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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轨的丈夫(5)

    到了五月下旬,天气渐热,昨夜下了一场急雨,将海棠树上的花拍下来,花瓣飘了满院。

    崔三问一大早就挥起苕帚,将花瓣扫成一堆,再抄起网兜,打捞水池里的花瓣和杂物,再把这些垃圾装到袋子里,放到门口,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看平时就没少干活。

    “吱”的一声,正房的门被打开。

    崔昭昭满面红光的走出来。

    “姑奶奶,您干嘛去啊?”

    “去上班。”

    “现在还早,再歇会儿吧,我去买些早点回来。”

    “不用不用,我们去早餐摊子随便对付一下。”

    崔三问快步跟上,她发现姑奶奶好像陷入了另一种疯狂。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做一些奇怪的事情,但是没想到会沉迷于上班。

    实在太诡异了,还不如去火山坑里蒸桑拿呢。

    崔昭昭是最早到达办公室的,秦朔从二楼走下来看见她,已经见怪不怪。

    他手里捧着一沓纸,是整理出来的关于武跃出轨委托的证据,整整二十页,还有一个信封,里面装着照片。

    今天是周清来侦探社的日子,距离上次见面,刚好过去一个月。

    到了十点,“叮铃”一声。

    周清推门进来,她穿着素色旗袍、平底鞋,腹部微微隆起,看着比一个月前胖了一圈。

    罗妮先是一愣,赶忙迎上去。

    等周清落了座,秦朔和崔昭昭才坐下。

    秦朔看着周清,试探着问:“你怀孕了?”

    “是啊,四个多月,刚显怀,是我们家第二个孩子,”周清轻轻抚摸肚子,笑着说,“所以,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就算武跃出轨了也没关系,孩子是要留下的,跟他离婚就是了,我又不靠他养活。”

    “可是……”秦朔有些犹豫。

    罗妮端来一杯白开水。

    周清伸出手:“把资料都给我吧,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可没那么差。”

    她接过文件,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又将照片里的人反复看了好几遍,越看脸色越差,握着纸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确认完以后,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双手紧紧握住水杯,头不受控制的垂下去,双眼噙着泪花,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屋子里很安静,安静的只能听到周清翻纸的声音。

    就这样过去几分钟,周清叹了口气,随后笑起来,笑的很轻,有气愤有无语,也有一种异样的情绪。

    她灌下几口水,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推给秦朔:“这是剩下的费用,辛苦了。”

    周清说完话,将纸张和照片装进包里,扶着桌子站起来:“我记得合同里有保密规定,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希望你们能按照合同办事。”

    秦朔:“请放心。”

    周清没有回家,而是开着车来到八里铺。

    她按照秦朔写的地址,敲响谢听梅的家门。

    *

    侦探社忙活了一个月,算是顺利完成委托,不知道周清会做出怎样的决定,他们管不着也不该管。

    秦朔伸了伸懒腰,晃晃手中的支票,微笑着说:“今晚请你们吃大餐,地点随便挑。”

    罗妮高兴地拍拍手:“太好了,去中心街新开的西餐厅吧。”

    秦朔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他看向崔昭昭,又摆头看了一眼陆玲玲,突然想起什么:“坏了!宇文峥还在疗养院。”

    同时,慈山疗养院活动室里面,一群病友围着宇文峥,有的摸他的头,有的刮他的下巴,有的丢出纸球、让他去捡。

    宇文峥生无可恋地蹲坐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你丫的秦朔,老子要弄死你。”

    *

    半年后。

    宇文峥长腿跨过门坎,来不及放下手中的东西,赶忙分享:“你们猜,我在医院见到谁了?”

    他今天因为客户的委托,到城东医院做调查。

    大家在忙手中的活,没人应和,他凑到罗妮的办公桌前,看四下没有外人,继续说:“周清和武跃,你们还记得吗?”

    罗妮:“当然记得,周清上周还给我们送来请帖,邀请我们去中心大厦参加香水发布会,你在医院见到他们了?”

    “没错,”宇文峥勾勾手,招呼其他人过来,“周清应该已经生完孩子了,身材恢复的不错,容光焕发的,可精神了。”

    “但是,”他话锋一转,“武跃不知道得了什么病,躺在病床上,哎呦,看着特别惨,瘦得皮包骨头,都没人形了。”

    “听说他已经在医院住了一个月,没得治,快不行了,周清交了住院费之后,偶尔过去看他。”

    秦朔听不下去:“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别总对别人家的事情这么上心。”

    “放心,交给我的事情,什么时候办砸过。”

    “那个传家宝的事情,你就办砸了吧。”

    “那次是意外。”

    ……

    同一时间,城东医院。

    周清坐在病床旁边,耐心地用水果刀削苹果皮。

    削完以后割下一块,递到武跃嘴边,武跃闭着嘴,不是不想吃,是实在没力气张开嘴。

    他现在的样子跟干尸很像,整张脸上只有眼睛分外凸出,其他器官又干又瘪。

    仅靠着输液维持生命,别说张嘴了,眨眼睛都费劲。

    “吃不下就算了。”周清转而将苹果喂到自己嘴里,在安静的病房里发出咔咔的声响。

    此时,一个女人推门而入,她脚踩高跟鞋,穿着上等料子的花色旗袍,头发整齐的梳在后面。

    她“哒哒”地走进来,递给周清两张纸:“这是下周香水发布会的流程。”

    周清接过纸,抬眼看到武跃震惊的样子,嘲弄般地哼笑一声。

    武跃在看清来人的瞬间,眼睛瞪的滚圆,嘴唇止不住的发抖,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含糊不清的声音。

    周清将耳朵凑过去:“怎么?你想说谢听梅怎么会在这里,是吧?”

