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转凉，微风里混着清新的气味，落叶在半空中旋转了几个圈，才慢悠悠地躺下，路面化身为金色的地毯，麻雀一展歌喉，哄睡了草丛里的的猫咪。

    医院外的椅子坐着休息的病人，小孩蓄力已久后，足球便飞去看不见的远处，滚到夏有秋的脚下，才肯善罢甘休。

    夏有秋双手提有水果与甜点，她伸长脖子左顾右盼，忙于寻找贾栗的身影，忽略了落单的足球。

    贾栗正惬意地靠着椅背，眼前碎瓷片般的云团粘贴在天空，树枝光秃秃的，彷佛藏有不少心事，一夜间掉光了叶子，偏偏遇上秋风来袭，黄叶开始漫天飞舞，不知去处。

    她忘我地沉醉在秋色里，直到夏有秋“嘿”的一声，她才发现身旁多了个人。

    贾栗惊喜道：“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来？”

    “没有啊，”夏有秋说，“庆祝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她神秘地拆开包装盒，将盒体倾斜着抬起，展示给贾栗看。

    贾栗的眼瞳立即放大，身子也直了，“那么多形状的巧克力，你去哪买的呀。”

    夏有秋得意洋洋，“晨昏大楼新开了家巧克力专卖店，这是限量款，每天只有三盒，今天最后一盒被我买到了。”

    “你也太厉害了。”贾栗开心地拍手，挑选了一小块放入嘴里。

    夏有秋：“怎么样？”

    贾栗感到心情仿佛随巧克力一起融化了，她脸上的表情十分享受，“这颗是开心果夹心，太好吃了，你也试试。”

    夏有秋也尝了一颗，忍不住夸赞：“真的好好吃，不甜也不苦，好丝滑的口感。”

    “对了，”贾栗在针织外套的兜里一阵摸索，最后掏出张电子门票，“明年夏天的时候，有一场为期五天的飞艇之行，你也来吧！”

    夏有秋有点不可置信，她仔细地研究门票的构造，“真的给我吗？”

    贾栗：“是呀，我刚好有余票。听说分为单人间和多人间，我俩到时候一起住在多人间吧。”

    夏有秋：“不过，我很好奇，飞艇里有什么好玩的？”

    贾栗把门票置于掌心，轻触中央的蓝色圆圈，门票上方瞬间弹出屏幕，她点击娱乐场所，页面内快速滑过数十种类型，令人眼花缭乱。

    贾栗：“你先填一下个人信息。你看，里面有游戏厅，酒吧，游泳池，天文台，餐厅，音乐厅，还有读写室之类的。第四晚有大型聚会。我们两个可以去唱唱歌，玩游戏，吃顶级大厨做的菜，在派对上跳舞。”

    听到这些话，夏有秋期待不已，兴奋使她的血液加速流动，她竟感到一丝眩晕，大脑幸福地放空。

    贾栗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还好吗？”

    夏有秋突然抽回神，不好意思地笑着，“我只是太开心了。”

    贾栗：“很快就会来的。那我先回病房了，你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吗？”

    夏有秋：“我要回地上城了，我妈妈还在看店呢。”

    贾栗十分羡慕：“真好啊，你可以每天和妈妈一起工作。”

    夏有秋：“我妈妈也很喜欢你，我们家贴满了你的海报，买的所有东西都是你的代言，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来我们家吃饭，她会很开心的。”

    贾栗用力地点头，“我一定会去的。”

    和贾栗告别后，夏有秋离开了医院。她检查完口袋无破损，将门票小心塞进里面，并拉紧拉链。

    晨昏大楼的电梯间依旧拥挤，人们目视前方，安静地等待终点。即便如此，夏有秋仍跟着耳机的音乐晃动脑袋，没有人会注意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其他的所有都是模糊的镜头。

    人数随着楼层的下降愈来愈少，抵达地上城的那刻，电梯已只剩下两人。

    夏有秋摘掉耳机，她习惯性最后一个走，于是逗留在原地，用鞋尖画圈圈打发时间。但身旁的影子也止步不前，她好奇地转头看。

    夏有秋怔住，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江冷秋，你怎么在这？”

    江冷秋听见自己的名字，也随之转头，露出与她同样的表情。

    他：“我刚好来这边办点事。我们先出去吧。”

    正值午后，阳光无情地将两人的影子拉开，施工的声响毫无忌惮地占领这座城市，长桥尽头时不时冒起滚滚黑烟。

    街边的路人走路摇晃，他忽然靠近他们，对着江冷秋假装挥拳头，笑嘻嘻地吓唬他，身上的酒味与烟味猛烈散发。

    二人恶狠狠地把他瞪跑，默契地相视一笑。

    夏有秋：“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江冷秋：“嗯，对方建议我线上查看工程情况就好，但我还是想来看看，毕竟这里是你生活的地方。”

    夏有秋内心涌上一股自卑的劲，“很不怎么样吧。”

    江冷秋平静地回答：“我第一次来这，不能主观地判断城市的好坏。但我可以确定的事，你有在很好地长大。”

    夏有秋：“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很任性，很敏感，很脆弱。”

    江冷秋：“你说的这些我也有，你觉得我人怎么样？”

    夏有秋：“你很温柔，很包容，很善良。”

    江冷秋：“你说的这些你也有。”

    她觉得热流在左心房奔腾，像瀑布般汹涌，快要将自卑感吞没。

    夏有秋不安分地乱瞟，始终不敢再看他，“你不是还要签合同，快去吧，我要回家了。”

