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今天晚饭吃牛肉火锅,是民宿老板亲情推荐的。

    路季予睡醒后洗了个澡又换身衣服,他到店里的时候,牛肉锅已经煮得扑扑满,香气飘了满室。

    周子放给他在旁边留了一个空位,路季予过去坐定后发现少了一个。他用眼神问了问旁边的人,对方立马心领神会地来了一句:“姜莞今儿不跟我们吃。”

    “为什么?”路季予提起筷子在面前的碟子里加了一片凉拌牛肉。

    坐她对面的陈美云放下手机:“李亦然突然发烧在卫生院躺着,他在这儿无亲无故,姜莞知道了就去陪他了。”

    “哇哦。”坐董霖旁的沈念露出一点八卦的神色:“那个男生是不是在追姜莞啊?昨天我们出去玩,他一直粘着人家。”

    “可能吧。”陈美云喝了一口水。

    路季予吃完一片凉拌牛肉又夹了一筷凉拌木耳,低着头在那默默吃,手肘半撑在桌面上,一幅跟凉拌菜干上了的意思。

    “但是姜莞肯定不喜欢他。”陈美云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路季予,正好让周子放看在眼里。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拒绝,这样若有若无地钓着人家不是给人错觉吗?”

    路季予放下手里的筷子,没什么好脸色地看着他:“够没够?”

    李牧也连忙在旁边拿手肘捅周子放,让他闭嘴。

    没等陈美云发作,坐在角落里的李清溪不轻不重地拍下筷子,手撑着下巴道:“要不说还是男的心疼男的,那男生跟你都不认识,你就这么上赶着帮人说话了?姜莞好歹也跟你认识有一段时间了吧?你是从哪里看出来她钓着人家的?”

    见周子放不回答,她又问:“你怎么知道她没拒绝?”

    “你是不是小学语文没及格啊知不知道世界上有个词叫‘死缠烂打’?”

    李清溪黑色的美甲点了点原色的桌面,脸上的不屑多到都快要扑出来:“周子放,你是不是上辈子投胎到这辈子的时候脑子里的水没放干,还是喝了过期的孟婆汤,你这点封建余孽的思想也好意思也好意思拿出来说?改革开放的春风是没吹开你那顽固不化的脑袋是吧?你们在背地里说点有的没的就算了,现在拿到明面上瞎说有什么意思?啊?”

    李清溪在他们这群人里一直都算是性格好讲义气,但是和她熟的人都知道这姐们有很多雷点不能踩,她就是那种能和朋友打成一片,也能把朋友打成一片的人。

    今天周子放的放不偏不倚地触到她的雷点了,李清溪才会这么不依不饶地讨伐他。

    “是不是闲着你了?”

    “显得你遗世独立了?”

    “你马上要羽化登仙了?”

    “好了好。”李牧见周子放面露菜色,知道他也不过是吐槽过头了,便想去劝李清溪。

    没想到被反将一局。

    “好什么好,我还没有说你。”李清溪显然是骂上头了,她点了点李牧又指了指路季予:“你们两个也是一丘之貉。”

    “哎。”李牧顿时不干了:“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怎么又扯上我了?周子放做好事的时候我轮不到表扬,怎么他一干坏事,你就要搞连坐啊?”

    李清溪摊了摊手:“就你我还用搞连坐,你做的那些事我都不想说。”

    “怎么就不想说了?今天我们就好好说说。”

    ……

    本来两人一路风平浪静地相处到今天,眼下却因为周子放的事要吵起来了。周子放扯了扯路季予的袖子求救:“你快说两句啊?”

