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旨

    “吴仓管请起。”谢见音上前几步,将吴行舟扶起身来。

    杨贺云既惊又喜:“吴兄!你这院子里竟藏有地窖啊!家里人可都平安?”

    吴行舟未回应杨贺云的关心,只面色凝重地走到他面前,沉声问道:“杨县令,卑职有一事想跟您确认,平阳至临水路上那道临时关检,是否是您下令设立的?”

    杨贺云一脸愕然:“关检?什么关检?我从未下令增设关检啊!”

    吴行舟神色明显一松,转身向谢见音拱手行礼:“谢小姐,杨县令应该是清白的,还请您将他放开吧。”

    “藏锋。”谢见音唤了一声。

    藏锋立即会意,上前解开杨贺云身上的绳索。

    杨贺云站起来活动了下身子,他并不生气,反而十分担忧地说:“吴兄,恐怕那些贼人还会再来,不如让你家人跟着我去县令府上,府中有侍卫值守,总会更安全一些。”

    吴行舟笑了笑:“杨县令不必忧心,家里人早已被我转移到了安全地方,我独自留在这院中,也是想搜寻更多证据,再进京上禀朝廷。”

    谢见音闻言,出声询问:“吴仓管手中有哪些证据?粮簿可在你手里?”

    吴行舟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本裹得十分严实的账册,双手奉上:“这便是今年的粮簿,恳请谢小姐转交给太子殿下!这簿上记着平阳粮仓上月出库的每一笔粮食和收入,笔笔属实,绝无差错!”

    谢见音小心将粮簿收好,又问:“吴仓管方才提到的临时关检,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行舟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出原委:“约莫一个月前,杨县令找到卑职,说是接到朝廷旨意,命平阳县以最低价格将仓中余粮全部售予朝廷,运至临水赈灾。”

    “卑职受命后,立即安排人手分批将粮运出,可一连运了近半个月,仓中粮食已经运走大半,逃难而来的饥民却越来越多。卑职心中生疑,前几日便亲自跟着运粮的队伍一起上路,打算到临水探探情况。”

    言至此处,吴行舟眼底腾起怒火:“谁知运粮的队伍刚出平阳县不远,就在一处山道后被几名身着军服的官兵拦下,他们让粮队将运送的粮食通通拉到一处隐蔽位置,说是要例行检查。”

    “卑职从未听说这条路上设有关检,便询问之前一直运粮的伙计,他们皆说这关检是杨县令临时设在此处的,为的就是防止有人途中偷换官粮。”

    他补充道:“凡是经过检查的粮食都会被贴上纸封,也只有贴上纸封的,才能顺利拉进临水。”

    杨贺云气得狠狠拍了一下大腿:“哪里来的贼人!竟敢冒充本县令的名义行事!”

    谢见音示意吴行舟继续,他接着说道:“卑职心中疑虑未消,便要求那些官兵证明身份,不料他们真拿出一封盖有官印的县令公文!”

    “见到公文后,卑职便以为是自己多虑了,可看着粮仓里的粮食已经搬空,但临水来的饥民却有增无减,终觉此事蹊跷,便又去到那处关检口探查,谁知那里竟已空无一人!”

    他语气愈发沉重:“卑职又寻至他们‘检查’粮食的地方,在草丛中翻出几袋装满枯草砂石的麻包后,才恍然明白,恐怕那些被拉去临水的粮食早已在此处被人调包!”

    杨贺云脸色惨淡,颤声道:“难怪吴兄不来找我求助,原来是以为我与那些贼人一伙的。”

    谢见音目光如刃,质问杨贺云:“吴仓管称那些官兵出示的公文里带着官印,杨县令可有解释?”

    “其实……一个月前县令府就遭过贼。”杨贺云一副懊悔模样,“不过当时什么东西都没丢,下官还以为是虚惊一场,便没放在心上。可如今想来,恐怕官印就是在那时被贼人偷偷盖上去的。”

    他重重叹了声气,语气十分自责:“若是下官能再谨慎些,也不至于让他们奸计得逞了。”

    吴行舟安慰道:“杨县令日夜操劳,公务繁忙,被贼人钻了空子也不是您的过错。还请您不要介意卑职先前的猜忌。”

    杨贺云连连摆手:“自然不会!吴兄有顾虑是应该的。”

    吴行舟又从怀中拿出一块略微磨损的木牌,牌面隐约刻着一个“钱”字,他将木牌递给谢见音:“谢小姐,这是卑职在那处关检口发现的另一件证物。”

    谢见音接过木牌,面色一凝:“这是……钱家的牌子。”

    大盛有三大粮商远近闻名,北张南冯,再加上京中一个“钱”。

    钱家几乎掌管着京城一半的粮铺,他们在各地的分铺也开了不少,比起张家冯家,天子脚下的钱家当然还要更强势一些。

    “卑职怀疑,我县运去临水的粮食恐怕落入了钱家人手中,钱家恰在平阳县开有分铺,于是卑职在前夜暗中潜入调查,发现他们果然在半夜偷偷摸摸运着东西。”

    “为了不打草惊蛇,卑职只好先返回家中将亲人安置好,随后便打算进京揭发此事。只是没想到,卑职刚出城就遭人尾随,凭着对平阳地形地势的了解才将跟踪之人甩开。”

    “思及最危险之处或许最安全,卑职又重回到这院中,躲入地窖暂避。”

    听完他的叙述,谢见音十分感慨地说:“辛苦你了吴仓管,此事交由我来办,你……”

    话音未落,一只冷箭突然朝谢见音面门射来!

