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寒风卷着残雪，拍打在惠民医馆的窗棂上。沈微婉将最后一份瘟疫死者的卷宗归档，指尖在“死因：热毒攻心”的字样上停顿——这场瘟疫虽已平息，但源头始终成谜。最初发病的流民都说，是喝了城外“枯井”的水后才开始发热，可那口井早已被封存，井水验不出任何异常。

    “大小姐，七王爷来了。”青禾掀帘而入，带着一身寒气，“还带了个老流民，说是知道些关于枯井的事。”

    沈微婉起身迎出去，萧玦正站在药炉旁，玄色披风上沾着雪粒。他身边的老流民佝偻着背，手里攥着个破旧的水囊，见到沈微婉，扑通一声跪下：“沈大人，草民知道是谁投的毒！求您为死去的乡亲们做主啊！”

    “老人家起来说。”沈微婉扶起他，递过一杯热茶，“慢慢说，不要急。”

    老流民喝了口茶，颤抖着说：“瘟疫爆发前三天，草民见过一辆黑漆马车停在枯井边，下来两个蒙面人，往井里倒了个黑坛子……当时草民以为是偷倒垃圾，没敢声张，现在想来，定是那坛子里的东西害了人！”

    “黑漆马车？”萧玦眉头微蹙，“还记得马车的标记吗？”

    “有！车辕上刻着个‘柳’字！”老流民肯定地说，“草民以前在柳府当过长工，认得那个标记！”

    柳府——三皇子的岳丈家。沈微婉与萧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三皇子虽被禁足，但其党羽仍在，柳家便是其中最得力的一环，掌管着京城半数的粮铺与药行。

    “柳家有个药库在城外，离枯井不到三里地。”萧玦沉声道，“秦风查到，去年冬天柳家从西域进了一批‘蚀骨藤’，说是要做药材，却始终没在药行见过。”

    蚀骨藤——沈微婉心中一凛。这种西域毒草晒干后研磨成粉，遇水会释放热毒，与瘟疫患者的症状完全吻合！她翻开医案中关于西域毒草的记载，果然看到“蚀骨藤：性烈，遇水则化，饮之七日发，高热咳血而亡”的描述。

    “必须去柳家药库看看。”沈微婉合上医案，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若真是他们投毒，这场瘟疫就是蓄意谋杀！”

    萧玦点头：“我已请旨搜查柳府，只是柳家在朝中根基深厚，怕是会百般阻挠。你随我同去，若找到蚀骨藤，凭你的医术，定能让他们无从抵赖。”

    次日清晨，萧玦带着禁军包围了柳家药库。柳府的管家拦在门口，满脸倨傲：“七王爷，我家老爷是三皇子岳丈，没有皇上手谕，谁敢擅闯？”

    “皇上手谕在此。”萧玦亮出明黄卷轴，“柳家涉嫌与瘟疫有关，本王奉旨搜查，若敢阻拦，以抗旨论处！”

    管家脸色煞白，却仍不肯让路。沈微婉上前一步，目光扫过药库大门：“听闻柳家药库近日丢了一批药材，正是西域来的蚀骨藤。若我们搜不到，自会向皇上请罪；可若搜到了……”

    她话未说完，管家的眼神已明显慌乱。萧玦使了个眼色，禁军立刻推开大门，涌入药库。

    药库内堆满了药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甜香。沈微婉循着气味走到最深处，只见角落里藏着十几个密封的陶罐，罐口缝隙渗出暗红色的粉末。她用银簪挑了一点，放在鼻尖轻嗅——正是蚀骨藤的气味！

    “打开看看。”萧玦道。

    禁军撬开陶罐，里面果然装满了灰褐色的粉末，与医案中描述的蚀骨藤粉末分毫不差。更令人心惊的是，罐底刻着个“柳”字，与老流民说的马车标记如出一辙。

    “人赃并获，还有何话可说？”萧玦看向瑟瑟发抖的管家。

    管家瘫软在地，语无伦次：“不是我们……是三皇子……是他逼我们做的！他说只要搅乱京城，就能趁机夺权……”