    路季予这会儿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直接丢了个“滚”的眼神给他,话都懒得说。

    周子放眼见因为自己捅下的篓子越闹越大,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有时候就是忍不住嘴贱一句。但是没想到今天怎么就触到李清溪的神经了,她和李牧在那掰扯得不可开交。旁边几桌的人频频向他们这边投来视线。

    终于。

    “好了,别吵了,求你们了。我是贱人,行了吧。”周子放站起身,抬手把老板招来要了一瓶白酒。

    他看向大家:“我讲话嘴臭,今天自罚半瓶,大家消消气,别因为我生气哈。”说完,他就直接抱起白酒瓶对瓶吹起来。

    我靠。

    众人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这货在发什么疯,收银台前的老板也被这货的骚操作给看懵了。

    路季予先回过神:“你发什么疯。”他伸手要去抢周子放的酒瓶,被后者灵活地一个左右避闪躲开。

    还是李清溪直接起身绕到周子放身后,二话不说用臂弯将他锁喉后,李牧又顺势抢下他手里的瓶子。

    “喝了多少了?”陈美云问。

    李牧晃了晃酒瓶子:“快一半了。”

    “不会死吧?”沈念也呆了。

    周子放的酒劲上来很快,脖子耳朵脸一下全红了,说话也开始大舌头。他晃晃悠悠地想找个能靠的地方:“我还要喝——。”

    路季予嫌弃地拿一根手指把人脑袋顶开,一张俊脸没有表情道:“今晚让他睡路边吧,回去要是吐了还要麻烦人家打扫。”

    “我赞成!”跟周子放住一个房间的李牧第一个表态。

    董霖摇了摇头:“啧啧,男人的友情啊。”

    *

    新疆的天暗得很慢,一直到十点快十一点,整片天地才陷入了静谧的夜色中。卫生院里静悄悄的,偶尔能到狗叫声。李亦然脸色发白地躺在病床上,手背上还插着点滴管。

    医生诊断是急性肠胃炎导致的发烧。

    姜莞在这陪了他一个下午加晚上,这会儿困意也开始泛上来。李亦然看她呵欠不断的样子,抿了抿嘴:“你要不先回去吧,我这里马上就要好了。”

    姜莞在看陈美云给她发的周子放发酒疯的视频,她看到一半暂停又看了看床头的吊瓶:“估计还有十来分钟,好了我再走。”

    李亦然却有点忍不住了:“你不用这样。”

    他顿了一下后又继续说:“你有没有想过我当初那样做也不全是为了你,我只是想要得到你的关注或感激而已。”

    姜莞赞同地点点头:“我现在不就是正在感激你吗。”

    “我的意思是我的动机从来不单纯。”

    “但是李亦然,我从来不觉得你是个坏人。”姜莞低头把剩下的视频全看完了,才又继续说:“人本来就是很复杂的生物。对我来说,与其猜测对方怎么想,不过看对方怎么做。”

    “好了。”姜莞勾了一个浅到无的笑:“我现在真的很累,实在没力气跟你说这些。等明天再说行吗?”

    姜莞给陈美云回了条信息后,直接靠在椅子上开始闭目养神。然后,很快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过了有几分钟,李亦然从床上坐起来,他坐在床沿,看着面前已经睡着的姜莞,很想问她,这几年是不是过得还不错。她脸上的笑明显比之前多了很多。

    他知道她向来坚强,有韧性,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都能把自己照顾好。这些年他在国外也打听了不少她的事,从她的学业到家庭,还有朋友,知道她的生活终于渐渐地摆脱了兵荒马乱,逐渐走上了正轨。

    他忽然很想再当面见一见她。只是见一见,并没有抱着什么非分之想。因为知道一切都不可能了,所以才能够那么坦荡地把喜欢挂在嘴边,而不像当初的他——

    李亦然有种感觉,此时此地,这个冰凉的夜晚,应该是他们这一辈子最后一次独处的机会了。各种情绪涌上他的心头,在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出自本能地要落在面前女孩的脸上了。

    只是“要落在”。

    半路忽然伸出来的一只手握在李亦然的手腕上阻止了他。上午这只手的主人还礼貌地跟他握手自我介绍。

    夜色冰凉,来人身上披着室外的寒气:“有空吗?不介意的话跟我聊聊?”

    *

    姜莞回房间的时候,陈美云和董霖两个人已经睡着了,给她留了一盏地灯。

    姜莞陷在她床头的那一片黑暗里,给人回微信。她刚眯了一会儿,现在反倒不困了。

    姜子牙:你刚刚是不是来过?

    gazer:还没睡?

    姜子牙:刚睡了一会儿,现在有点睡不着。

    这次路季予过了好分几分钟才回她:“要不要出来看星星?”