    她又侧头将嘴唇贴近武跃的耳朵,小声说:“她当然可以在这里了,因为她现在是我的助理。”

    紧接着,她站直身子、拍了拍武跃的肩膀,眼含笑意,嘴角上扬,俯视着躺在床上的男人:“武跃,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谁让你吃两家饭、闻两家香呢。”

    “你的分身,严明城,已经去前面等你了,快去找他吧。”

    “啊,不对,”周清笑了两声,继续说,“你也有可能是严明城。”

    “算了,不管是谁,死了都一样。”

    武跃听到这些话,眼睛瞪的更大了,瞳孔里的血丝不断蔓延。

    他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抬起一条胳膊,指着两个女人,眼睛里全是愤恨和不甘。

    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这半年发生的事情,本来无法想通的片段,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他本来健康的身体,怎么会迅速衰弱?

    为什么卧室的香炉在半年前换了一种味道?

    又为什么从来不用香炉的谢听梅,突然在屋里点起香薰。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两个女人的阴谋。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

    他是两年前遇到的严明城,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竟然长得一模一样,这可以称得上奇迹。

    自那以后,两个人经常坐在一起聊天,交流工作上的事情,也会抱怨自己的另一半。

    周清是一个将工作看的很重的人,大部分时间花费在调香上面,分给自己的时间很少,两人的婚姻生活好像可有可无。

    谢听梅跟她正好相反,是一个居家过日子的小女人,严明城和她是包办婚姻,两人除了传宗接代,没有共同话题。

    就在那时,他提出交换身份的建议,严明城起初有些犹豫,后来也同意了。

    两个人就这样分享彼此的人际关系和工作情况,也模仿对方的行为举止和说话方式。

    事实证明,他做的选择没有错,两家人的婚姻都有了起色,他们也对婚姻有了更新、更深刻的理解。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过是想给一潭死水的婚姻生活、注入一些活力而已。

    从没想过抛妻弃子。

    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对待?

    是的,他没有错,错的是这两个恶毒的女人。

    武跃就这样举着胳膊、瞪着眼睛,不甘心的死在了病床上。

    *

    一周后,中心大厦,香水发布会现场。

    侦探社的五个人和崔三问坐在靠后的位置,看着在台上讲话的周清。

    “清风梅骨是我们这个季度的主推产品,清风寓意自然,很多人喜欢雨后的青草香,以后不用等下雨,只要轻轻一喷,就能闻到这种自然的味道了,这一系列还有茶香、雪松香、檀木香。”

    “梅骨是花香调的系列产品,除了之前很受欢迎的玫瑰香、牡丹香,我们新增了雪梅香和茉莉香……”

    “这次制作的新品,是我和谢听梅女士共同完成的……”

    “我去,她们是怎么认识的?”宇文峥半捂着嘴,小声问。

    秦朔一脸正色:“少打听。”

    “不是,你们就不好奇吗?”宇文峥左右看看。

    其他人:“不好奇。”

    等台上讲完话,坐在椅子上的人纷纷起身到展示区试用香水。

    崔昭昭也凑过去,看中一款绿色瓶子的,拿起来往手腕上喷一下,闻了闻,淡淡的茶香,跟崔长连爱喝的那款茶叶的味道很像。

    这时,周清走过来,递给她一个粉色瓶子:“这一款前调是海棠花的香水很适合你。”

    “为什么?”崔昭昭问。

    “炫丽又美好啊,”周清顿了一下,“可惜它的后调是雪松香,清冷又孤独,当时制作的时候,觉得这两种香味有冲突、不太搭,可现在看起来又很合适,过渡的很自然。”

    “不过,香水也不能乱用,它们跟食物一样,也会相克,”周清笑了笑,“这里的可以放心使用,都没问题。”

    崔昭昭一直盯着说话的周清,又看她走路的背影,觉得眼熟,一时想不起来。

    刚好崔三问走过来,她指了指:“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

    “您忘了,她家是咱们那条街上最晚搬走的,小时候还给过我糖球吃呢,后来好像入赘了一个女婿,全家搬去城东了。”

    崔昭昭活的太久,不重要的人和事都没记住,确切地说,压根没想记。

    因为不管记没记住,这些人只是她漫长生命中、匆匆一暼的过客,就算曾经留下过痕迹,也会被时间冲刷的越来越淡,直至完全抹去。

    就跟香水一样,不管是什么味道,终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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