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们四个也要跟上来。”

    湘子冲着后视镜里松本的刀疤脸嘻嘻一笑：“杀人预告可是我们解开的，解对解错我们当然要现场验证。”

    “哎～”长长一声叹息，在场除了高明以外的人都笑了。

    湘子很理解松本的无奈。这辆车上坐了内阁大臣的女儿、东都大学医院主任的女儿、东京检察长的儿子以及警视厅某高层的学生，他们平均年龄不到20岁，现在要去阻止汽车袭击事件。一旦阻止失败，将是政界、警界、医学界的重大损失！

    她转头望着身旁眉头皱成“川”字的高明。对方好像在思索什么痛苦的事情，眼光扑闪，似乎下一秒眼泪就会落下来。

    “学长？”湘子试探问道，高明没有回应，她便加重语气，“诸伏学长？”

    “啊，抱歉。”高明回过神，面对湘子你在想什么的质疑只是淡淡说句，“我在想我们能不能赶上。”

    湘子眨眨眼，觉得这种不自信太不“诸伏高明”了，笑着说：“你也别那么忧心忡忡嘛，我们一定能跑赢死神的——我们现在坐着拉着警笛的车子呢！”她张开双臂，没控制好范围，左手撞了璃子脑袋，右手撞了高明肩膀，车内一片哀嚎和道歉声，还有副驾驶言雅的揶揄。

    高明无奈摇头，嘴角却流出笑容：“好，我们一定能赶上。”

    学长你怎么一副有心事的模样？湘子不是很理解，但是她没时间理解了，因为前排打电话的言雅愤愤说一句“小泉没接电话！”

    “今天家里只有他在家。”松本严肃地说。

    璃子问：“会不会是还没起床然后手机调静音了。”

    “反正快到小泉家门口了嘛。”湘子盯着车载导航，忽然胳膊被高明猛地要起的手臂撞了一下。

    我要和我爸建议把警车改大点……

    “你们看前面。”

    湘子应高明声音抬头，脸瞬间褪尽了血色。小泉奈美怎么从家门口走出来了啊！

    “对面有车！”副驾驶的言雅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可是小泉奈美还站在家门口，从包里拿出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湘子的手心全是汗，松本的车速已经加快可是对面的车速更快。耳边传来开开窗的声音，言雅的手机同步响了。

    “往后退小泉小姐！”

    高明、言雅同步喊出这句话。小泉下意识后到院子里，与对面那辆车擦身而过。那辆车似乎要拐弯撞院子，湘子大喊一声：“松本警官去别那辆车！”

    松本一脚油门，车内一片尖叫。湘子摔到璃子身上，脸又被高明胳膊扇了一下。她刚要捂脸就感觉车子一个横扫差点撞到对面的车子，正当她觉得要一命呜呼的时候，松本的车子恰好堵住院门把对面车子别在角落。

    旁边高明似乎想要直起身查看情况，对面被别听的车子忽然启动，松本大叫一声“不好”，车子又是一个急转弯，对面车子扑了个空右前侧撞到墙壁。湘子以为大和穆这个疯子真的要和他们同归于尽，没想到那辆车朝反方向开去，逃脱他们的束缚。

    “追啊！”言雅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叫道，“对方车辆受损跑不快的！”

    “你们先下车。”松本勒令。

    “我们下车会耽误时间。”高明一脸正色。

    璃子指着前方惊恐地说：“凶手要跑了。”

    那俩车的影子越来越模糊，湘子一握拳厉声说道：“我们的命比松本警官的命值钱还是什么？你再不追我就让我哥质询你们警局！”

    “你哥是秘书质询不了，我让我爸追责。”言雅冷冷说。

    后视镜里，松本迟疑了。

    “居其位，无其责，君子耻之。*”高明难得严厉，“松本警官别犹豫了。”

    “快点，凶手要没影了！”璃子大叫道。

    又是一声叹息，车子猛然启动，车内响起松本的汇报声：“这里是松本清长，我们发现嫌犯车辆先准备追击，请派人保护小泉奈美小姐。”

    言雅的电话也接通：“小泉小姐吗？请立刻躲到屋内锁好门，不要轻易给任何人开门！”

    湘子望着飞速后退的外景，自己死死贴住座椅靠背，额前碎发飘起：她在追嫌犯，她真的在追嫌犯！她又被甩到高明的怀里，来不及尴尬下一秒脑袋差点磕到副驾驶的座位，还好被安全带死死勒住才得以幸免。

    湘子勉强抬头，车子已经从社区小道冲到马路上，并且离嫌犯的车子越来越近。

    “赶快让交通部把沿路交通灯都设成红灯！”言雅指着前面晃眼的绿灯喊道，“怎么会一连三个绿灯！”

    “课长让交通部一路绿灯。”松本回答。

    湘子很惊讶，用红灯制造拥堵不是更容易抓到犯人吗？

    “遭遇拥堵犯人可能会有过激行为，后果不堪设想。”高明声音传来，湘子转头见高明死扣扶手，眼神坚定，“松本警官，把犯人逼到人流较少的道路上我们再和他竞速。”

