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萤有些不懂祖母何意?姐姐与太子婚约并未作废,为何要让我横插一脚。?”
听她如此说,沈家祖母冷漠的面容缓了些,她扶着身旁嬷嬷的手站起了身。
缓缓走向离萤,等走到离萤身前,她伸出手,离萤愣了片刻便将手搭在她手上,起了身。
离萤被沈家祖母拉着走到门边,两人站在高处,离萤视线朝着远处看去,能看到大部分沈府。
这时沈家祖母开了口,“你瞧,这沈府庭院众多,除了这福贵的宅院,还有无数的商铺,田地,仆从等。”
“沈府家世显赫,但绝大部分家产都是见微的母亲带来的。”离萤垂眸静静听着沈家祖母的话。
“我与你说这些,是想让你知晓,若是这次见微随侍太子离开京中,这些家产可都要拱手让人了。”
离萤这时抬头看向沈家祖母,“你阿姐这么些年有着皇帝皇后喜爱又与太子有着交情,这沈府的掌权者实际是你阿姐。”
“但此番皇后薨逝,太子失了势,你阿姐的处境可想而知,若是再去随侍太子,离开沈家,那她这些年的苦心经营将化为乌有。”
“我与你阿姐曾说过,让她与你说让你随侍太子,但她不愿。”
沈家祖母那双浑厚的双眼看着离萤,“你阿姐为你安排好了退路,她给你备足了银钱,且让你离开京中。”
离萤的手紧握着,有些不知所措。
“她为你想好了退路,可她自己的退路呢?”沈家主母低声反问。
离萤听到这句反问心中有些涩,她知晓沈家祖母说这些是为了让她随侍太子。
离萤握着的手松了下来,“我愿意替阿姐随侍太子。”说完又紧握在一处,眼神坚定。
“我只要阿姐好好的。”被接回来这些年阿姐待她极好,自己幼时还未被送出府时,常跟在阿姐身后,受欺负了阿姐护着她。
被送走的那些年,阿姐也常常遣人送东西来,一直都记挂着她。
“你是个好的,懂你阿姐的心。”沈家祖母看向离萤,眉眼间带着些许赞赏。
离萤眉心微蹙,眸中担忧,“可圣意是让阿姐随侍,如何能抗命?”
“无妨,圣上只说是沈家女,可没说是沈家哪位女子?”沈家祖母眸中深沉,她看向离萤。
天上太阳西斜,高楼上没了交谈声,离萤跟在婢女身后下了楼,朝着自己的院中走去。
而在她身后,沈家祖母身边的嬷嬷上前,手上拿着披帛。
“夫人,真的要她去吗?。”嬷嬷为沈家祖母整理着衣衫,担忧询问。
沈家祖母望着下方的沈家院落,语气平静,“见微不想让她知晓从前的事,可这次她回京,便已经注定躲不掉。”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离萤在月色中脚尖轻点,出了沈府。
她要随侍太子,前往太子被废封地陇南的事要与六阿姐她们传个信。
伸手敲响房门,开门的依旧是前些日子见得女子,离萤便知晓阿姐们都还在抗倭。
将手中的信笺放下,离萤想到了那日送来的蛊瓶。
“那个蛊,阿姐们有查到是什么吗?”
“并未有回信。”那女子说完,离萤起了身,站在年轻女子对面,语气诚恳,“我过几日会离开京中,归期不定,我见微阿姐,请你帮我多加照看,多谢你了。”
那女子低头躬身,“我知晓,你放心。”离萤这才转身,回了府中。
太子离京的日子眼看着已到跟前,帝王在太子临行前一天将人召了去。
两人见面之地,不在议事隆庆宫而在皇后宫中。
皇后宫中的紫薇逐渐凋落,一片片铺满殿内,帝王坐在皇后常做的廊下,高大的身躯负手而立。
听到脚步声时,他转了身子,看向被宦官扶着走来的太子。
帝王眸色微深,伸手拉过太子的手臂。
“忱儿,可还好?”
应忱被拉着坐到了廊下凳子上,鼻翼间有着幽香,他放在身旁的手微微顿住。
“父皇,是母后的宫中。”
“是你母后宫里。”帝王坐着,视线看向前方的紫薇树,“你母后最爱的紫薇,像是要凋零了。”
太子被锦缎覆盖双眼下的唇微微抿起。
“唤你来这里,是你母亲生前最放心不下的事,你和见微的婚事。”
应忱锦缎下唇抿的平直,他声色平静:“父皇,儿臣要为母后守孝三年。”
这三年他不能近女色,也不能成婚。
圣上听闻,收回的视线却泛暗藏着的冷,漠然的看向应忱,语气却是带着关切,“这次父皇保不住你的太子之位,你舅舅也没了办法,你先去往封地,若是今后时机到了,父皇再把你召回来。”
一旁应忱听闻,抿着唇,隐藏在袖中的手紧握在一处。
帝王又与太子说了几句嘱咐的话,便起身离开,只留应忱一人坐在空荡荡的皇后宫中。
进来的刘公公看到这一幕眼底湿润,他快步走上前去,“殿下。”
“回太子府。”应忱声色沙哑,刘公公上前扶着太子出了宫。
应忱上了宫外侯着的马车,坐在车内身形一动未动。
车辙声在太子府门前响起,应忱被刘公公扶着进了府邸。
“将人都叫来。”应忱被扶着坐在高位,淡漠出声。
过了会,殿内出现几道人影,他们穿着黑色玄甲,脸上带着整张玄黑色面具,身影挺拔,其中有几位女子。
“孤离京后,除鸦青这支扮作孤的随行侍女,其他几支留在京中。”
“调查母后身死真相,护好公主,寻葛嬷嬷下落。”
太子坐在上位,虽被锦缎覆盖着双眼,但周身压迫感却是不减分毫。
下方人恭敬道:“遵令。”随后躬身陆续退下。
刘公公见人都退了下去,上前给应忱身旁桌上的茶盏里添了水,随后将茶盏放到他的手中。
他面容担忧,看向面前的太子劝道:“殿下怎的不多带些人?”
