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刚过,京都的桃花才探出头,一封来自北疆的八百里加急,便如惊雷般炸响在太和殿。
“陛下!北狄三万铁骑突袭雁门关,守将李将军力战殉国,关外三城已失守!”传信的驿卒跪在金砖上,铠甲染血,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蛮族首领乌兰帖木儿放言,三月内必饮马黄河!”
满朝文武哗然。谁也没想到,沉寂了五年的北狄会突然发难,更没想到素来稳固的雁门关竟如此不堪一击。萧彻将密信拍在龙案上,明黄的奏折散落一地,露出上面“尸横遍野”“粮草断绝”的字眼。
“废物!都是废物!”他指着兵部尚书怒斥,“去年朕就让你们加固城防,你们是怎么办的?!”
兵部尚书瘫软在地,连声道:“陛下息怒!北狄这次是倾巢而出,还联合了西域的回纥部落,实在是……”
“够了!”萧彻打断他,目光扫过殿内,最终落在萧玦身上,“七弟,你在北疆驻守八年,熟悉那里的地形,朕命你……”
话音未落,一道阴柔的声音响起:“父皇,儿臣愿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萧瑾不知何时站了出来。他虽仍被禁足,却借着宫宴的由头留在宫中,此刻正躬身请命,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恳切:“儿臣前几日虽有过失,但终究是皇室血脉。北狄犯境,儿臣岂能坐视不理?愿戴罪立功,收复雁门关!”
萧玦眉头微蹙。他太了解这位兄长——萧瑾连新兵阵法都弄不明白,怎会懂边关战事?此刻请命,无非是想借军功翻身。
“大哥久居京城,怕是不知北狄的凶悍。”萧玦出列道,“乌兰帖木儿是北狄百年难遇的枭雄,狡诈狠辣,绝非易与之辈。”
“七弟是觉得我不行?”萧瑾挑眉,语气带着挑衅,“当年七弟能守住雁门关,难道我就不能?还是说,七弟想独占军功?”
“我绝非此意。”萧玦沉声道,“只是边关战事凶险,关乎数万将士性命,不容儿戏。”
两人针锋相对,殿内气氛顿时凝滞。萧彻看着争执的兄弟二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既想让萧玦出征,又怕他再掌兵权;想给萧瑾机会,又信不过他的能力。
“够了!”萧彻再次拍案,“朕意已决,命靖王萧玦为北伐大元帅,总领北疆军务!宁王萧瑾为副帅,协理粮草!三日后出兵,不得有误!”
这个安排,显然是想让兄弟二人互相制衡。萧玦躬身领命:“臣,遵旨。”萧瑾虽不满,却也只能低头接旨,眼底却掠过一丝阴狠。
退朝后,萧玦刚走出太和殿,就被沈微婉拦住。她手里提着个包袱,显然是早就等在宫门外,见他出来,连忙将包袱递过去:“这里面是伤药和几件厚衣裳,北疆还冷,你……”
话未说完,就被萧玦握住了手。他的掌心冰凉,带着一丝颤抖:“微婉,这次出征,怕是凶险。”
“我知道。”沈微婉仰头看他,眼中没有惧色,只有坚定,“但我更知道,你必须去。北疆的将士在等你,那里的百姓也在等你。”她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上面刻着“平安”二字,“这是我求来的护身符,你带着。”
萧玦接过玉佩,贴身收好,忽然低声道:“萧瑾做副帅,我怕他在粮草上动手脚。普惠医馆在北疆的分号,你多派些可靠的人盯着,若军中缺药,让他们想办法接济。”
“我明白。”沈微婉点头,“你放心,家里有我。念薇那边,我会告诉她,父王是去打坏人了。”
回到靖安王府,萧玦立刻召来秦风:“传我命令,让当年跟着我的旧部即刻到京郊大营集合。另外,查清楚雁门关失守的真正原因,李将军骁勇善战,绝不可能轻易殉国。”
“是!”秦风领命而去,刚走到门口,就见管家匆匆进来,脸色凝重,“王爷,宁王府派人送来一箱‘贺礼’,说是祝王爷旗开得胜。”
萧玦打开箱子,里面竟是些镀金的兵器和华丽的铠甲,一看就是中看不中用的摆设。箱底还压着张纸条,是萧瑾的笔迹:“七弟此番出征,定能风光无限。只是北疆苦寒,莫忘了京城的荣华啊。”
“黄鼠狼给鸡拜年。”萧玦将纸条揉碎,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把这些东西都烧了,告诉送东西的人,就说我多谢大哥好意,战场之上,还是保命的家伙管用。”
三日后,京郊大营旌旗招展。萧玦一身银甲,立马阵前,看着台下三万将士——其中半数是他当年在北疆的旧部,见到他,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兄弟们!”萧玦拔出佩剑,直指北方,“北狄蛮夷犯我疆土,杀我同胞,此仇不共戴天!今日我萧玦在此立誓,不破北狄,誓不还朝!”
