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花

    临溪听得这句,立刻放下剑,过来抱他胳膊:“不至于吧?”

    “至于。”他手上还在驯弦,动作快而准,口中却淡淡道,“我心里只有过你,你不是。”

    “心里有过有什么了不起啊?”她歪头看他,“小气!”

    他偏过脸看她,声音一低:“你心里正是最了不起所在。”

    临溪怔了一怔,倒忽然间真有些不好意思,张开手去抱他肩骨,拿脸颊蹭:“那根本没有认真的!我可告诉你了,以我后来待你的情意,若是你三十又一,我半点也不在乎。”

    他笑一笑,将弓还她手中,淡声道:“为你好,在我母亲面前不要用。”

    “知道了。”她拿起来检查,“你知道吗?我隔着十几丈,能射落树上的梨。”

    “夫人这样厉害,”他抱胸看她,微微一笑,“想必自己在晋阳,也不会害怕吧?”

    她愣了愣,低下脑袋:“你又去邺城做什么。”

    “去见郡守王辽,核验去岁粮草赋税,训用冀州新兵。另,兖州刺史岑槐义并不服我,但其境内的济北国君遣人送来密信,想与我会面,还要去渤海。”

    他看她黯然下去的神情,改口道:“七月初。若无战事,我争取七月初归家。”河南今岁大抵不会动,太后崩逝,司隶动荡,且有扬州人暗地称帝在先,皇帝已经焦头烂额。

    临溪放了弓,叹气坐下:“你去吧。”

    又别扭问:“邺城和渤海郡的属官,可曾给你送过很漂亮的小娘子?”

    “姬临溪。”

    他好久好久没有这样正式地叫过她的名,她抬起眼睛,默默去瞅他。

    “凉州是我遇见你的地方,”他停一停,简洁道,“但你我姻亲,与这些都无关。不必嫁了我,反而患得患失……”

    胸口被撞进来,她拿脑袋紧紧抵住他:“我没有患得患失!只是、只是,往后,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了。”她在这个晋阳城,实在是——唉,不提也罢。

    “是。我知道。”商曜抬起手,轻拍一拍她的脊背,“你也是我最亲近的人。我知道。”

    她一颗心酸软而饱胀。她知道他实在没有做错什么,成日守着家宅一亩三分地的书生,她又不喜欢了,可是……成婚毕竟才一个多月呀。

    她抬起头,委委屈屈看他。

    他俯下身,碰住她的唇,只摩挲几下,柔声道:“我在哪里都想着你。”

    她也不知这是调情还是抚慰,瞬间整个人都被烫过,抬手就重重搂下他脖颈去亲。

    这男子的眉骨鼻梁下颌在接吻时会极其凌厉好看,她看不到,她就是知道,并踮起脚尖。

    他接住她的腰,摁住她的脑袋和她亲。有过那么多亲密时刻的男女,认真吻时依旧专注而动情,专注着对方的进退,也专注着,让亲吻只是亲吻。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在床笫上做法不对。过分贪多,从而导致无法每日进食。昨夜最后在浴房,她实在忍不住,方小声说怎么都还是疼,他连忙退出去检查,心里是十分懊恼的。

    太脆弱了……雄赳赳气昂昂模样,可是,到底是脆弱的小娘子。他不自觉将人抱得更高,横在胸膛里,侧头去吻她唇角,怜爱道:“娇气包。”

    “我不是。”她一双眼睛沾着湿气,“我会照顾我自己。倒是你,总到处跑,一定要看好自己。”

    “我不跑,也遇不到你。”他拨开她脸上的碎发,忽然道,“若是真有了孩儿,即刻给我寄信。明白吗?”按次数说,完全可能受孕,何况还有大半月,还要做许多。

    临溪又娇又傲:“你不是不想做阿父?”

    “我是想晚两年,但这事我说了不算。如果真有了……”他摸一摸她的脸,“自然是很高兴的。”

    她靠住他,突然鼓起勇气:“我同你商议一事。”

    “嗯?”

    “我听我的阿嬷说,说——”她有些害羞,但还是说下去,“说女子过了十八九岁再受孕生产,凡稳婆应对得当,家眷用心照料,几乎都能母子平安。不会再那么容易出事了。”

    “我十七岁了嘛,也差不太多。”她扯他手腕,“那晚两年,你也是愿意的。”

    他明白了,唇角一扬:“所以?”

    “所以,”她踮起脚尖,去他耳畔,小小声说,“之后,最后时分,你就忍住出去。”

    他简直是笑出声,轻轻摸一摸她的耳朵,低下头应她:“好。”

    “我母亲说,好几年怀不上,你家里会觉得我不中用。我一个外郡女子,早些生下长子,处境也稳妥。”她靠着他颈项,“所以我没有即刻找你讲。但是想了又想,那我这么宝贵的小命,还有许多事没做许多地方没去,不能全给我的孩儿让道啊。”

    “好。”他仍是说,“无妨。正好我们去长安生养。”

    她又抱住他胳膊,满意眯起眼睛。自然,她知道他也是有资格不着急,十九岁,做不做阿父根本没所谓,二十九就绝不是这个态度了——那,年轻本来也是长处啊。

    愿意体恤就是好。她踢着两条小腿,间歇偏脸去看他一眼。新婚自然不能着戎装,这人穿寻常袍服时,却更是高大颀长得简直可怖。

    她思来想去,觉得是腰线过高,手脚都长,肩又宽阔的缘故。他就是用这样的身体,完全地覆盖她,让她动也不能动一下……汗水滴在她胸口。

    她猛地回过神,对上商曜似笑非笑的神气,连忙随手抓过一卷竹简:“今日还有事吗?”