太子摩挲着手中茶身,语气平缓,“他们是母后留给我的。”
刘公公面色一怔,随后看着太子的眼底带着心疼。
又听太子冷声道:“父皇不是赐了好些人随行,那就让这些人跟着吧。”
刘公公在一旁拿着茶壶,神色忧虑,太子不知何时与陛下便不如幼时那般亲近,甚至私下对着圣上态度冷漠,对那个位置好像也并未争夺之心。
刘公公心下叹了口气,心中道,殿下只要过得快活便好。
第二日一早,太子府门前就停好了几辆马车,第一辆车里,透过被风轻扬起的车帘,显露出里面端坐着若隐若现的清贵身影。
“启程。”随着刘公公的话音落下,太子府前的马车陆续离开。
刘公公坐在太子马车外面,正和赶车的太子府侍卫首领常越说着话。
刘公公压低声音,“常越,怎的不见沈家大小姐?”
常越拉着缰绳认真的赶着路,声色木然,“不晓得。”
“跟你说也白讲。”刘公公气恼出声,坐在车上朝着两边看去,突然看到前方人影,他拍着一旁的常越神情激动。
“那是不是沈家的马车?”
离萤坐在马车里,透过打开的车窗看向越来越近的太子府的马车。
“殿下,好像是沈大小姐的马车,奴婢去问问。”
“准。”太子端坐着,声音平淡。
常越勒紧缰绳停下马车,刘公公从马车上下来,站在沈府马车前问道:“是否是沈家大小姐?”
赶车的马府握紧缰绳,“回公公话,是沈大小姐。”
听到他的话,刘公公刚要上前,沈府侍从赶紧道:“大小姐受了风寒不能吹风,我们跟在后面就行。”
刘公公停下脚步,想着这样也好,随后转身回了马车上。
车轮逐渐驶离京中,离萤紧握着的手松开些。手腕上的赤尾红蝎爬了出来,离萤揪着它的尾巴,语气轻快,“我也能为阿姐做些事了。”
随后又情绪又低落了些,“若是殿下发现了,定会失望。”
红蝎蹭了蹭她的手,像是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在安抚她。
一行人从晨起走到了午时,太子随行的侍卫很多,他们穿着甲胄,各个身材挺阔,眼神警惕。
随着马车走到一片繁茂树林之中,离萤手中的红蝎爬了出来,尾巴高高翘起。
离萤眸色沉了下来,看来这里藏着人。
突然的林子里传来利刃相撞的声音,离萤打开车窗朝着前面看去,太子的马车和一众侍从被黑衣人包围在中间。
这些黑衣人有些人在站在地上,有些则站在树干上,蒙着脸,只剩下带着杀意的双眼。
一行人开始缠斗在一起,但太子的马车却是被侍从们护着极好,这些人无法突破。
树干上的黑衣人看向太子府身后的几辆马车,他抬手示意其他黑衣人。
这些人开始分散,朝着跟在后面的马车袭去,后面马车坐的除了太子府跟随的侍女,便是圣上赐的婢女,还有最后一辆是离萤的马车。
见势不妙,离萤从马车上快步下来,躲到一旁树后。她下来片刻后,方才坐着的马车被四五个黑衣人用刀砍的破烂不堪。
离萤手抓着树,犹豫着是否出手,这时有惊恐声传来,离萤看去,黑衣人提着刀朝着一随行女子砍去。
离萤手中立刻有了动作,她先是捡起地上石子朝着黑衣人腿上打去,见人吃痛跪到在地,她赶忙从树后跑了出来,手上随意捡起地上的利剑,就朝着那黑衣人的背上砍去。
她的手法蛮横无章法,砍了几下都未曾砍到人。
一旁凌厉的风声传来,离萤佯装跌倒,但还是被擦着砍伤了手臂,鲜血流出。
黑衣人要提刀砍离萤,却被人一剑穿心,常越提着剑看着离萤神情愣住,他木木道:“怎么变成了沈二小姐?”
周遭声响逐渐弱去,地上尸身死了一片,一些活着的刺杀之人也都尽数自尽,离萤被常越带着去了太子马车旁。
刘公公整理着衣衫,缓着惊恐的情绪,待看到离萤身影时眼睛瞬间再次瞪大。
“沈二小姐?”
随后视线下移,看到离萤胳膊上的红痕,“您怎么受伤了?”
离萤白着一张脸跪在地上,出声请罪,“我代阿姐随侍殿下。”
“沈二小代姐随侍本宫…太子声音停顿了下,随后道:还是一如既往的任性妄为。”太子声音淡漠带着厌色从车里清晰传来。
一时周遭寂静了下来,风刮过树梢作响,刘公公小心出了声:“殿下,二小姐受了伤。”
“受伤?”太子反问,语气冷漠:“没有自保的能力还要逞强,看来沈二小姐不自量力惯了。”
离萤跪在地上垂下眼眸,方才被离萤所救的女子就要起身,离萤察觉到朝她看去,对她摇了摇头,那女子眼中噙着泪水看着离萤。
离萤跪在地上,请罪道:“臣女知错,臣女确实不自量力了些。”
“休整吧。”太子出声,一旁的刘公公看向跪着的唇色泛白的离萤,心中无奈。
太子一向不喜这个沈家二小姐,怎的就是她来随侍。
众人整顿,离萤跪在地上,手臂上的疼已经麻木,她的身子逐渐弯下去,最后彻底倒在地上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