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一转,顾辞笑道:“听说大户人家的公子姑娘都是自小就学习琴棋书画,你应该都会吧?现在夜深,弹琴吹笛什么的就算了,你给我唱个歌吧?”
萧毓失笑:“抱歉,琴棋书画可以,唱歌我还真不会。”
顾辞惊讶地瞪大了眼,刚想问他有没有听过一些童谣之类的,可转念想到他自小丧母,应该没有人会像娘亲一样给他唱歌哄睡,便改了主意,说:“那要不你给我念书吧,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实在是拿她没辙,萧毓便随便寻了一册游记来,读给她听。
可顾辞实在不是一个好听众,时时发问,还跟他讨论起来,小半个时辰过去了,书没读完一页,她还更加精神奕奕。
合上书本,萧毓看了她一会,附身过去,柔声道:“我觉得念书不能催眠,我倒是知道一个好法子,想不想试试?”
顾辞在他附身下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预感到萧毓要做什么,但还是佯装不懂,问:“什么法……唔……”
顾辞还没有说完,萧毓就低头吻上她的唇,堵住了她的话。
担心会触碰到她的伤口,萧毓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边,只低了头,轻柔地在她的唇上流连。
可顾辞被他吻得情动,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估计牵动到伤口,眉头皱了一下。
萧毓恋恋不舍地抬起头,稍微拉开了一下两人的距离,带了沙哑轻声问道:“是要睡觉,还是要我一直亲下去?”
顾辞轻笑一声,乖巧地说道:“睡觉。”
萧毓再度吻了一下她,把她的双手放进被子里,柔声道:“我就在这里守着,你睡吧。”
顾辞甜甜一笑,看了他一会,闭上了双眼。
萧毓看了许久她的睡颜,趴在床沿,慢慢也睡着了。
外间风雨声连续嘈杂了一个晚上,到卯时一刻,才悠悠收敛了。
早膳后,黑猫自己就走进来,对着顾辞“喵呜、喵呜”地叫了一通。
顾辞听完,脸色有点不好,萧毓就追问:“小尧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顾辞回过神来,摇摇头,勉强笑道:“没有,小尧说它追着那黑影进城后就追丢了。”
“喵呜——”
黑猫明显是抗议地叫了一声。
顾辞警告地看了它一眼,继续对萧毓说:“还是先去查探一下,昨天那小林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昨天我听到有哭喊声,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人遇害了。”
萧毓点点头,朝暨雨使了一个眼色,暨雨领命而去。
萧毓看回顾辞,肯定地说:“你有事瞒着我!”
顾辞一愣,干笑道:“哪有?”
萧毓看看黑猫,黑猫懒得理他,转身找了个舒服的角落趴下了。萧毓又转头看向顾辞,顾辞马上捂着伤口,哀怨地说:“好疼,我这伤还要疼几天呀?”
萧毓看明白了,继续问:“这事与我有关?”想了一想,坐到床沿,盯住顾辞问:“跟皇姐有关?昨晚那黑影进了长公主府?”
顾辞瞪大了双眼看他,这人是怎么这么快猜出来的?
皱紧了眉头,萧毓再度问:“方才小尧跟你说的时候你没有惊讶,你昨晚跟他交手的时候就认出他了?那黑影是皇姐?”转而又否定了:“不,皇姐根本不会武艺。那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顾辞实在受不了他再这么推测下去,老实招供:“昨天跟那黑影交手的时候,我闻到了他身上有玫瑰的香味。玫瑰这么珍贵的花,我想檀州应该只有长公主府上才有,所以有所猜测。不过我可以确定,那人是男子。”
萧毓敛睫思索一会,喃喃道:“驸马也不会武艺,难道是皇姐府中的侍卫?”
顾辞迟疑了一下,才说:“那人身法诡异,剑术高绝,不是一般人能练成的。而且,魅其实相当于幽魂,身法之上比常人有更多的优势。即便他原本不会武艺,之后习得也不是不可以。”
萧毓倏地抬头看她:“你是怀疑那人是驸马?”
顾辞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点点头:“你觉得一般的侍卫,身上能染上玫瑰花香吗?”
