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的尾音拖得格外长，像在为这个暑假倒数。林清可对着行李箱里叠好的录取通知书发呆，指尖划过“华大”两个字时，门被轻轻推开。
“清可，你莫尘哥说他十分钟后到楼下。”宋静知的声音从厨房飘过来，带着煎蛋的香气，“豆浆在桌上，趁热喝。”
林清可抓起背包往客厅跑，正撞见林律把最后一包真空包装的被褥塞进行李箱。她爸总说这些东西学校超市能买到，却还是前一晚蹲在客厅叠了半宿。
“爸，我自己拿就行。”她伸手去接，被林律躲开。
“你那小身板，别闪着腰。”他把背包带往女儿肩上紧了紧，“到了宿舍先把床铺好，莫尘要是忙，就找学姐帮忙，别硬撑。”
“知道啦。”林清可踮脚往楼下看，视线刚扫到小区门口那辆熟悉的身影，向她家楼下走了，手机就震了震。
是莫尘的消息：【我快到了，在3号楼楼下。】
她抓起茶几上的录取通知书就往门口冲，宋静知追出来塞给她个保温袋：“里面有煮好的茶叶蛋，路上吃。”
晨光把小区的柏油路晒得微微发烫，林清可拖着行李箱站在楼下，鞋跟碾过路面的小石子，发出细碎的声响。莫尘的白色运动鞋很快出现在视野里，他手里拎着两个鼓鼓囊囊的背包，额角沁着层薄汗。
“迟到三分钟。”林清可抬腕看表，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刚去买了你爱喝的冰豆浆。”莫尘把其中一个背包递过来，拉链上挂着的鲸鱼挂件晃了晃——那是去年她在夜市给他套的，“叔叔阿姨没再叮嘱什么？”
“我爸塞了点现金，说怕我手机没电付不了钱。”林清可把背包甩到肩上，“我妈往我包里塞了三包感冒药，说宿舍空调冷。”
两人并肩往小区外走，行李箱的轮子在地上滚出“咕噜咕噜”的声儿。路过早点摊时，老板娘探出头笑：“清可这是要去上大学啦？”
“是啊，跟莫尘一起。”林清可扬了扬手里的录取通知书，红底金字在阳光下闪得晃眼。
到了车站，莫尘把行李箱侧立着靠在候车椅旁，让林清可坐下歇着，自己去自助取票机那里排队。林清可看着他的背影，白T恤后背洇出一小片汗湿的痕迹，忽然想起高三那年，他也是这样，在她的书桌前，帮她整理习题试卷。
“票取来了。”莫尘拿着两张蓝色车票走回来，上面的目的地清晰地印着“华大”所在的城市，“还有四十分钟发车，去买瓶水？”
候车大厅里人来人往，大多是背着行囊的学生。林清可跟着莫尘走到自动售货机前，刚要按可乐，就被他拦住：“路上喝冰的不好，换常温的。”
她撇撇嘴，还是按了瓶矿泉水。莫尘接过水，拧开瓶盖递回来，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带来一丝凉意。
广播里响起检票通知时，莫尘先拎起最重的那个行李箱，又弯腰把林清可脚边的小箱子也提起来：“跟上。”
穿过拥挤的人群时，他总下意识地侧过身护着她，胳膊肘轻轻抵着后面的人，低声说着“借过”。林清可攥着车票，亦步亦趋地跟着，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心里忽然安定下来。
找到座位坐下，莫尘把窗户往下调了点，风带着站台的气息涌进来。林清可看着窗外缓缓后退的风景，忽然问：“你说，宿舍楼下的桂花树是不是已经开了？”
“上周我问过室友，说刚打了花苞。”莫尘从背包里掏出本杂志递给她，“等你安顿好，带你去看看。”
火车鸣了声笛，缓缓开动。林清可把额头贴在微凉的玻璃上，看着熟悉的街景一点点消失。莫尘在旁边剥了颗糖，塞进她嘴里，橘子味的甜意在舌尖漫开。
“怕吗？紧张吗？”他问。
“不怕，也不紧张。”林清可转头看他，阳光刚好落在他睫毛上，“有你在啊。”
火车加速往前驶去，载着满车厢的期待，奔向那个即将迎来他们的，崭新的秋天。
火车驶出市区后，窗外的风景渐渐染上了田野的绿意。林清可把座椅靠背调得低了些，侧头看着莫尘翻一本专业书。他看书时总爱微微皱眉，手指会无意识地在书页边缘摩挲，这模样她看了三年，还是觉得新鲜。
“你去年开学也是坐这趟车吗？”她忽然开口，打破了车厢里的安静。
莫尘抬眼，书签夹在书里合上书页：“嗯，不过。”他往窗外瞥了眼，“那时候觉得这条路特别长，光看着玉米地就看了两个小时。”
林清可笑起来：“现在呢？”
“现在觉得短了。”莫尘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点笑意，“可能是身边多了个人。”
她的脸颊有点发烫，赶紧低头去翻背包里的零食。宋静知塞的牛肉干还带着真空包装的硬度，她拆了袋递过去，被莫尘用手挡了挡。
“刚吃完早餐，等会儿再吃。”他从自己包里拿出个小盒子，“给你带的，路上解闷。”
是盒拼图，图案是华大的校门，碎块不多，刚好能在火车上拼完。林清可眼睛亮了亮，立刻把拼图倒在小桌板上：“我们比赛谁拼得快？”
“你赢了有奖励。”莫尘说着，已经拿起一块边缘的碎片。
两人头挨着头凑在桌前，指尖偶尔碰到一起，就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窗外的风掀起窗帘一角，带着夏末特有的草木气息，混着车厢里淡淡的泡面香，成了很特别的味道。
拼到一半时，林清可忽然指着一块碎片笑：“你看这个角落，像不像你上次带我去的那个咖啡馆？”
莫尘凑近看了看，眼里漾起温柔的光：“等你周末没课，带你去学校附近那家新开的，听说提拉米苏做得不错。”
