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摊五十块钱两件的T恤牛仔裤穿在迟衡身上,像五百块一件的。
这衣服能被她哥穿也算抬咖了。
云柳感叹,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板儿。
那这个时候就有人要问了:都是爹妈生的,为什么有的人像男模,有的人像童模?
还是亲妈滤镜下的童模。
帮朋友问的,不是在说她自己啊,绝对不是。
“你买的这什么衣服,这是棉的吗?”迟衡皱着眉问。
云柳拍拍胸脯,写道:【是的,纯棉。】
纯化学棉,怎么不是纯棉。
迟衡搓了几下衣摆,眉头突突跳动,质疑的眼神里透着嫌弃,最终没再说什么。
【别吃糖了,饭马上熟了。】云柳用本子挡下了他撕糖纸的动作。
动作被打断,迟衡还未抚平的眉头再次皱起,不耐烦地看了云柳一眼,眯起的眼尾被下垂的睫毛拉长,显得眼睛更加狭长锐利。
云柳翻了个白眼,直接抽走他手里的棒棒糖。
迟衡眼睁睁看着这些天唯一见到的零食被她拿走,马上变换了神色,可怜兮兮拉着云柳衣摆,一副要追随棒棒糖而去的样子。
他忽闪着大眼睛乞求道:“妹妹,给我舔一口吧,求你了,就一口,真的,我发誓舔完这口我就戒了。”
呵,戏精。
云柳猛地提跨转身,利索甩开他的纠缠。
吃完午饭,云柳去房间写作业。
迟衡不愿意一个人待在客厅,也跟着去了房间。
云柳端坐在书桌前写作业时,他也搬个小凳子坐她边上看书。
看着看着,他的头就离书越来越近,没一会儿,彻底趴下睡着了。
夕阳西下,日升月落,一天很快过去,周日下午时,云柳该返校了。
她想了两天,最终在临出门前才把自己写好的话给哥哥看。
迟衡没什么表情,静静站在她身后,看她换鞋。
在她即将拧开把手时,攥住了她的手腕。
“十点之前一定会到家,对吧?”迟衡说。
云柳迎上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你保证。”迟衡说。
云柳叹了口气,嘟囔:“我保证你也听不到啊。”
迟衡瞪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看得见,快保证。”
云柳深吸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用夸张的口型说道:“我、保、证、十、点、前、到、家。”
迟衡一错不错盯着她,直到最后一个字。
云柳晃了晃仍然被他抓住的手腕,提醒他别忘了松开。
“行,做不到的人丑一辈子。”迟衡说。
沉静的眸子盯着她,手上迟迟不肯放开。
云柳:?
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感觉她哥快碎了。
像小时候大人出门不带他,又期待大人哄他,又要发脾气嘴硬犟着不去。
云柳踮起脚,拍了拍她哥的头,接着从兜里掏出她私藏的棒棒糖。
当着他的面用牙齿咬开糖纸,舌尖舔了一口糖球,而后一把塞到他嘴里。
“一言为定。”她说。
这是她和她哥从小就用的约定方式。
把一个零食分成两半,一人一半吃下去,代表坚不可摧的联盟。
学的应该是“歃血为盟”(少儿版)。
迟衡愣愣叼着糖果,双目微怔,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松了。
云柳顺利挣开了他,推门走出去。
“喂,沈雪度,你作业呢?”一头棕红色短发的壮硕男生推了一下他的前桌——一个端正挺拔,但稍显纤细的男生,催促道:“快拿出来,快拿出来。”
被推的男孩子回过头,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的阳光照射在他洁净的无框眼镜上,折射出无机质亮光。
柔软的黑发,雪白的脸,淡色的眸,偏嘴唇殷红,像一朵盛开在雪原上的玫瑰花。
沈雪度面无表情地把一摞练习册放在桌子上,而后转过头去继续写题。
另一个校服外套里穿着篮球服的男生看见这一幕,凑过来,用肩膀顶了一下棕红色短发男生。
他假装小声,实则毫不避讳说道:“娘娘腔的作业你也敢抄,你不怕被传染啊?”边说边笑。
棕红短发男推了他一把,笑骂:“去你妈的,开什么玩笑,你曼爷我要多爷们儿有多爷们儿,怕什么。”
“你作业写完了吗?”棕红短发男接着说,“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今天老班的晚自习,被他逮着了铁要告家长,怕不怕你爸揍你?”