    沈微婉蹲下身，仔细检查陶罐：“这些粉末的研磨手法很特殊，边缘有细小的颗粒，不像是药行的碾药机所为。”她忽然注意到罐底沾着一点金色粉末，用指尖捻起，“这是……鎏金粉？”

    鎏金粉常用于首饰打造，柳家虽有钱，却从不涉足珠宝行当。萧玦立刻道：“查京城所有首饰铺，尤其是与柳家往来密切的！”

    秦风领命而去。沈微婉看着那些陶罐，忽然想起一事：“去年西域使团来京时，曾向三皇子献上一株千年蚀骨藤，说是能炼制‘长生丹’，当时还引起不小的轰动。”

    “长生丹是假，投毒是真。”萧玦冷笑道，“三皇子怕是早就计划好了，用蚀骨藤制造瘟疫，再嫁祸给流民作乱，好趁机掌控兵权。”

    将管家押回刑部后，沈微婉与萧玦立刻入宫面圣。皇上看着那些蚀骨藤粉末和陶罐，气得浑身发抖：“逆子！真是逆子！连这种伤天害理的事都做得出来！”

    “皇上息怒。”沈微婉呈上验毒报告，“蚀骨藤粉末需用特殊手法保存，否则会失去毒性。柳家药库的陶罐密封完好，显然是专业人士所为。臣女怀疑，三皇子身边还有懂毒术的高人相助。”

    “是逐月楼的余孽！”萧玦接口道，“摇光虽被擒，但他的师弟‘破军’一直逍遥法外，此人最擅长用毒，据说就在柳府当供奉。”

    皇上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传旨！将柳家满门抄斩，三皇子贬为庶人，永禁宗人府！萧玦，你立刻带人捉拿破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臣弟遵旨！”

    离开皇宫时，已是黄昏。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沈微婉看着萧玦坚毅的侧脸，轻声道：“这场瘟疫，死了七百多人。若我们没能查到源头……”

    “我们一定会查到。”萧玦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因为公道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三日后，破军在柳府的密道中被擒。他果然是西域毒术高手，供认是自己将蚀骨藤研磨成粉，交给柳家投入枯井，并承认三皇子承诺事成之后，让他掌管太医院的药材库。

    随着破军的招供，三皇子的罪行彻底败露。百姓们得知瘟疫竟是人为所致，群情激愤，纷纷要求严惩。皇上顺应民意，下旨将三皇子终身囚禁，柳家财产全部充公，用于抚恤瘟疫死者的家属。

    惠民医馆外，老流民带着幸存的乡亲们，捧着一块“仁心济世”的牌匾，跪在地上向沈微婉和萧玦磕头谢恩。沈微婉扶起他们，看着那些饱经风霜的脸，忽然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

    “这牌匾，我们受不起。”萧玦道，“真正该谢的，是你们自己。若不是老人家记得马车标记，我们也查不到真相。”

    老流民含泪道：“是沈大人和王爷给了我们活下去的希望啊！”

    夕阳下，牌匾上的金字熠熠生辉。沈微婉望着远处的皇城，心中一片清明。这场彻查瘟疫源头的行动，不仅揪出了政敌，更让百姓看到了朝廷惩治恶人的决心。而她与萧玦，在这场风雨中愈发默契，情意也愈发深厚。

    回到王府，沈微婉正在整理药箱，萧玦忽然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等处理完这些事，我就去求皇上赐婚。”

    沈微婉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微红：“谁要嫁给你了。”

    “哦？”萧玦轻笑，“那我嫁给你？”

    “无赖！”沈微婉推开他，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案上的医案和兵书，也照亮了两颗紧紧相依的心。他们知道，前路或许仍有风雨，但只要携手并肩，就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而那些在瘟疫中逝去的生命，将永远提醒他们，肩上的责任有多重，守护这江山与百姓的决心，有多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