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到现在脑子都迟迟没缓过来。
家里停电了，交了电费，所有电器重新开始运作。
她抬头，正好和坐在对面撑着面颊的时澈四目相对，时澈勾唇笑了下。
苏瑶被盯得立即挪开眼。
“瑶瑶怕我？”
苏瑶立刻否定：“不是。”
时澈挑眉：“不是，那为什么不敢看我。”
苏瑶心一横，抬头只看他一秒，眼眸躲闪着重新回归地面。
她怎么可能怕他，她怕谁都不可能怕时澈。
她只是还没有接受，接受两个不同次元世界融合。
不，时澈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她解释不了目前这种超自然现象。
时澈怎么可能会变成真人？
虽然苏瑶从不把他当简单的bjd，她认为他是有自己灵魂的，她给他取名字，细心打扮，没事跟他聊天。
但怎么，怎么就变成真人出现在她面前了？
苏瑶百思不得其解，脑子稀里糊涂乱糟糟的，又郁闷又苦恼，头发扎得后脖颈皮肤疼，她下意识去摸手腕上的发绳，摸了个空。
不知掉哪里去了，可能昨晚洗澡时落在了浴室，或是睡觉落在了床上。
苏瑶瘪了下嘴。
时澈留意到她这一系列不自知的小动作，嘴角噙着笑，骨节分明白皙的手伸去脑后轻轻一扯，如瀑般银白的发丝散落倾泻下来，他起身将那只簪子递给她，簪头莲花样式，模样精巧可爱。
那只是定做的，她两天工资。
苏瑶不解望住他。
“我的就是瑶瑶的，瑶瑶可以用。”
“我的……”
“嗯。”时澈嘴角微扬，伸手小心一捋一捋捡起她的头发，低低挽了个发髻。
“瑶瑶用着比我好看。”
他指尖微凉，苏瑶被碰到的后脖颈肌肤酥酥麻麻，像是被灼烧了样。
“时澈？”苏瑶试图缓慢接受目前这个事实。
“嗯。”他望住她，成为实体的时澈，所有都会等比例放大，娃体的他只有75cm，可现在他目测大概有190的样子，把苏瑶的出租屋衬得又小又窄。
时澈微微俯身。
他清亮的眼波里全是苏瑶的倒影。发丝垂落在她手背上，痒痒的。
苏瑶屏住呼吸，咬了咬唇：“我……能碰一下你吗？”
“当然。”时澈桃花眼弯弯。
苏瑶紧咬着唇壁内肉，鼓起勇气颤抖着伸出左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掐了下他脸，温热滑腻的。
真的。
她发呆惊喜之际。
时澈突然同样伸指，向下摩挲拨了下她的下唇瓣：“别咬它，瑶瑶。”
苏瑶条件反射往后一撤，懵懵僵僵地盯着他，脸瞬间烫得出奇。
时澈被她的样子可爱到，小幅度摇头低眉笑了笑。
“时澈……你能待多久？”
“我不知道。”
“嗯？”
时澈唇角的笑意慢慢敛了几分，坐去她身旁：“我暂时也不知道我能待多久，什么时候能变回去。”
苏瑶：“那你能真切感受到我这个世界的热冷吗？”
时澈摇了摇头。
好吧，那看来还是和她有地方不一样的。
苏瑶脑子里第一时间蹦出的是要给时澈买点现代装扮，他浑身上下包括衣柜里全都是古装配饰。
还好，感受不到冷热就行。
“瑶瑶生日想怎么过？”
“你知道我今天生日？”她诧异偏头。
“我当然知道，我知道你很多。”
也是。
时澈大部分时间都跟她待在一起，怎么会不知道。
苏瑶不喜欢过生日，以往生日有其他人时只是配合走个形式，她独处的时候，平平无奇凑合的一天。
她又有哪天没在凑合？
苏瑶面无表情低下头。
时澈默默注视着她。
“想吃蛋糕瑶瑶。”
“你能吃吗？”苏瑶问。
她想力所能及地对身边每个人好，既然时澈也变成跟她一样，是真实的，那为什么不可以尝呢？她想让他吃到很多他没有吃过的东西。
这些都是他这个世界获得生命体的第一次。
苏瑶拿出手机搜索附近风评不错的蛋糕店：“你喜欢什么颜色？”
“蓝色。”
苏瑶滑着界面，后知后觉眉宇微蹙：“要你自我意识喜欢的。”
“可我的自我意识因你而存在。”
时澈重复，挑唇笑道：“我喜欢蓝色。”
这是不同的一个生日，苏瑶完全没想到这一年这一天竟是跟真实的时澈一起过的。
她原本打算补一天觉，什么时候醒来未知，醒了就随意吃点，但计划好像不太一样了。
苏瑶做了她擅长的菜，她喜欢的这几道，好像很久都没有吃过了。
时澈将餐桌收好，蛋糕摆放在最中间。
蛋糕是蓝色的，仲夏夜星空一般的蓝色。
他插上蜡烛，手托腮的姿势，银发如霜雪月光，不知在想什么，一双桃花眼半敛，眼里有波澜漾动的柔意，胜过世间万千风景。
苏瑶回头，就是这番画面。
纵使和bjd体朝夕相处惯了，苏瑶还是不得不感叹于时澈的美貌，更别提他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们俩任谁看都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苏瑶味觉快失灵了，并不能完全感知到食物的味道，但不妨碍她觉得这顿美味。
