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癞蛤蟆的哲学

    平静如水的工作日常,终于被一块石头砸出了圈圈涟漪。

    开年第一个重要项目正式启动,在老吴的大力推荐和常总的最终批准下,文彦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了出差队伍的名单里。而这支队伍的领头人,正是钟翎。

    确认名单的邮件像一封带着电波的圣旨,在研发部的小群里激起一阵骚动。同行的刘工端着一杯刚泡好的速溶咖啡,不紧不慢地蹭到文彦的工位旁,用他那指甲粗糙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出阴阳怪气的、零碎的节奏。

    “啧啧,咱们文工这张脸长得,真是顶得上三年的项目经验啊。”

    酸气混合着汗味扑面而来。入职已近半年的文彦,如今对这类挑衅早已见怪不怪,但男人身上的臭味却无法适应。他屏住呼吸,慢条斯理地从抽屉里拿出那个荧光粉色的工牌,重新挂回脖子上——这还是上次部门团建时,他轻松赢得掰手腕比赛后的“战利品”,一个充满了雄性力量与少女心违和感的图腾。

    刘工的视线在那块晃眼的粉色上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太愉快的肌肉记忆,讪讪地撇了撇嘴,又和其他几个人扯了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话,便挪回了自己的座位。

    本以为这趟旅程免不了要被这位“刘哥”明里暗里地刺上几句,没想到,从机场开始,文彦就发现自己完全是自作多情了。对方根本没空搭理他,因为他所有的精力,都像打了聚光灯一样,牢牢锁在不远处的钟翎身上。

    原来,他就是老吴口中那群“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之一。

    当然,这不是因为刘工大方地跟文彦分享了他的求爱小秘密,而是他这一路上的表现,简直就是一只开屏开到快要抽筋的孔雀。他穿了一身崭新的、明显大了一号的西装,胸前口袋里的品牌吊牌都没摘。直到值机时被其他同事小声提醒,他才如梦初醒般地“哎呀”一声,装作浑然忘我地当众翻开logo,然后才故作优雅地摘掉。

    在柜台办理托运时,他还特意用一种能让方圆五米内的人都听见的声音,向地勤人员询问:“你好,请问今天这班还有可能升舱吗?”

    那点小心思,简直比他锃亮的皮鞋头还要昭然若揭。

    为了看好这出戏,也为了自保,文彦顺势“好心”提醒他:“刘工,升舱的费用,公司好像报销不了哦。”

    他立刻昂首挺胸地接茬:“嗨,没事儿!主要是平时不太习惯坐经济舱,有点挤。”

    虽然最终因为航班满员,他“遗憾地”升舱失败,但这并不妨碍他成功地装了半个逼。或许是感谢文彦给了他这个表演的舞台,他看向文彦的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丝“你小子很识相”的肯定。

    就这样,文彦成功避免了在接下来的旅程中,被他当作假想敌一路针对的命运。只可惜,这种“识相”的好运,没能延续到酒店房间的分配上。

    如果刘工也不太习惯五星级酒店的标间就好了。文彦面无表情地看着房间里那两张铺着洁白床单的大床,以及那个一进门就脱下西装、像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挂进衣柜,然后便呈“大”字形仰躺在距离窗户更近那张床上的男人。

    他此刻的样子,像极了一只被烈日晒到翻了面的癞蛤蟆。

    难得公司大方,出差安排了五星级酒店。可跟一只癞蛤蟆同住一室,那感觉,就像是在一杯精酿的酒里浇上了一勺北京豆汁儿,令人五味杂陈,只想夺门而出。更糟糕的是,这只□□似乎完全没有要出去逛逛的意思。那原本也更喜欢在房间里窝着的文彦,现在只想立刻找个别的地方待一下,哪怕是酒店大堂的沙发都好。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蓉哥发来的消息,一张他自己汗流浃背的健身房自拍,配文:【今天打卡了吗,帅哥?】

    文彦回:【出差呢,蓉哥。】

    蓉哥几乎是秒回:【酒店有泳池吧?去游泳!别给自己找借口!】

    文彦看了一眼行李箱,那里静静地躺着他上周刚学会游泳后,一时兴起买下的一整套装备——泳裤、泳镜、泳帽,一应俱全。他终究还是被蓉哥那不容置疑的语气给说动了。

    酒店的恒温泳池在顶楼,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可以俯瞰这座城市的夜景。或许是工作日,泳池里的人很少,只有两三个人在水中慢悠悠地游着。

    对裸露上半身这件事,文彦内心深处依然存有几分源自过去的羞耻感。他先在池边观察了一会儿,觉得眼下的私密程度尚可接受,这才转身走进了更衣室。

    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客观地审视这具已经属于他大半年的躯体。在蓉哥魔鬼般的训练下,原本单薄的胸膛已经覆上了一层漂亮的肌肉轮廓,平坦的腹部也刻上了被称为腹肌的线条。他忽然有点理解蓉哥为什么总爱把那句“肌肉是男人最好的衣服”挂在嘴边了。

