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门汀一步步爬上钟楼,巨大的圆环上布满了齿轮,在时间的推移下,不断交叠,又错位,她的手颤抖地抓住栏杆,冷汗沁湿了她的掌心,她的指甲嵌入木头里。
一不小心,她手打滑,险些摔倒,危急情况下她的另一只胳膊死死缠住可以支撑她的木条。她的脑袋在两个圆环的缝隙里,想起身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四个黑色的点。她眯了眯眼睛,从一个点狂妄不羁的移动频率中,还有经典的倒三角形排阵,认出了这是马尔福和他的两个跟班。
不用多余的咒语,克莱门汀就知道马尔福这个人一定在絮絮叨叨地抱怨哈利·波特,他不服波特收到了一把光轮2000,更不服他为什么一年级就能加入魁地奇队。
虽然克莱门汀不知道为什么马尔福总对别人的事情那么上心,原本其他人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结果不到半天全校人都知道了波特有了光轮2000——这得有多闲。
另一个点离他很远,移动速度也非常快,他们隔着将近54英尺距离,克莱门汀半跪在地上,身体向前探——相当典型地明知道那人到底是谁但连死都不愿承认的案例。
她本来想试着从四楼开始,一边往上爬,一边逼着自己从上往下看,适应对高空的恐惧。
但不想,因为钟楼设计相当独特,导致她放慢脚步,却不曾想会看到眼前这一幕。
克莱门汀气不过,狠狠地拍着栏杆,一下、两下,三下。发出的响声惊起一群渡鸦,它们发出聒噪的响声,向下俯冲飞过黑湖。在草坪上快步走着的黑发少年觉察到怪异的渡鸦,疑惑地抬头向上看。
可惜距离太远,他什么也看不清。
她转身按计划去了吊桥,几块木板随着绳索一起摇晃,克莱门汀还是无法狠心迈出第一步,桥上并没有什么人,只有攀爬在绳索上的蟹爪兰,这里离拉文克劳休息室很近,现在就有一位拉文克劳女生从另一边走过来。
她有着赤褐色的长发,头上还戴着维多利亚时期群星密布的头额吊坠,她走路时的小动作很多,一晃一晃,她额头上的星星也跟着一闪一闪。
不狠心不行啊,总不能真在飞行课考试上拿个T吧,她会创下家族记录的,虽然她一向不在乎这些,可是这件事传出去还是很丢人啊。
没有人能帮她了,西奥多……他始终没有答复克莱门汀请教飞行的请求,自那晚休息室的控诉后,他们的关系一直保持着静止的状态,像被冰冻咒冻住了。
克莱门汀朝着有鲜黄色和阳光的另一边走过去,她侧过身子,两只手都抓住了绳索,像螃蟹一样横着前行。
“让开让开!哈哈哈哈……”
正当她自暴自弃想要蹲下来缓一缓的时候,后面跑来了一群男生,他们其中一个人跑在最前面,拿着一本日记举在头顶,身后还有两个男生在追着他,男生们全然不顾在狭窄的吊桥上如此穿行有多么危险,他的肩膀直接撞到了克莱门汀。
她紧紧贴着绳索,造成的冲撞还算小,走在中间的女生就没那么好运了,她的前胸直接贴在了绳索上,摇摇欲坠,马上就要翻到水里去了。
“小心!”
克莱门汀二话不说直接冲了上去,也顾不上恐高,一把抱住那个拉文克劳的女生,往另一边直直倒下去,有幸成了除西奥多以外的人形靠垫。
啊,天空,像洗旧了的衣服那么白。眼前的白色幕布晃了晃,随即一张脸出现在克莱门汀面前。
梅林在上!她被吓得抽搐了一下,然后被一条细软的东西砸了脸,什么都看不清了。
克莱门汀用手摸了一把脸,抓到了砸下来的东西,想要坐起来看清,却在下一秒磕到了另一个女孩的额头。
“噢……!”
两个人此刻像六点半的表盘,一个向钟楼的方向躺,一个向拉文克劳休息室的方向躺。
倒霉,从来都不是一瞬间就能解决的事。当你开始遇到一件不顺心的事情之后,请放平心态,因为坏事会接踵而来,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觉得对面那个女孩说不定身体协调能力比自己还差。
克莱门汀静静地等待了几秒,才缓缓地坐起身子。她的背好像贴到了什么,她沉默,她觉得大事不妙,她缓缓回头,泰瑞站在她后面正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神情看着她。
“这里的拉文克劳出没率很高啊。”她站起来,看清了手里面的东西,那正是女孩的额饰,克莱门汀强颜欢笑地看向泰瑞,“早上好,前面那个女孩你……”
“月亮!太阳!一百二十度!”女孩蹭一下挤在二人中间,她的注意倒不在丢失的额饰上,她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凑向克莱门汀,克莱门汀只能连连后退,她的后背不小心碰到吊绳,直接往后仰了下去。
她往后的那一下,好像真的变成了一颗天体,从天空上划下去,视线与地平线相接,泰瑞吓得死死抓住克莱门汀的肩膀,摇晃慢慢止住了,克莱门汀依旧保持着下腰的姿势,只是刚刚短短的时间,她就已经回顾完自己的今生了。
谁来管一下,这个学校还有没有正常人,我们说话一定要如此剧烈如此有冲击力吗,是否有人还在意她恐高的这一点,克莱门汀闭上眼睛,颤颤巍巍伸出手希望有人能拉她一把。
“没错没错,就是日月拱的相位,太美妙了!你相信吗?”