    “小心!”夜色中寒光闪过,藏锋迅速拔出腰刀,凌空将飞箭斩为两段。

    谢见音只觉眼前一花,等回过神时,已被诺伽稳稳护在身后。

    “抓住那人!”她没有丝毫迟疑,当即命令藏锋抓人。

    离院落不远的树上,一道黑影见行迹败露,转身想跑,但却被速度更快的藏锋拦下。

    几番刀光剑影之后,藏锋拎着一具已经没了呼吸的尸体扔在地上,对谢见音说:“是名死士,牙中藏着毒药,被我重伤后便立即咬毒自尽了。”

    谢见音冷笑一声:“这群人倒是准备周全。”她转过头对吴行舟说,“吴仓管,此处不可再留,你还是随我们先去县令府暂避几日吧。”

    吴行舟深知形势危急,当即点头应允,随着几人一起返回县令府。

    *

    众人回到县令府时,天已大亮,他们刚踏进门口,一名侍从就慌慌张张来报:“大人不好了!有位姓裴的将军带兵来访,此刻正在前厅等您!”

    谢见音脸色骤变:“是裴锦川!”她立即侧首对藏锋说,“你带上吴仓管,赶紧找个隐蔽地方躲好!”

    藏锋领命,身形一晃便带着吴行舟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谢见音本也想回避,但刚一转身,就被一队突然蹿出来的精兵包围住。一道熟悉又冷冽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音儿?你不是去清远山静养吗?怎会出现在此地?”

    裴锦川立于精兵之前,目光锐利地审视着谢见音,待扫过她身后的诺伽时,眼底又生出几分愠怒:“你竟还将这狐媚男子带在身边,以往你脾气任性行事出格也就罢了,如今竟一点也不害臊,将这种人随意带出门招摇过市!”

    谢见音咬着后槽牙,心底冒起一团怒火,她刚想发飙,却被诺伽轻轻拉住衣袖。

    “裴将军说笑了。”诺伽不慌不忙地踏前一步,唇角微扬,“在下是小姐重金请来的医师,自然须随行身侧助她调养身体。虽说在下相貌确实比常人精致三分,容易引人误解,但还请裴将军慎言,莫要损了小姐的清誉。”

    一旁的杨贺云眼珠子看来看去的,似在疑惑几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裴锦川怒意更盛,指着诺伽呵斥道:“你!像你这种以色侍人的家伙,根本不配与我说教!”

    一直未发言的谢见音此时开口打断:“锦川哥哥,你别冤枉诺医师了,若不是他救我,见音早就没命了。”

    裴锦川冷哼一声,再度逼问:“音儿,你还未回答我,师父说你去清远山静养几天,你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谢见音心中已想好说辞,从容应答:“也是恰好路过嘛,锦川哥哥你也知道,父亲与杨太傅是多年好友,此前太傅就说十分想念侄儿,我既路过,便顺路来拜访一下杨县令,代太傅探望一番。”

    她向杨贺云使了个眼色,杨贺云立即会意,接过话头:“正是如此,裴将军,昨日府上刚收留了两名从临水逃难而来的孤儿,还是诺医师出手相救才保住孩子性命,下官拜托谢小姐和诺医师在此多留两日,待那孩子腿伤稍稳些再走。”

    裴锦川入府时确实瞥见院中有两名小孩,他们怯生生地看着他,年长些的男孩腿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伤势显然不轻。这与杨贺云的一番说辞相符,他心头的疑虑便消了大半。

    杨贺云屈膝躬身,恭敬问道:“不知裴将军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裴锦川目光微凛,从怀中摸出一份太后懿旨,杨贺云连忙撩起衣袍跪下接旨。

    “太后有令,平阳县仓管吴行舟,疑借职务之便偷换官粮,侵吞赈灾银三十万两,而今下落不明,平阳县令杨贺云须协查此案,一旦发现吴行舟踪迹,当立即交由裴锦川押送回京,不得有误!”

    谢见音在袖中暗暗捏紧拳头,幸好是她们抢先一步找到吴行舟,若他落入裴锦川手中……恐怕就不是“押送回京”,而是“途中畏罪潜逃,失足落水丧命”的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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