“好啊。”她应着，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周末的行程。
拼图拼完时，火车刚好开始减速。窗外的建筑渐渐密集起来，能看到路牌上熟悉的“华大西路”字样。林清可把最后一块碎片嵌进去，看着完整的校门图案，忽然有点激动，手指不自觉地绞起了衣角。
莫尘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别慌，我先送你去宿舍报道，然后带你去买生活用品。”他顿了顿，补充道，“你的宿舍在应该二楼，阳台朝东，早上能晒到太阳。”
这些细节他早就打探清楚了，林清可心里暖烘烘的，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广播里报站的声音。
“到了。”莫尘站起身，利落地把拼图收进盒子里，又拎起最重的行李箱，“走吧，华大在等你呢。”
林清可跟着他往车门走，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忽然觉得脚下的每一步都变得踏实起来。火车缓缓停稳，车门打开的瞬间，带着青春气息的风涌了进来，仿佛在说：新的故事，开始了。
报到处的队伍绕了好几个弯，林清可踮着脚往前瞅，嘴里还念叨着：“我的天，这得排到猴年马月啊？早知道咱们该早点来的。”
莫尘把她往身后拉了拉，接过她手里的档案袋：“站这儿别动，我去。”
“哎等等！”林清可拽住他的袖子，笑得眼睛弯成月牙，“你快去快回啊，我在这边给你占个阴凉地儿！”
莫尘没回头，只抬手挥了挥，算是应了。
林清可在香樟树下找了块石头坐下，没一会儿就跟旁边同样等家长的女生聊了起来，笑声清脆得像风铃。等莫尘拿着宿舍钥匙回来时，就见她正手舞足蹈地讲着什么，阳光落在她脸上，连带着那点碎发都闪着光。
“聊够了？”他走过去，把钥匙抛给她。
“哇莫尘你好快！”林清可接住钥匙，眼睛亮晶晶的，“是不是用了什么超能力？”
他瞥了她一眼，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下，一本正经：“没有超能力，就是让老师优先给漂亮学妹办了手续。”
林清可愣了愣，随即脸一红，伸手捶了他一下：“胡说什么呢！快走快走，去看宿舍！”
把行李搬到二楼宿舍，林清可叉着腰环顾四周，突然拍手道：“203！这数字我喜欢！莫尘你看，窗外就是篮球场，以后看你打球可方便啦！”
莫尘靠在门框上，看着她蹦蹦跳跳地摸床板、数衣柜格子，淡淡道：“先别急着高兴，铺盖还没买。”
“对哦！”林清可一拍脑袋，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那赶紧去吃饭，吃完就去买！我们去吃面吧！哪家好吃。”
莫尘拉着她走进一家面馆。
面馆里人不少，两人挤在一张小桌前。林清可刚要喊老板娘，莫尘已经先一步开口：“两碗牛肉面，一碗不要香菜，不要辣”
林清可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吃不了太辣？还知道我不能吃辣。”
“那次我体考完我们去吃饭，”他语气平淡，“看到你把香菜挑出来了，还注意到你不吃辣。
“哇莫尘原谅你那时候就关注我了！这都记得！”林清可咬着筷子笑，眼睛里像落了星星，偷偷笑着看着莫尘。
莫尘没有说话，内心暗喜。
吃完饭去坐公交，站台人多，林清可被挤得往后退了半步，正好撞进莫尘怀里。他伸手揽住她的腰，低头在她耳边说：“抓稳了。”
“哦。”林清可乖乖抓住他的胳膊，脸颊贴着他的衬衫，闻到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心里忽然有点甜。
“哎，那有一家文具店，我们去看看吧。”
“走，正好去买点文具。”他言简意赅。
“好”林清可开心地晃了晃腿，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袋牛肉干递给他，“哦对了给，我妈特意让我带给你的，说你爱吃这个牌子。”
莫尘接过来，指尖碰到她的手，顿了顿道：“阿姨还记得。”
“那当然啦，我妈可喜欢你了，总说‘莫尘这孩子看着冷，心细着呢’。”林清可说得眉飞色舞，没注意到他耳尖悄悄红了。
到了文具店，林清可买了几支笔和一个日记本，还有一张星星贴纸。
走在人行道上，林清可低头专心致志地往他胳膊上贴星星，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
“贴够了？”莫尘停下脚步，看着她。
“差不多啦！”林清可退后一步，满意地打量着他胳膊上的星星，“这样别人就知道你是有主的人啦！”
莫尘忽然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闷闷的：“不用贴也知道。”
林清可愣了愣，随即在他怀里笑得更欢了：“那可不行，万一有漂亮学姐跟你搭讪呢？我得宣示主权！”
“不会。”他收紧手臂，声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笃定，“我只有你。”
夏末的风带着热意吹过，林清可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这个开学日，好像比想象中还要甜。
买完铺盖往宿舍走时，夕阳把路两旁的树影拉得老长。林清可拎着一床被罩，脚步轻快得像只小兔子，时不时侧过头跟莫尘搭话。