长公主喜欢玫瑰花,日常用香都是玫瑰花制成,若能染上玫瑰花的香味,确实是得跟她朝夕相处才行。
顾辞没说的是,三年前驸马曾经重伤,命悬一线,恰好是驸马伤势好转后,檀州才出现了罪犯相继被害的事情,这实在是很难不让人怀疑到驸马身上。
萧毓一时无话了,明显也是想到了这一层。
顾辞拉住他的手,低声安慰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还需要查证。”
“我知道。”
反握住她的手,萧毓静了一会,突然想起一事:“对了,你被那魅所伤,身上有没有中尸毒?昨晚小尧让我取符箓,可我又不会用。”
顾辞讶异地转头看向黑猫,黑猫趴在地上,懒洋洋地回了一声,顾辞笑道:“我没事,小尧让你取符,是想告诉你那人就是魅,需要用符箓制服的意思。”
萧毓恍然大悟,无奈道:“我还是跟它沟通不来。”
察觉到他的失落,顾辞笑笑:“一般人都跟它沟通不来。”
知道她是在宽慰自己,萧毓随着她一笑。
黑猫“喵呜”一声抗议,抖了抖身上的毛,走了出去,不想理会这腻歪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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暨雨去调查了一番,昨晚那林子的人家里,果然是又有一个人被害。
被害的是一个潜逃在外的逃犯,过了一年多居无定所的日子,实在是受不了,悄悄地回了家。可没想到才躲了几天,就被发现了。还是一剑毙命,跟之前的罪犯的死状一模一样。
这也间接证明了,这三年以来,在檀州四处作案的,就是昨晚刺伤顾辞的魅。
能如此清楚地掌握檀州百姓动向,在檀州也没几人,二长公主府恰好有这个便利。
萧毓本想独自去长公主府问个明白,顾辞阻止了他。
一来,他们目前没有掌握到有用的证据,一切全凭猜测,很难让长公主承认。
二来,那毕竟是魅,萧毓武艺再高,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顾辞担心他的安危。
三来,一旦此事摊开来说,很有可能伤害到萧毓与长公主的情分,顾辞想真到了那个时候,能陪着他,可目前她还在养伤,无法前往。
此前长公主三番四次驱赶顾辞,他们以为是长公主厌恶和尚道士的缘故,萧毓已经因此对顾辞感到歉疚,对长公主的所作所为感到气愤。
若是真的证实这三年来驸马一直谋害人命,而长公主还多加包庇,萧毓的难受是可想而知的。
毕竟,长公主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即便一直以来他没有表现得过于亲近,顾辞相信他对长公主的感情总会比旁人多几分的。
“自我记事以来,我就哭过三次。”
顾辞的伤势还需要多将养,萧毓陪她坐在床上,圈着她的腰,把头靠在她的肩上,低低沉沉地说道:“第一次是皇姐非要爬上去捡挂在树上的风筝,不小心掉下来,压断了我的腿。第二次,是得知子渊去世。第三次,是看到你受伤。”
说起这些,萧毓还是有点难受,停了一下,才说:“我实在不知道,若一切属实,我该如何面对皇姐,我又会不会哭第四次。”
两人讨论了一会该如何去查证,萧毓的情绪就越来越低落。
顾辞侧过头,蹭了蹭他的脸,又伸出手轻抚他的脸颊,说道:“无论如何,我都陪着你。”
把头埋在她的颈窝,萧毓泄气地说道:“小满,你说我总是能冷静自持,但是我发现,那其实是因为那些事都与我不相干。遇上与我切身相关的事情,我真的……心很慌。”
“我知道的。”
顾辞继续安慰他:“每个人都这样,并不仅仅是你。你也不是圣人,遇到跟自己相关的事,肯定会不想面对,这是人之常情。”
萧毓没有再说话,他知道顾辞想要宽慰他,可是这件事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敷衍过去。
如今许多事实都把最有可能的猜测指向了驸马,联系起这些时日长公主的所作所为,他们都心知肚明,长公主其实都是为了替驸马遮掩。
长公主已经在正义与爱情之间,选择了维护她的爱情,萧毓可以吗?
他可以为了亲情,继续充耳不闻,就当看不见檀州这么多无辜的性命吗?
顾辞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虽然那很难,她愿意陪着他,给他时间去消化,去接受,然后做出他的选择。
夜已经越来越深了,万籁阒静,桌上油灯孤寂地燃着。
洞开的窗户拂进来些微夜风,沁凉怡人。
就在这片难得的寂静中,忽然传来一阵急速的脚步声。
萧毓第一时间站起来,还没有走到门口,就看到房门被人用力踹开,紧接着,一向雍容华贵、妆容精致的长公主披散着一头长发,拉着裙摆,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
“皇姐?!”
萧毓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惊慌失措的长公主,低呼一声。
长公主却顾不上他,一把推开他,奔到顾辞的床边,用力地抓着她的双肩,喘着粗气说:“你知道他在哪里是吗?是不是你?!是你把他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