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泠书往后退一步，成清阳追上，双方博弈，自然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晚上能去你家吃饭吗？”乘胜追击，也是成清阳的必胜好手。
“英华阿姨不在。”
成清阳不说话了，眼神直直的看着他，沈泠书转头去看旁边展台上的珠宝，如初月新绽的一枚耳饰，初月下方很特别的用了母贝雕的水纹做衬托。
“溪上月影，是你大四毕设里的主要设计灵感，那一套里，还剩这个没有卖掉吗？”
顾左右而言他，没意思的很。
“是卖的太好，做的返场。你慢慢看吧，我走了。”
成清阳退了一步，沈泠书追上来。
“阿晴，英华阿姨真的不在。”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成清阳原本就在磨他这件事上很有耐心，她以前就形容，跟沈泠书说话，像给设计图勾样，虽然要一点一点慢慢去磨，但最后总能勾出她满意的样子来，裴遐就笑她：果然是大设计师才有这个本事哦。
此时倒真有点他们以前相处的感觉了。
“明天中午回来。”
“那我明天晚上去吃饭。”
然后，成清阳转身就走，余光还在关注着沈泠书的举动。看他并没有要拦她的意思，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脚步轻快的走出这方展厅。
果然，勾样对她这个大设计师来说，还是太简单了。
*
此时，和园门外。
“顾竹茵，你走了就别回来。”
“可笑，你以为你是谁啊，我想去哪就去哪，用得着你管。”
裴遐找这个机会，找了两年，此时他扯着顾竹茵的肩膀，像留守儿童抓着要出门打工的爸妈，说什么也不放手。
“裴遐，你有病吧。老娘是亲你还是睡你了，你扯着我不放。”
裴遐红了眼眶，抬眼看向顾竹茵竟有种泫然欲泣的破碎美，顾竹茵心里真是要抓狂了。
“所以我们才是真正的纯爱啊。”
“我去，你戏可真多。裴遐，你都二十六七了吧，别搞纯情男大那一套了行吗？”
顾竹茵要是知道招惹这个小翘臀会是今天这个局面，当年打死她，也绝对不在他面前晃。
“你什么意思啊，是不是因为我那天晚上没有去，所以你对我失望了。我那天晚上出车祸了。之后又联系不到你，但我让沈总跟你解释过了呀，他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了。”
顾竹茵沉默，裴遐牢牢抓着她的肩膀，指印很清晰的在皮肤上分出红白。
“裴遐，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吗？那天晚上，我根本没等你。即使你没出车祸，我们之间也是不可能的。这些年，我顾竹茵交往过的男人能排出一个足球队。而你，连备选都不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跟白刀子直接捅人也没区别了。
裴遐没想到，两年的避而不见，不是因为失望或者逃避，而是根本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手指一松，差点让顾竹茵逃了，他赶忙又抓紧。
“那你当年。。。”
“我当年只是好胜心作祟，谁让你那时候那么讨厌我。裴遐，人呢，要学会翻篇，尤其是感情的篇，更要翻的又快又不拖泥带水。虽然在你的角度上，我欺骗了你，但我也不渣啊，没骗钱，没骗身，还给你提供了情绪价值，很够意思了。所以，以后不要再缠着我。”
顾竹茵的话越说越快，裴遐走神之间松开她的胳膊，她就退出去八丈远。一副一级戒备的姿态。
裴遐已经被她气的说不出来话了，眼泪滚下来，场面比琼瑶剧还要狗血。
“你。。你故意说这些气我是不是。”
天，顾竹茵要晕倒了。
“去看看精神科，我没空跟你在这闹了。”
顾竹茵拔腿就跑，手里扛着两台大机器，也丝毫没影响她的速度。裴遐看着她跑，脚步虚浮，脑子也没反应过来要追上去，整个人像没了主心骨一样站在原地。
待顾竹茵上了车，红色的宾利不带一丝犹豫的往前一冲，裴遐才反应过来，猛的往前追了两步，大喊道：“顾竹茵，我绝对绝对不会放手的，你有本事就躲我一辈子。”
顾竹茵当然听不到他的喊叫，车拐了三道弯，她才慢下车速，呼出一口气来。
两年前的一段风流史，能纠缠到现在，裴遐真是绝无仅有的奇葩了。
顾竹茵拧开车座旁边放着的矿泉水，猛灌了一大口，才让自己脑子里那些关于裴遐的画面通通清空。