    江冷秋：“我只是来看看工程，今天晚上我可以去你家吃饭吗？”

    夏有秋下意识答道：“可以呀！”

    又马上撤回：“不可以！”

    “啊？”江冷秋困惑地挠头，“为什么？”

    夏有秋：“因为我家很远啊，而且我妈妈很凶的，我们家还养了一只猫，你不是最害怕猫了吗？”她挤眉弄眼的，夸张得让江冷秋忍俊不禁。

    江冷秋：“很远我们可以早点去，你妈妈很凶的话，那我就要谨言慎行了，我现在已经不怕猫了，因为我家也有养。”

    明明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她却总以为两人还停留在十七岁，总以为一觉醒来后，就能发现床头柜的糖果，总以为每周六晚去到大厅，还能听见院长弹奏尤克里里。

    夏有秋：“没有为什么，没有不可以，我们走吧。”

    江冷秋：“现在是去哪？”

    夏有秋：“回家。”

    油门一响，摩托车飞驰在长桥右侧，头盔玻璃镌刻着阳光的印子。摩托车在店门口刹住时，阳光的痕迹才缓缓消失。

    江冷秋在踏进店内前，着急地整理仪容仪表，他在脑子里演习了数次，见到夏温才的时候，还是紧张到说不出话。

    夏温才与他大眼瞪小眼，他们之间隔了一只小咪。

    江冷秋结巴道：“阿，阿姨好，我，我是江冷秋。”

    夏温才抿着嘴憋笑，“你看你这孩子见了我像见了老虎。我知道你啊，大建筑家，名人榜那一卦的，以前只在电视上见到，没想到今天见到真人了。什么时候也能让我见见贾栗。”

    夏有秋仰起头，骄傲地插入对话，“我今天去看她了，她送了我飞艇之行的门票，说我们两个一起去玩。”

    “飞艇之行？”江冷秋说，“飞艇公司也给我寄了几张。阿姨，你也去吧！”

    夏温才摆手作罢，她双手撑起小咪的身体，在空中来回晃悠几下，小咪因失去重心喵喵大叫。

    夏温才：“我最怕在天上飞了，万一掉下来怎么办？还是你们年轻人去吧，我这把老骨头提心吊胆的。”

    “好吧！”二人只能妥协。

    服装店又一次早早打烊，夏家母女带领江冷秋来到三楼，她们的小家。

    夏温才：“我们家虽然比较小，但是很温馨吧。”

    夏有秋：“等我们赚到钱了，买个大房子。”

    江冷秋只是简单地扫了几眼，便看见满墙的海报，都是贾栗的四季写真，他的苹果肌止不住跳动。

    江冷秋：“看起来家里挺多人的，确实蛮温馨。”

    夏温才急忙地闯进卧室，又匆匆地窜出，她高举一本厚厚的相册，神圣地翻开。

    她：“这些都是有秋每年的写真，贾栗同款哦。”

    江冷秋用手指轻轻地划过照片，“拍得很好呢，她看起来很开心。”

    夏温才：“我们家宝贝要是能和贾栗一样幸福就好了。”

    江冷秋：“她不幸福吗？你对她很好呢。”

    夏温才：“现在只是幸福，还要更幸福，就一定要更加努力。”

    厨房突然钻出劈里啪啦的声音，电流般传导至客厅，似乎要击碎天花板。

    夏有秋在里边喊道：“妈妈！别聊了，快来帮忙，油都溅起来了！”

    夏温才立马放下相册，急匆匆赶去支援，好在她厨艺精湛，两三下解决了问题，不一会儿，丰富的菜肴便端上餐桌。

    家中只亮着厨房的小圆灯，灯光寻寻觅觅，最后在三人的头顶躺卧，偷听她们的对话。

    夏有秋：“最近我发现，贾栗好像谈恋爱了。”

    夏温才来不及嚼完腮中的排骨，“你怎么看出来的？”

    夏有秋将果汁一饮而尽，她满面愁容：“我去看她的时候，经常有一个男的给她喂饭。最重要的是，贾栗睡觉的时候，那男的还摸她脸，要不是在病房，他可能都亲上去了。”

    夏温才将果酒一饮而尽，她气势汹汹：“如果他长得好看，那还能另当别论，如果长得很丑，还敢动手动脚，我就打死他。”

    江冷秋被两人吓到，他一言不发，默默地给她们倒水。

    贾栗的病房里，李杏坐在床边，手里捧着香菇瘦肉粥，他舀起一大勺，正想把粥吹凉，忽然喷嚏降临，米粒精准降落到贾栗脸上。

    贾栗嫌弃地抹掉，她嗔道：“我不要吃了，上面都有你的口水。”

    李杏：“啧，我吃你的剩饭都没说什么，你吃这个怎么了？”

    贾栗不爽，“我都说了让你扔掉，吃不完就不要了，你硬要。”

    李杏二话不说，低头把粥全吃光了，“要不是你受伤了，我才不会跑来这给你喂饭，剥削我的时间，压榨我的精力。”

    贾栗一脸无语，“是你求着我把飞艇之行的门票给你，要你做什么都行。算了，我要睡觉了，你走吧。”

    她单手搀扶着腰，动作缓慢地躺下，将被子盖至胸前，伸出双手夹住被子两侧，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而李杏并未离开，他细细端详着贾栗的睡脸，自己也禁受不住困意的诱惑，频繁地点头，嘴唇意外地倒在她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