是有人给自己施了静音咒吗,怎么零个人在意自己的死活。
“任何人——谁都行——!快拉我一把!!”克莱门汀吼道。
泰瑞听到这句话之后也不再犹豫了,伸手拉了克莱门汀一把,她这下终于能以正常的视角来面对天空了。连梅林都不敢相信,她差点在这里就治好了恐高症,真是又险又离谱的方式啊。
“抱歉抱歉,我以为……她会拉你,因为,我……”泰瑞带着歉意的目光看向克莱门汀,他摊了摊手,“我是男生,怕你介意。”
克莱门汀抬起手,打断了两人:“停,我们换个地方吧,我恐高,求求你们了我可玩不起这么刺激的游戏。”
几个人往回走到钟楼那里,早上经过这里的人不多,要不克莱门汀会更惨。只不过那个女孩一直叽叽喳喳的,像一只活跃的云雀:“哇……木星的位置也妙极了,简直完美,金星在第十宫……还有什么?还有好多星星……西半球,西半球。”
“你在对我说话?”克莱门汀狐疑地看向女孩。
“是的……我猜你是……你是……”女孩在克莱门汀面前左看右看,她怎么还喜欢倒着走路。
虽然不理解,克莱门汀还是解释了:“我是克莱门汀·约克!”
“克莱门汀……克莱门汀……”女孩喃喃自语,“嗯,克莱米。”
“她就是这样的,你习惯就好……话虽这么说其实我们拉文克劳内部也受不了她的性子。”泰瑞悄悄和克莱门汀解释,希望她对此不要感到害怕。
“茉伊拉·海耶斯,是我的名字,我们都来自水……克莱米,我们的木星相距很近……很近,只有零点几度的偏差……哦,我看不清,它们简直要叠在一起去了,它引领你去那。”
海耶斯朝一个方向指过去,克莱门汀看过去,那里什么都没有,除了禁林。
“这话不能乱说!”泰瑞制止她。
克莱门汀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从耳挂上拽出一根羽毛,甩了甩,变成了一支羽毛笔,泰瑞更好奇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克莱门汀的耳挂。而她没在意泰瑞的目光,在裁剪好的羊皮纸上速记符号:“你刚刚说日月拱,太阳月亮一百二十度,第十宫……水,还有木星?”
“不……不不不,是第十宫群星璀璨。”海耶斯纠正克莱门汀,虽然克莱门汀并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冲突,但她还是将信将疑记下来了,她觉得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种话。
更重要的是,她从小在聪明人堆里待惯了,完全能识别出同类的气息——尽管她哪里都很奇怪。
克莱门汀低头写字的功夫,才注意到海耶斯的头发特别长,一直到大腿那里。
她犹豫了一会儿,墨水在羊皮纸上晕出了一个点,她抬起笔尖,继续写“禁林”。
“你能听懂吗?”克莱门汀在明面上直接问泰瑞。
泰瑞尽可能再想高情商回答:“嗯……其实我们,更倾向于她在胡言乱语,因为她说的这些和天文课的星象没有关系,就像梦到什么说什么一样。”
“这样。”克莱门汀点点头,也是,要是能听懂怎么可能会受不了呢,她觉得问出这句话都显得多余,大概自己也被斯莱特林某些人给传染了。
“这支笔……?”泰瑞不可思议地看着克莱门汀又甩了一下,笔尖消失了,羽毛又落回耳挂上,克莱门汀追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了笑。
“啊,我自己做的小玩意,很简单。”克莱门汀含糊其辞,她更对海耶斯感兴趣,于是抬眼问:“我可以问问你……这些都是什么含义吗?”
“含义?”海耶斯用食指点了点下唇,摇摇头,“我只是看到了,星星一直在那里,不管有没有道理。不过我觉得……嗯,克莱米很受欢迎。”
可信度立马在克莱门汀心里大打折扣,她眯了眯眼睛,最后瞥了一眼海耶斯:“你的额饰在这里。”
“啊?”海耶斯歪头。
“啊?”克莱门汀不解。
“星星怎么会掉下来呢?”海耶斯双手捧着脸,“为什么呢?”
克莱门汀张了张嘴,她此刻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舌头在口中上下挪动,好像用什么词语开头都无法排解自己的迷惑,她向泰瑞的方向挪了一步,小伙子的后背绷直了,他也同样困惑,不过他看向的人是她,而不是海耶斯。
“你……”克莱门汀斟酌片刻,“你会戴额饰吗?”
“那,那是什么?我不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