋利。
“你看到他有多久了？”
“从咖啡厅出来就看见了，你真的没有看见吗？”兴许是看到了姜莞被雨打湿了一半的肩膀，李亦然又举着伞往她身边凑了凑。
“我们现在要不对骂两句？”要不解释起来真是太麻烦了。
“怎么了？”李亦然听出她是想跟自己扯清关系，语气立马淡下来：“他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
对李亦然这种转头就要飞回澳洲的国际友人，姜莞实在没有什么好瞒的：“你觉得呢？”
李亦然看她的表情判断：“你暗恋的对象？不对，像你这样的应该也不会暗恋，暧昧对象？”
姜莞把手里刚替他拿着的咖啡还给他，上下找了一圈没有什么可以挡雨的东西，而路季予看着也并不打算走过来的样子。算了，淋点雨又不会怎么样。
“他是我男朋友，但是我们现在还没公开。”
李亦然显而易见地愣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表情：“既然没不公开我就可以装作不知道，那我还可以继续追求你。”
天哪，这人莫非是天才。不愧脚踏两只船的个中高手。
“你把你这套理论出本书去赚点钱也好过在这里浪费时间。”姜莞本来想说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等过几天旅游结束两人就分道扬镳了，各走各的了。
但是对方也没有做过分的事，所以好像——多说无益。
她这边刚抬脚迈进雨里，面前一道黑影打下来笼在她头顶。
姜莞下意识抬头，对上一双晦暗不明的眼。这双眼睛的主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好。”
“我是路季予。昨天比较匆忙没来得及自我介绍。”他冲李亦然伸出的手，指骨分明，遒劲有力。
眼睛看着她，然后跟他打招呼。
“李亦然。”两人象征性地握了握手后，眼神不加掩饰的半空中对上。姜莞没兴趣玩什么两男一女的把戏，她钻到路季予的伞下，冲李亦然说了再见后，扯着身边的人迅速往反方向走。
“一大早和他喝咖啡去了？”被抓住袖子，拖着一路往前走了几步的路季予，语气平静地丢出一句。
姜莞站住看他，把他的脸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管这么严吗？你这样我很有压力的。”
“我管你？用什么名义？”他自嘲地轻笑了一声，用疏离到没边的眼神看他。
又来了，雨天被抛弃的阴湿小狗狗。
“我也没问你昨天具体干什么去了。”
“那你问啊。”他眼神幽怨地看她。
“好。”姜莞顺水推舟：“那你昨天见谁去了？”
她一点都没有诚意的责问把路季予搞得很无语，他开始发想要被人哄的脾气，冷冰冰回道：“现在不想说。”
“那就别说了。”姜莞现在也没心思哄他，直接迈步就要往雨里走。路季予见状才赶忙撑着伞在后面追上她：“怎么你还发上脾气了？”
她没搭理他。
“那现在去哪？”路季予只能又问了一句。
“去买咖啡。”
“陈美云说她也想喝。”
两人重回咖啡店，店员还是刚才那一个小姐姐。她见到姜莞身边的路季予完全眼前一亮，然后转过头去做咖啡的时候，用自以为是悄悄话的声音跟她的搭档分享：“哇哦，这美女来买两杯咖啡，每次都是不同的帅哥。”
“那还是这次这个更帅一点。”
“我也觉得。”
“吃得太好了。”
两人一言不发地买完咖啡再出来，撑着伞慢慢往回走，刚才在店里的时候，雨短暂地停了一会儿，这会儿又开始下大了。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像是在较劲。目视前方，都把对方当空气。等走出快有一半的路了，还是路季予先开口：“雨都停了，我们要不要把伞收了。”
“不要。”
“没有雨正好遮阳。”姜莞拒绝了他的提议。
“你跟我说说你昨天是不是去见你姑姑了？”
“你怎么知道？周子放说的？”
“路大市草眼高过顶，能让你上心的人和事不就那几个？”
“又骂我？”
“对的。”姜莞难得诚实地承认道：“这次是真的在骂你。”
路季予：……
路季予和他姑姑的那些矛盾，姜莞大约也从周围人那儿了解到了个七七八八。
“你姑姑下次再因为这事找你，你带我一起去啊。说不定她能甩我几张支票呢。”
“你想得美。”路季予嘴上这么说，但是语气已经不像刚才那么硬邦邦。
街角的一家小店传来熟悉的旋律，姜莞驻足听了一会儿：“这歌名叫什么？”
“一千年以后，林俊杰的。”路季予在一旁提了一嘴。
姜莞拿手臂碰了碰他：“你不是唱歌很行吗，你会唱这首吗？”
“会又怎么样？”
“唱给我听听？”姜莞忽然凑近他，得寸进尺。
路季予立马摇头拒绝：“我不要在大马路上唱歌。”
“这有什么？很多伟大的艺术家以前都是街头艺术家来着。”
“说得好听，那你怎么不唱？”路季予懒洋洋地扫了她一眼。
“你确定要听我唱吗？”姜莞似乎是不给他反驳的时间，张口就来了一段“祖国的花园”。
路季予想捂她的嘴已经来不及了：“我终于知道上帝给你关了哪扇窗了。”
姜莞还挺民主地咨询他：“怎么，不喜欢这一首？那我换一首？”
“是他。”
“是他。”
“就是他，少年英雄小哪吒——上天他比天要高——。”
路人投过来的目光越来越多，姜莞倒是越唱越上头。
路季予自己也笑得不行又还想要脸，他把伞挪下去，挡住两个人的脸，半哄半催地开口：“好听好听，但是我们回去再唱行吗？”
姜莞颤抖地拿手指他，装出一幅气急败坏的样子：“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嫌我丢脸了？”
“真没有。”路季予也演上了，掏心掏肺地在那表诚意：“我主要是觉得你唱这么好听不能免费让他们听，至少得收门票是不是？”
“那你把伞抬起来。”
“我不要。”
“刚才谁说的不下雨了要把伞收了？你快收伞。”
“不要，正好遮阳。”
“你家太阳长在你正对面啊！路季予！”
“太阳不是我家的。”
“你无理取闹。”
“谁叫你骂我。”
……
路季予半道上跟姜莞分开后，打算回房间补个觉。他今天早上四点多就醒了，开了一路的车赶回来，打开手机看信息的时候就看到群里陈美云说姜莞去喝咖啡了，让人给她留份早饭。
然后路季予就提着把伞去找人去了。
关于李亦然的事，姜莞昨天就跟他发消息说过一点。路季予本来也只是把对方当作姜莞的一个普通追求者来看，但是今天在路上这遇到了，他发现自己还是没有想象中那么洒脱，尤其是他看姜莞那眼神——他自己是男的，当然也很熟悉里面的那些不清白。
他站在民宿门口，正要拿钥匙开门，口袋里的手机连续震了好几次。
路季予掏出手机，点进去看了一眼，是姜莞发来的三条语音。
他点了第一条进去听，听了没几秒就没忍住又勾起嘴角笑了笑。刚才周围都是人，两人又忙着斗嘴，他听得不算是很仔细。
这会儿四下安静，她的歌声热闹而又蓬勃，有种人山人海的感觉。路季予手搭在门把手上，侧身顶着门框，听了一遍又一遍。
真就像是那歌词里唱得那样——她就是那个少年小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