    湘子看见前方之子路口又有几辆车驶来想憋住犯人的车子，可是犯人撞向其中一辆红色车子，红色车子被迫拐到撞到沿街电线杆。其他车子因嫌犯的钻空子差点撞在一起，紧急停车。犯人车子借机右拐。

    “可恶！”车内大大小小的咒骂传来。

    湘子试图探身大喊：“右转，我们做第一辆去追的车子！”还没说完就差点被甩飞，还好高明死死抱住她的腰把她按到座椅靠背上。

    右转之后的车流量明显减少，璃子通过车载导航判断他们在往郊区山路路段开。湘子、言雅已经按耐不住激情，大呼小叫指挥着：

    “左拐！“

    “加速，加速！“

    “别撞上别的车子！“

    轮胎摩擦马路的爆鸣声伴随着松本“给我安静”的怒吼刚让车内安静，下一秒车子就因进入郊区山路而剧烈颠簸，拐弯次数明显增加。

    湘子看着远处的断崖，崖下面隐约可见碎石和密密的树丛，刚才的激情一下减半，心想这摔下去就粉身碎骨了吧。她要是死了爸爸妈妈会很伤心吧。哥哥会伤心吗？她想象不出来小桥和也痛哭流涕的模样，应该很滑稽吧。所以，要不要提前道别？

    她艰难摸出手机，最终还是选择给哥哥发消息——毕竟爸爸妈妈可能承受不起吧。打字时车子左摇右晃，高明让她先不要玩手机，她笑着说不是玩手机是在写遗书，马上遭到前排言雅的大骂。

    湘子没管言雅，最后了眼“哥哥，若湘湘遭遇不测，望转告爸爸妈妈湘湘爱他们”的信息，按下了发送键。消息成功发送的一刻，湘子眼睛一亮，忽然打开相机功能，放大画面努力坐起。差一点，差一点就看到了，她的腰再次被扶住，高明对她点点头，湘子更往前探身——她看到了！

    “警官，车牌号是品 12-34！”她狂喜大喊，下一秒高明没抓住使她狠狠撞到后座。

    “警官，稍微放慢车速。我们不能把犯人逼到投崖自尽。”高明的声音淹没在呜呜风声中。

    在松本汇报车牌的同时，车速减慢中，两辆车拉开距离。

    “会不会太慢了……”璃子小声问。

    高明死死盯住前方车子若有所思。湘子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接二连三震动，她猜是哥哥在给她回消息，她不想看，也不敢看，更不知道该如何回。哥哥，湘子在追犯人，追到犯人你的相机就可以要回来了，不要打扰湘子！赎回相机的想法让她悲观的念头一扫而光，刚要叫松本加点车速，只听松本轻笑一句：“没事，警方已经锁定车辆并在出山口设好屏障了！”

    “我们放慢车速是为了让敌人放松警惕吗？”言雅很兴奋。

    松本没有回答，湘子已经可以看到出山口的标志且隐隐看到路障了。就在这时松本一个拐向把车子靠边停在路旁，湘子被这一举动破了一盆冷水，想要质问只见高明按住她的手：“犯人遇路障很可能逆行与我们相撞，靠边是最优解。”

    但是相撞是不可避免的。

    不到三分钟，松本耳麦里就传来警员的声音：“报告警部，嫌犯冲破路障但和我们横摆的空车相撞停下，目前处于昏迷状态。”

    “太好了！”车内一片欢呼。

    湘子在欢喜之余却有一点点失落，他们是第一辆追击的车子，却不是追到犯人的车子，他们好像离完全成功就差一步了。

    肩膀被人打住，高明温和的笑容映入眼脸。

    “小桥，我们赢过死神了。”

    学长，你怎么快哭出了？湘子用手抹掉高明眼角若隐若现的光点，觉得这次营救和追击对于高明来说好像不是单纯的伸张正义，更像是弥补遗憾。湘子不解但共情，可下一秒她就要为自己的命运担忧了。

    言雅手机响了，对方看到来电人时一副哭丧的样子，一下把手机接通丢湘子怀里。湘子还没反应过来，对面就传来和也暴怒的质问；“小桥湘子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追到犯人了！”湘子现在底气可足了，“你的相机我马上帮你拿回来，我不是废物！”

    “你找死是吧！”对面的怒气不增反减。

    湘子一句“那咋”直接气势汹汹挂断电话，把手机丢还言雅。她觉得脸上湿湿的，疑惑一抹，全是泪。

    车子启动了，她手上的水珠落下斑点了裤子。

    前排言雅幽幽一句：“你我是真死定了。”

    “那咋？谁怕他！”湘子也不知道是愧疚刚才对哥哥的粗鲁还是难过哥哥的暴怒，语气里的哭腔更重了。

    车内只剩下抽泣声和发动机的轰鸣。

    良久，湘子听见高明温和却沉重的声音。

    “小桥，别难过。亲情的表达或许刻薄，但是底色永远是温柔的。”

    她转头，朦胧的泪目里是高明苦涩的笑，对方的话语让她硬邦邦的心一点点软下来。

    “也别因为对方的冲动就让自己刻薄，谁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问候呢？”

    学长，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眼前的高明温和却忧伤，释怀却苦涩。

    众人不语，只有风语。

    —— —— —— —— —— —— —— —— ——

    * “居其位，无其责，君子耻之”出自《孟子·公孙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