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美云分手这件事其实早有预兆。
“你说男的心理怎么都那么脆弱？就因为我家条件比他好，他就要跟我分手？”
陈美云肿着一双眼睛躺在床上。
姜莞坐在墙角的沙发上，怀里抱着的是陈美云刚从宠物店买回来的小狗：“你真打算自己养？”
“不然呢？我买都买了，我不可能对它不负责的。”
这话说得很好听，但姜莞还是不得不提醒下这位很有责任心的新手主人：“等开学你就要去外地上大学了，难道你要带着它一起去？叔叔阿姨工作都很忙应该也没有空养。”
还好陈美云已经考虑过这一点：“我爷爷奶奶最近一直想养个宠物，等我开学了正好寄养到他们家去。”
“嗯。”姜莞点点头：“你爷爷奶奶知道这狗的与众不同之处吗？”
“干嘛，我们小比就是嗓子大了点好吗。堪比狗中歌唱家。”陈美云对姜莞怀里的小招了招手：“过来。”
小狗认主，知道谁是花钱买她的金主。扭着肥嘟嘟俄身子从姜莞怀里挣脱，跌跌撞撞抄陈美云扑去。
“太乖了。”陈美云摸了摸狗头又问姜莞：“你和陈乌林这下真要成异父异母的亲兄妹了？”
提到这个。
姜莞仰头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怀疑姜怀南就是为了故意恶心我。”
陈美云想：“有没有可能是真爱？”
“不不不。”姜莞拍了拍手上的狗毛：“姜怀南最爱我小叔叔，然后爷爷奶奶，还有姑姑。”
陈美云沉默了一会儿：“姜莞有没有可能你把你爸爸想的太过了，我觉得姜叔叔平时表现出来也挺关心你的。”
姜莞从来不否认这一点，毕竟姜怀南的确算是一个合格的爸爸，毕竟姜莞曾经也相信世界上的父母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
但现实往往比想象更加赤／裸。
“但是当初我向着李晚，坚持让他半净身出户这件事一直都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姜莞一直都挺喜欢陈美云这种直来直往的思考方式和处事风格，也知道她有一个很爱她的家庭在后面支持她。
姜莞在犹疑不决的这条路上走过很多年。
后来她终于想通，即使身后没有人支持她又怎么样，她有自己就够了，其他的一切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不过也没事。”
“他能忍到我高考结束再出这档子事已经是很为我考虑了。”
姜莞承认自己是有一点心烦，但是也没到难过的地步。
“那陈乌林怎么说？”
“你觉得他能怎么说？他妈想做的事，他哪次能阻止？”
陈美云抱着小狗从床上下来，坐到姜莞身边，她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要安慰姜莞，因为姜莞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上了初中后，她几乎没见过姜莞在人前掉过眼泪。
“大不了以后就留在首都生活。”说着她很有义气地拍拍姜莞的肩：“长大了就不要再让小时候的那个自己去看大人的眼色了。”
“我们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了。”
姜莞笑：“怎么突然这么煽情，果然当妈了不一样。”
“谁当妈了？我——。”陈美云慢一拍地反应过来，她刚从宠物店出来，一直抱着小狗让它喊妈。
“算了，我们还是以姐妹相称吧。”陈美云把那小比格举高高又塞到怀里：“不然这对身为一个妙龄少女的我来说会造成误会。”
姜莞回来这一个礼拜基本都在家待着。暑假里学画画的学生多，姜怀南忙得脚不着地，他本来是想找姜莞帮忙，但毕竟心虚，一直遮遮掩掩地没有直接开口。
还是姜英一个电话打过来。
“小莞，你最近有空吗？”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空调打到二十度，姜莞钻在空调被里看一个爱情片，这里面的男主人公有穿越时间的能力，他通过好几次穿越终于和女主在一起，却也改变了各自的命运。姜英电话没来之前，她正在和路季予讨论这个电影。
“最近一直在家，姑姑有事？”
姜英在电话那头笑：“我有什么事呢，我今天路过你爸的画室进去看了一眼，学生是多，就你爸还有一个老师在里面，忙得不行。”
“我想说，你要是有空啊，就去画室帮帮你爸，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是不是。”
姜英原还猜测姜莞会辩驳几句
“好啊。”没想到她一口答应下来。
姜英满意地清了清嗓子，还想继续说两句。
姜莞又说道：“我等会去的时候顺便叫上林俊，他跟我说这几天在家待的都快无聊死了，他闲着也是闲着，正好让他去找点事情做做，姑姑你说呢？”
姜英：……
姜莞挂了电话，给路季予发了条信息。
姜子牙：想打人。
路季予回了条：等我两分钟。
不等两分钟，他就挂了个语音电话过来：“看电影看上火了，还是跟电视机打起来了？”
姜莞简单把她回来这几天的事跟路季予说了一遍。
“我以前一直觉得天要下雨，爹要再婚是一个大自然的规律，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不过我显然还是高估了自己，等这事真落到我头上，我还是没办法这么坦然地接受。”
路季予想到以前姜莞跟自己提过这件事，他当时还觉得对方只是在开玩笑：“我认识几个财产分配方面的律师，我拿你现在这个情况帮你问一问？”