    “去哪?”

    “出来就行。”

    姜莞发完信息又从行李箱里找了一件厚外套给自己披上,然后她把灯关了,摸黑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他们住的民宿外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摆着几张藤椅围着一张小木桌。她出去的时候,其中一张已经坐了人。夜色下的村庄中透着一股逼人的寒气。姜莞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走到他身边。

    路季予坐的椅子躺了一只小猫咪,真的是小猫咪,小小一只看着还没断奶的样子。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帮人捋猫,哄得猫咪喵喵直叫。

    路季予就低着脑袋坐在那儿,一身黑色的冲锋衣套装,几乎要跟这夜色融在一块儿。他冷白的侧脸的定在那儿,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

    姜莞觉得他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不是说让我出来看星星?”怎么坐在这里一动不动。

    路季予这才跟发现旁边站了一人似得假模假样的抬起头来。他的鼻尖和眼下挂着几滴亮晶晶的东西,姜莞一愣,还以为是他的眼泪,等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他另一只手里拽着条白色的毛巾,鬓角的发丝上也垂着亮亮的水珠。

    “洗完头怎么没吹干?”

    路季予抬手摸了下脸上的水,像是后知后觉道:“不是赶着出来跟你看星星。”

    “真是看星星?”姜莞叹了口气,似乎挺失望的样子。

    路季予笑了笑:“那你想干点什么?”

    他刚洗完头,刘海服帖地倒下,遮了他一半的眼,他的笑容模糊不清,衬着他嘴角边那颗若隐若现的虎牙,又干净又有少年气。

    姜莞抱着肩站他面前,学他一本正经:“看星星啊。”

    “不是说想我想得很吗?都是骗人的?”路季予一手拉过他,把人扯到眼前,晃了晃脑袋仰头,用一双被夜色浸得湿润的眼睛看着她。他晃下来的水珠有意无意地甩到姜莞的手背上,有点凉又有点痒。

    “对啊,专骗你。”

    姜莞俯下身,故意在他耳边低语。路季予刚想抬头看她,姜莞顺势扯过他手里的毛巾,然后不太客气地盖在他头上就是一股子狠挠,路季予整个人都前后摇晃,他一开始还能忍着不出声,后来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谋杀啊你。”

    姜莞十分配合地扯下毛巾:“真的吗?让我看看还有气吗?”

    两人眼神对上,又分开。其中的暗涌只有各自明白。

    路季予仰头看了眼天,这会儿整个村庄都静悄悄的,各家民宿之间都张灯结彩地拉着灯,连接着一片断断续续的漂亮灯带。从高处看的话,就像是给这片辽阔而寂寞无言的大地戴上了一顶闪亮的冠冕。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完全是感叹地问他爸爸,这么遥远的地方是怎么通上电和水的。

    他爸当时没回答他。回答路季予的是他爸旁边的另一个士兵:“因为有像你爸爸一样的人存在啊。”

    你我皆是凡人。

    但是有人生来就注定能为大地点灯,为山川加冕。即使付出生命。

    小时候的路季予对路明非也并没有什么耐心,他只是抱怨为什么自己的父亲总是不在自己的身边,为什么要缺席他每一个重要的人生节点。直到很多年以后,路季予才在自己的成长中折射出了一星半点当年的路明非。听他的老战友告诉他,路明非当年已经打了报告打算转回南远。那是他最后一次出危险任务。

    可惜事实不尽如人意。

    从那以后,路季予一度觉得自己成为了一条丧家犬。他渴望爱,却又深知失去父母后,所有他得到的爱都需要付出代价。所以他又怀疑爱。

    “想不想看星星。”路季予又问了一句。

    姜莞仰着脑袋看了一眼天后又低头看他:“正在看呢不是吗。”

    她皮肤莹白,长发如瀑,眼神温柔又狡黠。她站在历久而又弥新的月光里,静静地看着他。

    其实每次她拿这样的眼神看他的时候,路季予都很有感觉,很心动,也很想——

    “带你看点不一样的星星。”路季予扯着姜莞的手略一用力,下一秒,她就往后跌坐在他的怀里。

    姜莞坐在他腿上了才反应过来,夸张着语气:“今天怎么这么主动?冰清玉洁的男高。”