豆花牛柳是偏辣口，杏鲍菇是孜然味，果仁菠菜是咸香，放在冰箱里是凉凉的口感，蛋糕是甜口，胚里加了菠萝。
能完全尝出这些味道或许更多的源于记忆。
“我妈妈的厨艺很棒，不过更厉害的是我爸爸，他以前是开小饭馆的，后来做大自己开了餐厅。”
苏瑶笑了笑，笑不及眼底，有些勉强：“但我没去过他的餐厅。”
就算去了，他也不见得还能认出她。
“可我喜欢瑶瑶做的。”
“好吃吗？”
“好吃。”他尝不出味道。
苏瑶开心地笑：“谢谢。”又动手给他切了一块蛋糕。
苏瑶食量不大，因为多一个人的存在，这顿饭吃得很好很美味，她放下筷子，默默望着对面。
这是幻觉吗？
是她的想象吗？
正容她出神，敲门声突然响起，苏瑶慌张睁大了眼睛，瞬间心跳如擂鼓。
“姐姐？苏瑶姐姐在不在家？”
“我是嘉嘉。”
“姐姐？”
“不开门吗？”时澈问。
“你……”苏瑶看他，“我现在能开吗？”
“当然能开。”时澈切着蛋糕轻松笑说。
苏瑶抿唇看了他几秒，慢吞吞拉开椅子起身。
如果同样有人能看到时澈的话，那是不是就代表是真的？不是她臆想出来的。
苏瑶回头，餐桌边的人懒洋洋地笑望着她。
拉开门。
嘉嘉抱着书，见她面色怪怪的，奇怪问：“苏瑶姐姐你怎么了？”
嘉嘉闻到饭菜的香味，偏头往里张望，见餐桌坐着一个银色头发的哥哥，他长得好漂亮！衣服也好好看！像电视上仙侠剧里走出来的！
那个哥哥瞧见她还笑着招手跟她打招呼。
嘉嘉瞬间不好意思了，匆匆忙收回眼，她是二中的高三学生，跟苏瑶一样也住在这片社区。
苏瑶搬这一年，两人见过几次面，嘉嘉喜欢她，有时会来她这向她请教几道题。
“姐姐……我能进来吗？既然你有客人要不然我先回去？”
出于有人在，又是一名男性，嘉嘉拘谨抱住书不太好意思，忍不住又偷偷飞快瞄了几眼，她知道今天国际会展中心有漫展活动。
这个哥哥cos的太棒了，也不知扮的哪位角色。
小姑娘穿着长袖，出了一身汗，额发湿成了一缕一缕的。
“没关系，进来吧。”
嘉嘉头一次看见苏瑶发自内心的笑，她笑起来真好看，温温和和的，左边脸颊有一个小梨涡绽开。
时澈将餐桌收拾了，为小妹妹切了一块蛋糕，又洗了盘水果端过来。
为了不打扰，他主动回了卧室，将客厅留给她们。
嘉嘉眼风瞟见人走了，终于缓了口气，眼睛亮晶晶的，透过举手投足包括眼神里的交流就知道他们关系肯定不一般。
两人实在太熟稔默契了。
“姐姐这个哥哥长得好好看啊，之前没见过，他是谁呀姐姐男朋友吗？”
苏瑶想了想，轻声说：“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
“嗯。”
苏瑶翻开题：“有哪些不会的？”
嘉嘉胳膊趴下，牵扯着袖子不小心缩上去露出一小截青紫的手腕，她眼疾手快慌忙扯下来坐直。
悄悄瞥了眼，苏瑶正看她的习题卷，没注意到她。
“苏瑶姐我下月三号就要去复读班了。”
苏瑶垂眼看她，温和说：“跟你家里人商量好了？”
“我妈妈是同意支持我的，我爸……”
嘉嘉停顿了下，不自主抠着手：“我已经跟他说了，不管怎样我都会去的，而且我已经找好了餐馆的兼职，这个月会把它做完，加上我自己存的钱，我妈妈偷偷给我的，自己负担这年完全没有问题。”
嘉嘉是今年落榜的高考生，苏瑶只知道她缺考了一门，但并不知道具体原因，也不知道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瑶只说：“想好了就行，遇到解决不了困难可以来找我。”
嘉嘉听言眼圈瞬间红了，怕克制不住情绪，低低垂下头：“谢谢你姐姐。”
……
窗帘只拉了一半，阳光金灿灿的落在玻璃上，浮现一圈圈清浅的光晕。
嘉嘉人已经走了。
苏瑶目光无神凝望着光晕，不知看了多久，半晌，阖上眼睛，双手并拢撑靠着无力的脑袋。
苏瑶屏住气息，越呼吸越疼。
能听到空调冷气和梧桐树上蝉鸣的拖拉声。
声音忽远忽近。
远的时候，像偌大不着边际的玻璃道，距离长到失真，每一块拼接的方板都漆黑无边。
近的时候，像打火石在耳边反复作恶摩擦，小老鼠发出吱吱邪恶的狂欢。
半晌，有脚步经过。
声音轻柔熨帖：“瑶瑶。”
时澈放了杯水，没走，只是安静站在身边陪伴，半环住她，伸手抚摸着她的后脑。
苏瑶牢牢攥着他的衣摆，脖颈上汗珠蔓延着青筋滑落，不知过了多久，紧绷的身体不自觉慢慢放松下来。
“要不要睡会儿？”
苏瑶身体格外虚弱疲惫，她有时会无端陷进去，泥淖一般，越挣扎越疼。
时澈看出她意思。
“你放心，我不会走的。”
“只要瑶瑶醒来就能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