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瑜悄悄溜到床边的镜子前,看了看自己。
头发乱成鸡窝,因为醉酒或者别的原因,她的两只眼睛高高地肿着,好像刚刚参加完拳击赛。
而且她注意到自己来例假了,她整个脸都浮肿了起来,像个猪头。
陆赟一晚上面对的,就是这样的一张糗脸吗?
她将手掌覆盖在脸上,这太丢人。
当她转身的时候,陆赟醒了,他的眼睛有一瞬间迷茫,很快视线重新集中,坐直了身子,朝她看过来。
宋瑜很喜欢他短暂迷茫的那半秒钟,看起来很脆弱,好像对他提出任何无理要求,他都会答应。
他问她感觉怎么样,需要什么,声音温柔得要命,让她的全身都像是被一种温暖的东西包裹住。
他好像根本没注意到她现在有多潦草、狼狈。
“除了有一点头疼,我很好。”
宋瑜轻轻地笑了一下,她有点害羞,又有点甜蜜,还有尴尬。
陆赟的眼睛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分析她的情况,然后问:“还要橙子水吗?”
“嗯,好,谢谢你。”
她低下头,试图掩饰自己脸上的傻笑。
陆赟点了下头,捋了捋头发,站起来。
他走到窗边,那里有一个木制的小台子,上面有一些新鲜的橙子。
这个季节并不是橙子的季节,非应季水果在现代可以轻易买到,这里却很难。
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做得很熟练,将橙子切成四块,然后对着一个干净的空杯子挤压,不断重复。
好像天生就是做这个的,如此的娴熟,又优雅。
他那强健的小臂提供了很大的帮助,橙子在他手里变成了棉花,挤压它们变得不费吹灰之力。
她忽然很渴望他的触碰,想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肌肤上的感觉。
她嫉妒那几枚橙子,想象着他会如何挤压……
陆赟握着杯子朝她走过来时,宋瑜看到他浅色袍子上面有暗红色的印迹,她确定那是月经血。
“谢谢。”她说,眼睛无法从他的衣角离开。
陆赟看了一眼,没有当回事。
接过橙汁的时候,短暂的与陆赟的手指有了一个接触,然后他们的视线就在空中相遇。
他们的目光就这样锁定了一会儿,她的心跳很自然地就加速。
自己绝对看起来像只丧尸,可是从陆赟看她的眼神来判断,她好像是这个世界上最有魅力的女人。
他紧紧地盯着她的脸,眼睛里的热足以将她烧穿。
她急切地想知道,他手指的温度,是不是和他的眼神一样炙热。
还有他的嘴唇。
他的舌。
一定是例假的原因,搞得她荷尔蒙紊乱了。
这个男人,不久前,还和她针锋相对,彼此看对方不顺眼。
她现在竟然如此地渴望他。
而且,鉴于一个连初吻刚刚才丢掉的人,她的性经验自然不存在。
然而这几乎是一种本能。
如果他不将他的肌肤贴在她身上,她可能马上就会死。
一些记忆闪回,她昨晚好像不止一次向他索吻。
天呐。
她现在渴望的不只是一个吻。
不只是嘴唇贴着嘴唇那样纯洁的吻,她想到了一些更肮脏的,必须要打码的画面。
她听着自己呼吸的起伏正在变激烈。
陆赟一定能感觉到。
她注意到他的颧骨上染上了一层兴奋的红。
他没有在看她,而是闭上了眼睛。
备受煎熬。
“如果可以吃得下东西,我让嬷嬷把食物端进来,你不必下床。”最后,他说。
世界上最低沉的声线,好像他抽了一晚上的雪茄。
“你要不要去换件衣服?”她颤抖着说。
如果你不打算触碰我,请不要站在这里勾引我。
她如饥似渴地喝着橙汁,吮吸这种甜腻的果汁,想浇灭身体里的热。
可是一想到它们是通过陆赟的手挤压出来的,她只会变得更燥热。
熟悉的回忆填满了她的口腔,这是外婆给她带来的安全感,此时此刻,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陆赟摇了摇头,对衣服上沾到的血渍毫不在意,只是紧紧地盯着她喝橙汁的嘴。
然后回到那张小椅子上,把双肘支在膝盖上,揉了揉脸:“没事。”
他似乎还没有完全从睡眠中完全醒过来,却已经比石头还要硬。
他一晚上都睡在这张小小的椅子上吗?
宋瑜看了看窗外,有雨水的痕迹,她的后背一僵,理智回来了一些。
昨晚下雨了?
脑子里又多了一些新的记忆。
那些血红色的梦,一把长长的锯子,上面沾着血。
她在一个潮湿黑暗的树林里用手指挖土。
这些碎片式的东西经常出现在她梦里。
引起她重视的是现实的东西,在后半夜,酒劲儿下去了,她能抓到一些零碎记忆片段。
她被陆赟抱在怀里,坐在他的身上,臀部贴着他的大腿,他依然坚硬得不得了。
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只是抱着她,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不过,她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他的衣袍上会沾上她的血了。
陆赟的怀抱让她很快从那个噩梦中逃了出来,下半夜她睡得很好,哪怕雨没有停,还偶尔打雷。
在现代时,往往需要药物。
“你不介意吗?我以为男人都会介意这个。”宋瑜小声地问。
“什么?这个?”