“嘁,我才不怕。”篮球服男生撇嘴,往椅背上一靠,双脚点在课桌下的横杆上,翘起椅子,仅用椅子的后两个腿受力。
“行。”棕红色短发男挑眉,不再搭话,埋头疾笔如飞,鬼画符一样写满作业纸。
云柳踩着铃声进教室时,班主任唐老师已经端坐在讲台上了,看样子早就来了。
那双鹰隼一样的眼睛扫过她,没人说话,却让云柳心里无端发慌。
她顶着灼人的视线,低头快步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同桌沈雪度递过来一张数学卷子,小声说:“前两节写这个,最后一节对答案,唐老师不打分。”
云柳点点头,轻声道谢。
晚自习一直持续到九点,云柳从老师办公室出来时,已经接近九点半了。
“云柳!”一出门 ,就听到欢快的女声喊她。
云柳循声望去,“什么事?”她问。
林陶跨步上前,一把挽过她的手臂,说:“我等你一起回宿舍呢。”
云柳不自然地借着掏东西的动作,抽出自己的手臂,从书包外层的小袋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她看。
“我不回宿舍了。”她说。
林陶接过纸条,看清上面写着班主任唐老师签的放行条。
她不可置信地看看纸条,又看看云柳,问道:“你疯啦?每天来回走一个小时回家,图什么啊?你家里又没人,晚上一个人睡老屋,不害怕吗?”
云柳摇摇头,说:“我哥来找我了。”
“你哥?”林陶疑惑地问。
“嗯,我先走了,我哥还等着我回家呢,你快回宿舍吧。”云柳从她手上收回纸条,说道。
林陶挠挠头,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但依然点了点头,与她道别。
走回宿舍的路上,林陶仔细想了又想,突然回忆起妈妈在家里说的闲话。
据说云柳的妈妈是给人当小三的,偷偷生下了云柳,所以才会一直躲在他们这里。
后来她妈妈死了,云柳也不知道被谁收养走了。
再后来,秦家认回了云柳,又不知道为什么把她赶出来了,这才重新回到这里。
那云柳的哥哥,岂不是秦家人?!
哇塞 ,他们村子里来大人物了!
“行了,回去吧,路上小心点儿啊。”身着保安服的门卫叔叔收下纸条,扬起手挥了挥,示意云柳通行,紧接着又补充道:“记得尽快去找老师办走读证。”
云柳攥着书包带子,朝他微微鞠了一躬,说:“好,我明天就去,谢谢叔叔。”
校门外挨着一条绿化带,沿着学校围墙种了一片花花草草,隔开了学校和人行道。
云柳毅然踏上人行道,这还是她第一次自己走夜路从学校回家。
一开始转学来的时候,秦家会派人开车来接她回去,后来秦家不管她了,她就办了住校,每周五下午回家。
马路上车辆飞驰,人行道上人影寥寥,好在路灯足够亮,足够多。
也不是很吓人嘛。她想。
刚松了一口气,突然,她手上一冰!一个高大的阴影从身后笼罩了下来。
云柳瞪大了双眼,机械地一卡一卡回头。
“啊——!”云柳扯着嗓子大叫。
迟衡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说:“我猜你在鬼叫,别真把什么东西引来了。”
云柳大叫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狠狠掐了一把她哥牵住她的手指,趁他痛的时候甩开了他的手。
然后从口袋里拿出刚在学校里买的小便签本和挂在本子上的很短的笔,写道:【你怎么在这?!】
迟衡揉捏着被掐红的手指,边抽气边说:“还能为什么,来接白眼狼!我靠你真是一身牛劲啊,谁让你掐这么狠的!”
【谁让你吓我的!】云柳回敬道。
“哼,”迟衡不爽,“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怕鬼。”
【鬼知道我做亏心事了?它天天盯着我?】
“对啊,你不知道吧,每个人都有专属鬼,我看见了,它现在就在你头顶上呢,咦!好长的舌头,没有眼白,血刺呼啦的嘴巴张得好大,满嘴獠牙......”
迟衡编得正起劲,突然就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他连忙扯出塞他嘴里的东西,一看,是一团废纸。
在他发火之前,云柳眼疾手快牵住了他的手。
说是牵,其实更像是按住。
看过杀猪的人都知道,要有专门的人把猪按住的,她现在就是在按猪。
云柳扯着她哥往家的方向走。
迟衡跟个带不动的拖油瓶一样,不情不愿任她拖着走。
你看看,这不是猪是什么,但凡是条狗都会自己往家走,只有猪牵不动。
走到一半,云柳拖不动了,停下来喘气。
她拿出小本子,写道:【哥,我们去治疗好不好?我想每天都有人接我回家。】
迟衡静静等她写完,说道:“我这不是来了吗,现在也能接你。”
【你是跟着我来的吧,一直坐在校门口等我?花坛冰不冰屁股?】
“少操心你哥的屁股,就说我是不是来接你了吧。”
云柳白了他一眼,写道:【那我明天天不亮就要去上学,很晚才放学,你在校门口等我一天吗?不吃不喝等成活化石?】
迟衡沉默了。
半晌,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说:“别管了,我有我的办法。”
云柳用小本子拍了他的背一下,写道:【你要是敢一个人出门,我就用大铁锁把你锁家里,到时候你唱铁窗泪都没人理你,不准一个人出来知不知道?很危险!】
迟衡笑了下,故意压着嗓子用气泡音问:“多大的铁锁?”
一副存心恶心人的样子。
云柳面无表情把本子摔他身上:【神经病,真油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