    “自然。”他看破不说破,只低声笑道,“熙良他们醒了酒,会来见你。”

    “这笨蛋。”临溪嘴上说人家,实则也挺高兴,总比其他晋阳人更熟悉些,“对了——我跟你说,那个傅归帆,他拐走我的——”

    “听说了。”商曜道,“这是旁人的事,你不要去干预。但若穆家娘子愿意留下,我会给她父亲写一个虚职,拿着官碟出嫁。”

    临溪顿时不高兴了:“你怎么也看不起商户?我告诉你,不是这样的,其他地方我不管,但我们河西道的人,不能看不起商人……”

    “旁人看不看得起与我无关。我只是在帮她,没有偏见。”他笑,掐一掐她的脸,“傻翩翩。与其声嘶力竭证明什么,不如实打实让她过得好些。你说呢?”

    她无法反驳,但又郁闷:“算了。为了陪我付出姻亲,这把人家当什么了,不要,不好。”

    “你真是傻气得可爱。”他托住她的脸,在鼻尖啄一啄,“没有友人能做到这地步。如果她愿意,是她自己喜欢,恰好又有你撑腰。只是这样。你是助力,不是顾虑。”

    好像也对……真对啊。别说朋友,连亲姊妹也不会为了生活在一处,而主动牺牲姻亲。她望着他一如既往从容淡静神色,心里越发妥帖:“你真好。”

    “再说一遍。”

    “你真好。”她摁住他的手,歪过脑袋,“你真好,你真好,你真好。”

    他笑起来,将她脑袋护入肩下。

    “你这个韩熙良!送的这什么啊。”临溪一边咬一块晋阳米糖,一边嫌弃弯腰,“你就送我一对鹑鴳?”

    “鹑鴳多好玩啊。”许久不见,韩烁还是那么黑,兴致勃勃道,“可以鸣听,还能上街去斗。”

    望舒皱眉,扯一扯临溪。她害怕女公子真的会动心,这种事太失礼了,老夫人会发怒的。

    “好吧好吧。”临溪勉强收下,“肯定很便宜,你这一毛不拔的。”

    “我昨日送过贺礼了。”韩烁辩解,“这是特意送给你玩的……”

    “你什么你。”徐砺一竹简拍在他脑袋上,“叫夫人。”

    转头行过礼,温和道:“我家在西街第三巷,拐进去就是。平日里只有内子在,夫人若是无趣,可以去找她用饭。她在庖厨里,那是太学一级。”

    又拿出自家夫人备的见面礼,交给望舒。

    临溪对上正经人,就拿出正经做派:“多谢将军。”

    收了卫棋送的匈奴匕首,也挺新奇:“他们用这个杀人吗?”

    卫棋挠头:“当然不是啊。这是拿来吃羊肉的。”

    临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问:“傅归帆为何不来?”

    “他不敢来。”韩烁傻乎乎笑,“他怕被你追着打。”

    “他护送我,我怎么会打他?”临溪翻出一支笔,“这又是什么?”

    “这是元椋托我转交的礼,他今日有差事。”徐砺解释,“他最好最好的一支紫豪笔,是豫章人千里迢迢带来的。他自己都不舍得用。”同为凉州籍贯,果然还是更亲切些。

    “可惜了。我不喜欢念书写字。”临溪闻言,连忙小心拿着,“不过还是感谢极了。反正,都比鹑鴳用心。”

    韩烁涨红脸:“我挑的毛色最好的!”

    “毛色再好它也只是鹑鴳!”

    商曜负手站在檐下,微微一笑。

    “长叙。”

    他微微侧身:“阿姊。”

    “其实翩翩也十七岁了,不比你小多少。”商昀站定,话中有话,“怎么都不该是养小女娘的养法吧?怎么还允许见外男呢,真的不合适。”

    “无妨。”

    “阿姊不明白。”商昀抬手,拍一拍他的肩,轻叹口气,“你爱护一个女子,有你自己的章式。旁人都看不大明白。”

    姐弟情谊是真有的。她这样说,二郎明显开始思考如何作答。换别人问,那就是“与你何干”了。

    “没有什么复杂。”商曜淡声,“一味盯着内宅琐碎,日子越过越窄。翩翩从前既然不是那样,我也不会让她变成那样。”

    商昀却是心里一痛,当真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艳羡与难过,兀自打趣道:“你知道晋阳城里,人人都怎么说?说要去偷这女公子的八字,算算是如何形成的这天大好命格,今后掐着相仿的时辰生女儿。”

    商曜笑一笑,不答了。

    晚间他去见一位族叔,临溪在院里斗鹑鴳,忽闻女使在外报,说大翁主送了亲手做的蓬饵和芝麻酥糖,还从地窖里取出一碗冰藏的西域蒲陶。

    临溪惊讶,她长在河西,自然知道对晋阳人而言,蒲陶是多么难得。望舒再三道谢,取回来后,她还在困惑:“突然送这么贵重的吃食做什么?”

    菀青盯着酥糖:“夫人快吃。”

    临溪拿给她一块糖,自己捏一枚蓬饵递到嘴里。咬到第二口,牙齿痛得直跳起来:“哎哟喂——”

    连忙摊开手去看,蓬饵中央,包着一枚小小金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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