陆赟愣了下,顺着她的目光,低下头,扫了眼衣角。
“绝对不会。”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尤其是我知道它的出处,我绝对不会介意。”
宋瑜咬紧牙关,腹部一阵悸动般的抽痛,这一定是源自生理期的阵痛,而不是某种渴望。
“如果不是因为你现在身处月信,我会把你按在桌子上,毫不犹豫地将脸埋在那里,那个时候,你再来问我介不介意,嗯?”
第一次,她没有因为他的脏话而恼羞成怒,她想象着那个画面,她几乎要烧成灰烬。
陆赟没有再说任何话,他们都需要一些时间去克服。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五月份就会热得像是酷暑?
陆赟一定看到了她梦游的某些东西,但是他没有问。
从他的反应来看,他好像也没有受到任何惊吓。
他们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没再说一个字。
陆赟等他的衣袍恢复自然,没有被撑起之后,起身让方嬷嬷端了早饭进来。
是熬得软软糯糯的红枣桂圆粥,他们一起吃了早饭。
她在床上吃的,他则是坐在那张小椅子上。
她原本想下床,但是陆赟坚持她不需要挪动。
吃过早饭之后,她又躺回了被窝,方嬷嬷已经把床褥换过了,干爽的被窝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陆赟还没有去换衣服,他一直没有离开这个房间,一直和她待在一起。
这是他们俩自认识至今,待在一起最长的时间。
只有在她去隔间更换衣服的时候,短暂地与他分开了一下。
她重新躺回床上,把被子拉倒胸口,只把一张脸露在外面。
“睡吧。”他摸了摸她的脸,好像这个动作他已经做了无数次。
三天后。
今天是端午节,宋瑜和方嬷嬷一起在给院子挂艾草,脸上挂着笑容,因为陆赟今天出门前告诉她,晚上和她一起回宋家吃饭。
但是中午的时候,太太房里的如意过来传话,说老爷今晚设了宴,全家一起晚饭。
方嬷嬷沮丧地叹了口气,宋瑜略有遗憾,但是大局为重,连忙跟嬷嬷询问这种大型聚餐时,所需要注意的事项。
陆府的女主人们她都见过了,但男主人都没见过,她不知道是否有别的礼仪规矩。
“大公子看起来很好,但是心眼很小,全府上下都知道,你可能不经意间就将他得罪了,但是不要放心上,因为他得装成一个很大度的人。”方嬷嬷说。
宋瑜点头,而陆赟刚好相反,他看起来很不好惹,却是一个无比细腻、温柔的人。
想到他,她的脸上又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方嬷嬷捕捉到了,也跟着欣慰地笑了,她已经开始挑选柔软细腻的布料,为也许不久就会出世的婴儿做小衣服。
尽管他们现在还没有进展到那一步,但是嬷嬷相信,这个日子不会远了。
“老爷,老爷脾气很暴。”
方嬷嬷蠕动着嘴唇,脸皱成一团,提到这个话题都让她感到不舒服,她摇了摇头。
“他的脾气比太太要大得多,而且,他对于公子的偏见,比太太还要大。”
偏见,嬷嬷用了一个非常温和的词语。
宋瑜心知肚明,嬷嬷只是为了给陆赟父亲留有情面,他们完全是一对偏心、偏颇,极端的坏父母。
陆赟照常回家,得知晚上要留在家中吃饭,他没有什么反应,没像宋瑜和方嬷嬷这么抗拒。
只是跟宋瑜说:“这顿饭不会吃很久,我们还是可以去宋家。”
“没关系,明天去也行。”
陆赟意外地坚持。
宋瑜感到惊诧,好像那是他娘家,而不是她的。
与宋瑜夫妇的心情不同,佟婉对这顿晚饭期待无比,她又可以见到朝思暮想的二表哥了。
而且,她还可以在饭桌上,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大肆宣扬宋瑜喝醉失态的模样,让她丢尽脸面。
她一大早就开始准备晚饭要穿戴的衣服、首饰。
陆珍来敲打女儿:“你外祖母特意跟我说了,让你晚饭的时候老实点,别惹事。”
佟婉没有放在心上,反而问:“外祖母对那小贱人怎么看?”
“你外祖母不算喜欢她,却也不讨厌。”陆珍说。
“那是因为爱屋及乌。”佟婉撇撇嘴,如果自己是外祖母的孙媳妇,外祖母一定会比现在更疼爱自己。
原本那套纯金头面应该是自己的。
陆珍看着女儿愚蠢的期待,心中一阵冷笑。
自己的母亲和女儿,都倾向那个一无所成的窝囊废,这简直不可思议。
她很期待今晚的晚餐,期待她那大哥又会用什么样的话来羞辱陆赟,在她出嫁前,每年的节日都会上演这样一出好戏。
陆赟是大哥的出气筒。
让女儿好好看看,她钦慕的那个陆赟,是如何被他老子骂得一声不吭的,让她看看他是一个多么彻头彻尾的窝囊废。
老太太不爱动弹,但打算出席今晚的晚饭。
她对宋瑜的印象不多,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外形上配得上她孙儿。
脾性上大多都满意,就一点,太软弱。
面对佟婉劝酒酒,就能看出来,她态度不够强硬。
但是没关系,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这让她想起了她和老头子的过去。
孙子能找到相爱的人,她感到宽慰,唯一的遗憾就是丫头性子太软。
老太太有所不知的是,宋瑜很快就会向她证明:她有一根傲骨。
而且老太太绝对不会知道,她的那块骨头到底有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