    然后,他穿着这身新鲜出炉的、还带着几分不自在的“衣服”,一头栽进了澄澈的、泛着蓝色波光的水里。水的浮力瞬间包裹了他,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和内心的杂念。他像一条鱼,专注地划水、换气,享受着肌肉伸展的酸胀与放空大脑的宁静。

    但文彦很快就会知道,他要感谢蓉哥的,绝不止是敦促他练成了一副美好的□□这一项。他更要感谢蓉哥那近乎强迫症的鼓励,让他在此刻,此地,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与钟翎碰到。

    是真的充满了猝不及防的窘迫的“碰”到。

    文彦游得太入神,直到前方视野里突然横亘一抹明亮的宝蓝色身影,他才惊觉不妙。那身影近在咫尺,他猛地刹住前冲的势头,身体在水中一个狼狈的急停。

    虽然最终没有撞上,但溅起的巨大浪花,还是劈头盖脸地扑向了对方。

    “抱歉!抱歉!”他下意识地抹了把脸上的水急忙道歉,却在看清对方的瞬间,把剩下更多的话都吞了回去。他其实是在对方喊出他名字的时候,才真正认出她来的。

    “文彦?”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泳池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被水汽浸润过的清冷。

    文彦的脑子像是被水灌满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话一出口,他就想当场溺死在泳池里。我真像个傻子,他在心里哀嚎,她怎么会不知道你是谁?

    钟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探究和,无语。

    “她一定是被我蠢到无语了。”文彦绝望地想,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立刻、马上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钟总,好巧啊,你也来游泳?”

    多么废的一句话啊!不然她穿着泳衣来泳池干嘛?喝水吗?文彦说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不然呢?”钟翎的嘴角似乎微微勾了一下,重复了他的心声,“我来泳池喝水吗?”

    那一刻,文彦第一次觉得,他们之间或许还是挺有缘分,挺同频的。只可惜,在如此“心有灵犀”的时刻,钟翎能看到的,只是他戴着滑稽泳镜的一张蠢脸。

    羞愤欲死的文彦,只能干笑两声:“哈哈,那……那您继续,我去岸边歇会儿。”

    说完,他几乎是逃也似的,手脚并用地划到了泳池边,一把抓住扶梯爬了上去。他不敢回头,只能抓起毛巾胡乱地擦着脸,一边装作不经意地用眼角余光,偷偷掠过那道在水中的蓝色身影,一边内心天人交战,纠结着一个世纪难题:现在是直接走比较礼貌,还是不走比较礼貌?如果走,需要再打个招呼吗?如果打招呼,又该说点什么才不会显得更蠢?

    “你叹什么气呢?”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文彦猛地回头,只见钟翎不知何时已经上了岸,正站在他身旁,身上裹着一条白色的浴巾,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她精致的锁骨上。

    “啊?”刚刚愣神了那么一会儿的文彦,对于她的突然出现毫无准备,只能发出一声呆滞的单音节。

    钟翎似乎觉得他这副样子很有趣,轻笑了一声:“文彦,吴总和常总可都跟我说,你是个很机灵、很聪明的年轻人。”

    “言下之意,就是我现在看着很呆呗?”文彦索性破罐子破摔般地回嘴。他用毛巾又狠狠地抹了把脸,水滴从他发梢甩进池面,泛开一圈圈涟漪。“那是他们看错了。”他自暴自弃地说。

    “现在看上去没那么呆了。”她说话的时候,伸手摘掉了头上的泳帽。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湿漉漉地贴着她的脸颊和肩膀,与雪白的肤色在泳池顶灯的照射下,形成了鲜明而惊艳的对比。那一瞬间,所有的光似乎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真是个得天独厚的女人。文彦想。有上好的家世,有漂亮的脸,有聪明的头脑,甚至还有一副如此健康而美丽的身体。

    “好美。”

    这两个字,就像是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本能反应,径直从他的嘴里溜了出来。

    如果一个人在半个小时内,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个白痴,该当如何?文彦不知道答案,但他突然发现,自己在钟翎面前,似乎变得完全不正常了。

    钟翎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用毛巾擦拭着头发,打破了这瞬间的凝固。“行了,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泳池快关了。”

    她不会知道,他平静的外表下内心的惊涛骇浪。她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也不带走一个……癞蛤蟆。

    文彦觉得,今晚自己的种种行径,在钟翎眼里,大概与其他那些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并无本质区别。

    回到房间时,刘工已经睡着了。文彦盯着天花板,陷入了一场深刻的哲学思考:

    当一只癞蛤蟆,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成了一只癞蛤蟆时,他是否还有资格,去嘲笑其他的癞蛤蟆?

    隔壁床传来了刘工山呼海啸般的鼾声,中间还混杂着几句含糊不清的梦话,似乎是在向哪位领导敬酒。

    文彦默默地打开了手机里的睡眠监测app,决定今晚录一下自己睡觉的声音。

    千万……别是一样的啊。他绝望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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