    路季予一只手虚搂在她腰上,平常少年那双惯常锋利的眼里此刻浸满了不安,慌乱,还有几分欲说还休的软乎劲。

    堪比是一条被大雨淋湿后的小狗在呜咽。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上亿万的星星也不及你的眼睛。怎么,你没听过吗?”路季予说完这句,耳朵尖尖已经红成一片。

    姜莞也终于发现眼前这个浪漫至上的帅哥原来也是个玩尬的个中好手,她轻轻捧住他的脸,忍住不去笑:“哇,哥哥的眼睛真的是比宝石还炫目,比星星更恒久——。”

    说到一半,她终于受不了笑到埋进他脖子里。

    路季予也是笑得头都抬不起来。

    原来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玩尬也这么浪漫。

    两人笑着笑着,逐渐眼神就又对上了,这次谁都没有再躲闪。路季予看了一眼她嘴唇的位置问,嗓子发紧地哑声问道:“要不要接——?”

    剩下的那个字没说完,全被姜莞吻住了。

    银河挂在万古不变的天际,见证者古往今来的数万年的历史变迁。在历史的长河里纵然如他们这样的骄子也不过是沧海里的一粟而已,但是在今晚今生,他们是彼此的全部宇宙。

    远处的枝头上有乌鸦在嘶鸣叫唤,而此刻此地,万籁俱静,只剩下两幅年轻的躯体贴在一起,衣料摩挲的动静混合着细细密密的吻声,像是两只小雀在互相啄食对方的喜欢和爱意。青涩克制,又反复掠夺。

    两个人虽然都是初吻,亲的不算太得章法,头昏脑热的只凭借着自己最原始的冲动行动,却也勾得人心神荡漾,一路火花带闪。路季予被亲得整个脑袋往后仰,几乎是节节败退,姜莞捧着他的脸吻到一半,却忽然想到什么的抬起头,喘息着拨开路季予的脑袋,一双亮晶晶的眼看他。

    对方眼里正是一片迷离劲,眼热心也热,但声音还算是清醒,搭在她腰上的手克制地紧了紧又松开:“怎么了?”

    “路季予?”姜莞的声音冷静得完全不像是刚刚压着他亲的那幅如痴如醉的状态。

    “嗯?”他靠坐在椅背上,冲锋衣的领子被扒开了一边,他冷白的锁骨明晃晃地敞在那儿。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她一字一句,好奇又严肃地问。

    路季予以为自己听错:“什么意思?”

    姜莞掰着手指头给他细数:“本来手也不让牵,亲都不让亲的人,今天怎么突然这么主动?”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姜莞说这话的时候,腰间还挂着路季予的手,自己则两手环抱在路季予的脖子上,完全亲密无间。她的嘴上亮闪闪的,唇膏早就没了,亲来亲去,也早就意乱情迷。

    路季予往后仰了一下脑袋,他漂亮性感的喉结在那儿滚了滚,而后又侧着脑袋看她,用完完全全甘拜下风的语气看她:“姜莞,我真的服了你。”

    “那是因为什么?”

    “你说呢?”

    路季予恨铁不成钢地捏了捏她的脸,姜莞有点嫌弃他刚摸过猫,站起来想要躲,但是让路季予先看出意图,他搂在她腰上一直没使什么劲的手随意地往下一带,姜莞登时又落在了他的腿上,两人四目相对,甚至比刚才的距离还要近了。

    也许是刚刚吻过一场,两人看着看着就看出有点暧昧和害羞。

    还好路季予装在口袋里手机这会儿震了起来,李牧来电。

    他本来没想接,但是对方百折不挠又打了一个进来。

    “路季予,你上哪儿去了?”

    “有事?”

    “我靠你这嗓子怎么回事?哑成这样你被人睡了啊?”

    路季予虽然动作迅速地挂了电话,但是姜莞就在旁边,电话里李牧的话她听得一字不差。

    “路季予。”她忽然认真起来。

    “再问你一件事。”

    直觉告诉路季予,姜莞每次在他面前认真,准没好事。

    果然。

    “你看过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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