“听起来有点心动。”姜莞从床上坐起身，把电影暂停，走到窗边，下了三天的雨今天总算停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路季予心头一动，握着电话往酒店的走廊深处又走了几步：“最近一直在间亲戚，还有两三天估计能回来？”
“你要再不回来，我对你的热恋期可能都快过去了。”
路季予很不要脸地来了一句：“想我了？”
“没，想狗了。”
“哎，说到狗，陈美云的那条狗最后取了个什么名字？”
……
两人又抱着手机“临行密密缝“地聊了好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姜莞抓着林俊一道去姜怀南的画室，到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快到饭点了，画室里其实没什么人了。
林俊走在姜莞前面上台阶，还没进门，他扭头看了眼姜莞，神神秘秘道：“那个谁也在啊。”
“谁？”姜莞没吃午饭，刚路过巷口的罗森时买了份关东煮，她嘴里咬着一个魔芋丝，黏黏糊糊地问。
不等林俊回答，那人自己从屋里跨出来，陈乌林站在台阶上，正对着下午的夕阳，脸上的表情让光糊成一片。
姜莞看不清他的脸，只听到他声音有点低地在那说：“姜莞，你怎么来了。”
听起来像是不欢迎她，有点稀奇。
“姜老师，你帮我把里面洗衣机的水龙头关一下呀，我去把晾在外面的围裙收一收。”一袭碎花长裙的中年女人笑眯眯地搓着手从画室里踏出来。
姜莞站在台阶下看着她，两人视线不偏不倚地正好对上。
笑容戛然而止。
就在这片刻死一般地寂静里，姜莞脑子里蹦出来一个疑惑，这四年来，她究竟来过这个画室多少次，就她这幅熟门熟路的样子。
所以这一切不是突然计上心头，而是铺垫多年，藕断丝还连。
陈红到底还是见惯了风浪的，她只愣了几秒，便挡开站在前面的陈乌林，站到姜莞面前，拿出一幅长辈的架势：“姜莞好久不见了，听你爸说你前段时间出去旅游了？”
“对。”
“阿姨你染头发的技术还是那么好，给我爸染的那个颜色挺好看的，可惜我一回来他就又染回来了。”
陈红盯着姜莞看了几秒，没说话。旁边的陈乌林出来打圆场：“妈，你不是要收围裙吗，我跟你一起。”
陈红扭头看了陈乌林一眼，表情算不上好，但语气还算正常：“好，你帮我一起。”
“姜莞。”陈红走到一半又扭过身来看姜莞：“你爸在里面，本来我们要一起吃饭的，正好你来了，要不要一起啊？”
“好啊。”姜莞笑：“我和林俊正愁晚饭没着落呢。”
这会儿在旁边看了半天戏的林俊忍不住悄悄凑到她旁边：“这是大伯伯的新老婆？你真要跟他们一起去吃饭啊？”
“早吃完吃，一样都要吃。你以为逃得掉？”
吃饭的地点选在巷子尾一家普通的炒菜馆。姜莞以前没吃过这家店，后来还是路季予叫了好几次外卖总是错送到画室，她才有了兴趣。
这人一看就是很会吃的那种。
能让他流连忘返的估计不会差到哪里去。
后来姜莞一尝，果然味道不错。
店里生意不错，姜莞他们五个人挤了一张四人桌。姜怀南坐在靠窗的位置，从刚落座开始就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又是倒水又是夹菜的。
“今天怎么突然来了？”
请问这难道是重点吗。
“姑姑打电话让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忙的。”姜莞咬了一口姜怀给她夹的膏蟹，想了想开口：“姑姑还真是费尽苦心。”
“姜莞。”
“我知道这件事应该早就跟你商量。但是最近事多，你又旅游刚回来，我也实在是没找到什么好的机会。”
姜莞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对面陈红则慢条斯理地剥了一块蟹腿肉夹到姜怀南碗里：“老姜，你尝尝，姜莞和小俊也吃呀，别客气别客气。”
我吃我爸的饭，我客气什么。
我吃我大伯伯的饭，我客气什么。
被挤在桌角的陈乌林沉默地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
“我和你爸爸商量过了，打算过年的时候把这事办了。眼下你们刚上大学，肯定还有很多事要适应，我们反正也不着急。”
陈红笑笑，夹了一块鱼肉到陈乌林碗里：“以后你和乌林都在一个地上学，彼此之间也能有个照应，这样我和你爸爸就放心了。”
“陈红——。”姜怀南夹了一块糖醋里脊给她：“你别光顾着说话啊，来，尝尝这个，炒得特别好。”
姜莞放下筷子，拿起桌上的饮料默默喝了一口：“爸，你和阿姨什么时候又在一起的？”
“还是。”她放下杯子：“其实这么多年，你们一直都没断过？”
“我——。”姜怀南下意识地想辩驳一句，旁边的陈红拍了拍他放在桌上的手，看着姜莞心平气和道：“我知道姜莞你心里对阿姨有不满意的地方，也一直觉得当初你爸爸妈妈离婚是因为我的原因，但是你现在大了，应该明白，不管有没有阿姨，你爸爸妈妈都会分开。”
“所以，这么多年你们一直都没断过？”姜莞没有顺着她话走下去，把自己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莞仔。”姜怀南叫了她一声：“有事我们回去再说，行吗？”
姜莞不意外姜怀南的反应，这么多年他最喜欢的就是和稀泥“这事我姑姑是不是也一直都知道？”
林俊立马举手表忠心：“我发誓我不知道。”
姜莞垂下眉眼，她也并不想把事局面搞得很难看：“好了，我没什么想说的了。”
“吃饭吧，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