“哎莫尘，你说咱们宿舍会不会有特别难相处的室友啊？我昨天还在网上看攻略，说大学室友关系可重要了……”
“不会。”他言简意赅，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被罩，“就算有，有我在。”
林清可眼睛一亮，凑到他身边：“哇，你要罩着我啊？那以后我在学校是不是就能横着走了？”
他瞥她一眼，嘴角噙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横着走容易摔。”
“切，一点都不好玩。”林清可撇撇嘴，忽然看到前面有卖冰粉的小摊，立刻拽着他往那边跑，“老板，要两碗冰粉！多加山楂和葡萄干！”
等冰粉的功夫，莫尘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到她手里。是颗用玻璃纸包着的大白兔奶糖，糖纸在夕阳下闪着光。
“给我的？”林清可惊喜地抬头。
“刚才路过小卖部，看到的。”他语气平淡，却没说自己其实是特意绕进去买的。
林清可剥开糖纸，把奶糖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她眯起眼睛笑，忽然踮起脚尖，把嘴里的奶糖凑到他嘴边：“你尝尝？超甜的！”
莫尘愣了下，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他没动，任由她把奶糖喂到自己嘴里，甜味瞬间漫开来，比刚才她描述的还要甜。
“怎么样？是不是超好吃？”林清可退回去，笑眯眯地问。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有点哑：“嗯。”
拿到冰粉往回走，林清可吃得满嘴都是糖渣。莫尘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伸手替她擦嘴角。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偶尔碰到她的脸颊，带着点微凉的温度。
“你怎么总像只小花猫，吃东西到处都是。”他的语气听着像在嫌弃，眼底却满是笑意。
“哪有！”林清可不服气地瞪他，“是冰粉太好吃了嘛！对了莫尘，晚上要不要一起去操场散步？听说开学第一天，操场可热闹了！”
“好。”他应得干脆。
回到宿舍时，另外两个室友已经到了，都是性格开朗的女生，没一会儿就跟林清可聊得热火朝天。莫尘在旁边默默帮她铺好床，又把她带来的书整齐地摆在书架上。
“学长你也太好了吧”一个室友惊叹道，“清可你怎么认识的”
林清可脸一红，刚要说话，就听莫尘开口：这个学妹笨手笨脚的，我不帮着点，指不定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喂！”林清可不满地捶了他一下，却在转身时，偷偷笑了起来。
傍晚时分，林清可换了条白色的连衣裙，蹦蹦跳跳地跑到男生宿舍楼下等莫尘。他下来时，穿着件简单的黑色T恤，衬得身形愈发挺拔。
“莫尘你看我穿这条裙子好看吗？”她转了个圈，裙摆扬起好看的弧度。
莫尘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喉结动了动：“好看。”
“嘿嘿，我就知道！”林清可得意地挽住他的胳膊，“快走快走，去操场！”
操场果然很热闹，到处都是三三两两的学生。两人沿着跑道慢慢走着，晚风带着点凉意，吹得人很舒服。林清可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从刚才室友的八卦讲到小时候的糗事，莫尘没怎么说，却一直认真地听着，偶尔应一声。
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莫尘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
“怎么了？”林清可疑惑地抬头。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把她散落在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然后低头，吻住了她。
这个吻比白天那个要深得多，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温柔。林清可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角。
等他松开她时，两人的呼吸都有点乱。莫尘额头抵着她的，声音低沉：“林清可，我不是在跟你玩。”
林清可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她踮起脚尖，主动凑过去，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然后笑着跑开：“我知道呀！笨蛋莫尘！”
莫尘站在原地，看着她跑远的背影，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晚风吹过，带着青草的香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