明天，还有一场大战要打呢，此时在任何事里沉溺，都是不明智的。
而顾竹茵当然永远聪明。
下午五点，成清阳出道展的第一天展览圆满落幕，客人陆陆续续离开之后，和园的冷清伴着黄昏一起到来。
和园里，工作人员忙着把展柜里的珠宝造册装箱，成清阳就在旁边翻着今天的交易账本，助理余青青兴奋的在旁边给她做总结：“全展一百多件展品，每一项都有售卖记录，卖出最多的是凤凰涅槃花丝镶嵌手环，共有两百多件的成交量，单价最贵的翡翠沉香套链也卖出去了两套，今天的交易额真的创纪录啦。”
成清阳一脸八卦的表情看着余青青，说道：“套链有谁买了，这么有钱的大客户我得认识认识。”
余青青笑了一下，对自家老板的小孩心性也见怪不怪了。
她拿过ipad，翻出大额交易实名转账记录给成清阳看。
“喏，一个是做医疗器械发家程董，她可太壕了，除了套链，几乎把所有凤凰涅槃系列的珠宝都买了个遍，本来我想跟人家套套近乎的，结果对方是位高冷姐姐，直接说‘我不加任何人微信，如果以后需要定制的话，会找人联系你们。’超霸气的嘞。”
余青青模仿能力一绝，把程董那种高岭之花的气质拿捏的很到位。
成清阳更好奇了，点开屏幕上程董的照片，放大看。
“哇，好有气质啊，果然还是钱最养人。看看人家，唇红齿白，眉梢飞舞，光彩照人呐。羡慕羡慕。”
成清阳感慨着，余青青也在一旁疯狂附和，两个面对金钱总是站在统一战线的人更加惺惺相惜了。
“还有这位先生，我觉得可以重点发展一下。星月科技的沈董，身价千亿，有钱有颜有身材，以前呢没听说有什么花边新闻，不过现在嘛，花这么大笔的价钱买珠宝，估计是好事将近了。如果是这样，我们以后会有源源不断的机会挣他的钱。”
余青青是一年前才到成清阳工作室的，那时候成清阳的上一任助理刚刚辞职，整天忙的前脚跟打后脚跟，余青青投了简历，第二天就直接上岗了。好在余青青是个很能干的人，没两天就把工作室打理的井井有条，网店和自媒体也同步做了起来。
自那之后，她们两个人就相依为命，一个人画稿，一个人卖设计，有钱一起赚，都忙的乐乐呵呵，相处的跟亲姐妹一样。
所以余青青出现的时候，刚好是成清阳和沈泠书不联系的时候，她自然并不知道他们俩个的关系，更不知道翡翠沉香套链也是成清阳大四的毕设作品，沉香上用螺钿工艺做的梅花月影纹，最开始也是水纹月影，那时候，成清阳最喜欢用的就是水纹。
成清阳看着ipad上沈泠书似笑非笑的表情，想起沈泠书看到“溪上月影”的时候，问出的那句话：“是卖不出去吗？”
“什么意思啊，又怕我卖不出去是不是？”
成清阳小声嘀咕了一句，接着把交易记录截图，关键信息打码，还在套链售卖数量一栏，画了个大大的圈。
“青青，来，跟我拍张照。”
成清阳忽然的操作让余青青有点懵，但她还是凑过去，跟成清阳脸贴脸，双手比耶，笑出八颗牙齿。
快门一按，成清阳立刻点开万年不发的朋友圈，嘴里嘟囔着：“让你看看我有多厉害。”说着，把刚才弄好的截图和照片发上去，并配文：出道展成绩不错，继续加油！
“阳阳姐，你这跟谁较劲呢。”余青青觉得此时的成清阳像突然被人戳到了敏感神经，以前她在工作室坐上一天，连句话也不讲，有网友质疑她的设计，她就哼一声，连怼都不怼，今天这情绪，实在是反常。
“啊，我没较劲。”成清阳把手机放进兜里，看着被工作人员收拾之后，空空荡荡的展厅，她深呼吸一口气，感慨一声：“啧，金钱的味道啊。”
接着她揽过余青青的肩膀，笑道：“走，姐请你吃饭去。对了，以后那个沈董再来，不卖他东西，记住了没。”
“啊，为什么不卖。他不是大客户吗？”
“切，什么大客户，一个还把我当小孩看的太平洋警察罢了。”
余青青成功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她挣脱出成清阳的手臂，反客为主的勾上她的肩，贼兮兮道：“这是有故事啊，从实招来哦。”
成清阳抽出肩膀，又叠在余青青的手臂上，瞪眼睛装凶：“没有故事，只有事故。再问不请你吃饭了哦。”
余青青在八卦和吃饭之间纠结了三秒，最后选了吃饭。
“行吧，你不想说就算了，今晚的晚饭，预算加一百。。。不行，加两百。”
余青青对着成清阳伸出两根手指头，像一百年没吃过肉的长工终于见到了荤腥，眼里冒出绿光。
成清阳成功笑倒了，她伸出三根手指，道：“就三百预算，爱吃不吃你。”
“五百”
“三百一”
。。。。。。
两个人在空旷的展厅里把“讲价”当成数学游戏。
这人生的游乐场，有朋友一起玩的话，连排队都会变得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