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是苦的,碧螺春回甘,我不知道该恭贺夫人得偿所愿,获得想要的一切,还是该提醒夫人,太傅是太子的老师,太子和裕王之间势同水火,争夺皇位是迟早的事。”
“我与裕王,早些年有过一面之缘,他认出了我的身份,也默许我留在他的身边,虽然没有王妃之位,但裕王府只有我一个女主人,他待长乐很好,是个称职的父亲,也是个温柔的丈夫,我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裕王在你眼中是好人,但他纵容手下贪赃枉法,残害无辜,这样的人将来登上皇位,只会民不聊生。”
“自古以来,能坐稳那个位置,有哪一个是纯真良善之辈,太子手上就真的干净吗?”
甚至贪污军粮,为了登上皇位宝座,不惜勾结北月氏,边境重燃战火,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夫人当真可以熟视无睹?”
余皎皎拿出一卷小小的纸条,上面写着:八月函谷关可攻,屯兵五万。
莲蕊夫人认出这是裕王的笔迹,凤眸震颤,不敢置信信上的内容,写于自己的夫君之手。
这是他的家,他的国,他曾许诺,有朝一日,让她凤临天下,与他并肩看锦绣山河。
可是,血染的山河,她怎么忍心睁开眼再去看呢?
她早知道裕王十恶不赦,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不择手段。
莲蕊夫人闭目,不知该如何抉择,痛彻心扉。
“余姑娘,我父亲他还好吗?自我来了京城,这么近,却还一面都未曾见过他。”
“太傅大人,身体康健,爱女心切,收到你的信和亲手缝的护膝,知道你还活着,才放过了沈家上下,皎皎还要多谢夫人。”
“我听闻朝堂上,太子和裕王最近都在争夺户部的空缺,父亲想必为太子出谋划策,又熬了几个通宵吧。我劝说裕王,将沈伦这一步棋子放了,你又要如何谢我?”
“我所拥有的那点家底,夫人肯定看不上,三叔虽然做了裕王的钱袋子,但沈家站太子这边,毕竟沈家与太傅名义上仍是姻亲,世人都知道沈家是太子的人,太子继承大统才是名正言顺。我能承诺的是,将来不管谁做了新皇,我都会倾尽全力救下夫人和小郡主,就如同我当初从沈府放了夫人您。”
“你在提醒我,知恩图报?”
“草民不敢,但这是夫人您自己选择的路。”
“拿捏了你,就等于拿捏住了无渊,我了解他的性子。沈家还是会听命裕王。”
余皎皎并不害怕,只是笑笑,“夫人,不也一样是裕王的软肋吗?”
“你回去吧,我自有决断。”
莲蕊夫人让婢女送客。
久违的返回洛都,熙熙攘攘的喧闹一如往常,余皎皎闻着洛都的魏紫牡丹香,无比怀念。
虽然饥肠辘辘,但大家都着急的期盼着裕王放人。一辆马车停下,一位双鬓斑白的老者被黑布蒙住眼睛。
余皎皎和无渊在朱雀大街,终于盼到了沈父。
与往日斯文儒雅的沈家家主不同,眼前的沈伦饱经沧桑。
幸好,沈伦只是稍微有些虚弱,身上并没有外伤,穿着白色的里衣,手上有做苦工的老茧,指甲缝有些黑泥,手腕脚腕有红色的勒痕,显然被关押的时候,被有礼相待,但还是受了些苦。
“父亲!”无渊扶住沈父的胳膊。
“渊儿,我还能活着见你,苍天不负我……”沈父注意到余皎皎站的比较远,慈爱的向余皎皎招手。
“沈伯父!”余皎皎笑嘻嘻地抚过沈父另一侧胳膊。
“皎皎姑娘,多谢你独闯裕王府,将我救回来,我都听卫仪说了,渊儿与你的婚事,你什么时候想,我们沈府一定风光大办。”
“爹,余姑娘和我并不是爹你想的那样!”无渊有些窘促,目光落在余皎皎脸上,却发现她温柔的浅笑着回应,并不反感沈父提亲的事,无渊心里竟然有些憧憬。
“渊儿,你叫皎皎余姑娘?你怎么跟绾绾这么生分,之前都叫她皎皎,你之前跟爹说,你眼睛里容不下别的姑娘,皎皎是爹的救命恩人,爹可不许你喜新厌旧,欺负皎皎!”
沈父牵过余皎皎的手,把无渊拉过来,两只手交叠,“你们是不是吵架了?皎皎姑娘,无渊做错了什么,以后你尽管告诉我,我替你撑腰。”
余皎皎得意的挑眉,无渊有些纳闷,身边所有人都觉得他是负心汉,可他什么都没做。
一行人走进满香楼。
生意爆满,孙掌柜一个人忙的脚不沾地。
“都站在外面做什么,快进屋,我一早就准备了一桌菜,接风洗尘,不醉不归。”
孙掌柜出来迎接,一群人里,看到一身形背影跟自己女儿一模一样的姑娘,揉了揉眼睛,努力睁大,小眼睛瞪得像铜钱。
绾绾哭着走向孙老爹,孙掌柜呆鹅一般僵在原地,眼睛都忘了眨。
绾绾重新回到满香楼,掌柜一看到自己的女儿还活着,以为是思女心切,白天竟也出现幻觉,连连狠拍自己的脸,绾绾急忙拦住。
“爹!”绾绾泪如雨下,“女儿不孝,女儿回来了。”
孙掌柜颤颤巍巍握住女儿的手。
“是热的,我的女儿还活着。”
孙掌柜一时激动的有些晕眩,绾绾扶住老爹,两个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在房内,绾绾将死而复生的事,跟孙老爹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爹,女儿现在是妖身,您嫌弃女儿吗?”绾绾有些忐忑,毕竟这种事情太过惊世骇俗,担忧父亲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傻丫头,只要是你,爹爹嫌弃什么,爹爹不怕,我闺女做妖恁的,那也是美的像牡丹花儿一样。”孙掌柜用袖子擦拭绾绾的泪痕,慈父热泪盈眶,如珠如宝的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多谢二位恩公!”
孙掌柜要跪下感谢无渊和余皎皎重塑绾绾之恩,被余皎皎拦住扶起。
“绾绾当初是为了救我,我遇到机会能复活绾绾,是我义不容辞,举手之劳。”余皎皎有些不好意思,难得腼腆。
这一天下来,这么多人感谢,看来她还真是顺手做了不少好事。
“孙伯父,初次登门,我是卫仪”卫仪愣头愣脑地怀抱着一只大雁,脖子上系红丝绸,完全不想往日那般沉稳。
“你不是卫庄兄弟吗?我们之前见过的,怎么年纪轻轻,几日就把我忘了?”孙老爹有些摸不着头脑。
也不怪孙老爹分不清,卫庄和卫仪是孪生兄弟,长的一模一样。
余皎皎捂着嘴偷笑,绾绾更窘,假装作势要拧她。
“我想求娶绾绾。”卫仪将大雁交给孙掌柜。
绾绾吃惊不已,“聘礼就一只大雁?我家好歹是洛都有酒楼的!”
“有的,我全部身家都在这。”
卫仪从怀中拿出自己积攒的银票,不止在沈府的护院工钱高,千岛域海寇也有不少金银财宝,官府奖励他举报有功,赏了许多,他一单身汉根本没处花钱,都兑换成了银票,攒老婆本。
关键的时候,才拿出来。
“这此解救老爷,路上太匆忙,怪我,我马上去准备齐全。”
孙老爹这下双喜临门,不仅寻回了宝贝女儿,还终于把女儿的终身大事解决,喜上眉梢,立刻欢欢喜喜去筹备婚礼。
绾绾复活之事,对外就宣布是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双生子,是上天告慰孙老爹思女之情,重新补偿他一个女儿。
孙老爹高兴地喝了很多,对着未来女婿一点不客气,灌了很多酒,美其名曰考验未来女婿的酒量和酒品,绾绾心疼她酿了好几年的珍品佳酿,不让他们多喝,沈父与无渊也是久别重逢,这顿饭大家伙都喜气洋洋。
饭后,余皎皎回屋。
不光绾绾房内一尘不染,跟离去的时候陈设一致,连余皎皎的房间也是一样,孙老爹爱屋及乌,连绾绾的朋友也当做自己的女儿一般。
余皎皎十分感动。
夜里,绾绾来敲余皎皎的房门。
“皎皎,下个月我成亲,你可以同我一起吗?”绾绾有些害羞,紧张的攥紧袖口。
“你结婚,我肯定在场,就是不知道卫仪同不同意。”余皎皎笑的像纨绔一样,勾起手指,调戏娇羞的绾绾。
绾绾拍掉余皎皎的手,认真的说道:
“皎皎,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心里总有些发慌,我们大家经历生离死别,其实无渊公子和你也早就该成亲了,不如我们的婚礼一起办吧?”
婚事如果是无渊来说,她或许会拒绝,但是绾绾开口,余皎皎拿绾绾没辙,绞尽脑汁想不出回绝的理由。
“好不好皎皎?皎皎,你就答应嘛~~”绾绾见余皎皎半天不说话,水汪汪的眨着杏仁大眼,假装哭泣泣地撒娇,“皎皎,你要是不陪我,我就不嫁了,逃婚去。反正一个人自在逍遥也挺好的,要不是卫仪他忽然跟我爹求亲,我不忍心让爹难过,肯定不会答应他。”
“绾绾,我知道你害怕,我懂,卫仪是个不错的男子,你觅得良人,我真心为你高兴,婚礼我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余皎皎与绾绾感情好,若是以后也能时常见面,她自然是高兴的,卫仪为人稳重,人品不错,也是绾绾夫婿的好人选,绾绾嫁给卫仪,余皎皎是举双手赞成。
“可……”
劝别人容易,劝自己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