“不破北狄,誓不还朝!”三万将士齐声呐喊,声震云霄。
萧瑾站在一旁,看着这万众一心的场面,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本想在授旗仪式上刁难萧玦,却被这股气势震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出征的号角吹响时,沈微婉带着念薇来送行。小姑娘抱着萧玦的腿,仰着小脸问:“父王,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画了好多你的画像,等你回来看。”
萧玦蹲下身,摸了摸女儿的头:“等桃花开败了,父王就回来了。你要好好听娘亲的话,保护好娘亲,知道吗?”
“嗯!”念薇重重点头,将一个布偶塞进他怀里,“这是我缝的小老虎,能帮父王打坏人!”
萧玦接过布偶,郑重地放进怀里。他起身看向沈微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句:“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沈微婉忍着泪,笑道,“我在普惠医馆等着你凯旋的消息。”
大军缓缓开动,萧玦勒马回头,只见沈微婉抱着念薇站在城门口,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尘土中。他握紧了手中的缰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为了她们,为了身后的家国,他必须赢。
大军行至半途,秦风忽然带来一个坏消息:“王爷,查清楚了,雁门关失守是因为粮草被烧,而放火的,是李将军的副将,据说……他是宁王府的远房亲戚。”
“果然是萧瑾。”萧玦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这是想断我后路。”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秦风急道,“前面就是黑石关,若是萧瑾迟迟不发粮草,弟兄们怕是撑不住。”
萧玦沉思片刻,忽然道:“传信给普惠医馆的分号,让他们以‘义诊’的名义,往黑石关运送一批‘药材’,就说是给守关将士调理身体的。”
秦风立刻明白过来:“王爷是想让医馆送粮草?”
“不止。”萧玦冷笑,“告诉分号的掌柜,就说我需要一批‘蒙汗药’,越多越好。”
三日后,黑石关。守关的士兵早已断粮两日,正饿得头晕眼花,忽见一队马车驶来,为首的竟是普惠医馆的掌柜。
“各位将士,我家王妃听闻边关艰苦,特意让小的送来些粮草和伤药。”掌柜指挥着伙计卸车,麻袋里露出的不仅有米面,还有包扎伤口的布条和消炎的草药。
士兵们又惊又喜,纷纷围上来帮忙。守将看着这些救命的物资,眼眶发红:“替我多谢靖王妃!只是……宁王爷那边说,粮草还在调配,让我们再等等……”
“等?再等下去,弟兄们都要饿死了!”一个老兵怒道,“还是靖王殿下心疼我们!”
这话引起一片附和。萧玦站在城楼上,听着下面的议论,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微婉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他最有力的支持。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萧瑾带着一队亲兵赶来,见到城门口的粮草,脸色骤变:“这些东西是谁送的?!”
“回副帅,是靖王妃派人送来的。”守将躬身答道。
“胡闹!”萧瑾怒斥,“军粮岂能由妇人插手?这些东西来路不明,说不定掺了什么脏东西!给我烧了!”
“你敢!”萧玦从城楼上走下来,目光如刀,“这些粮草是将士们的救命粮,你想烧了它们,是想让弟兄们都饿死吗?”
“七弟这是在质问我?”萧瑾色厉内荏,“我是副帅,有权处置军中事务!”
“副帅的职责是协理粮草,不是断人生路!”萧玦逼近一步,声音冰冷,“你迟迟不发粮草,是不是想让北狄不费吹灰之力拿下黑石关?!”
这话太重,萧瑾顿时慌了:“你、你胡说!我只是……只是路上耽搁了!”
“耽搁?”萧玦冷笑,“从京都到黑石关,最快三日可达,你却用了七日。这七日里,弟兄们吃的是草根树皮,你却在后面花天酒地!”他转向身后的将士,“你们说,这样的副帅,配得上‘军人’二字吗?”
“不配!”将士们齐声呐喊,看向萧瑾的眼神充满了愤怒。
萧瑾被吓得后退一步,色厉内荏道:“你、你煽动军心!我要禀报父皇!”
“尽管去报。”萧玦寸步不让,“但在此之前,这些粮草,必须分发给将士们。否则,休怪我以军法处置!”
他拔出佩剑,剑尖直指地面,银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萧瑾看着他眼中的决绝,又看看周围怒目而视的将士,终于怂了:“分、分就是了……”
粮草顺利分发下去,将士们士气大振。萧玦看着正在狼吞虎咽的士兵,对秦风低声道:“按原计划进行,今夜行动。”
秦风点头离去。萧瑾看着萧玦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他绝不会让萧玦得逞!
深夜,黑石关的北门外,乌兰帖木儿的儿子乌兰巴图正带着五千骑兵埋伏在密林里。他收到密信,说今夜萧瑾会打开城门,里应外合拿下黑石关。
“少首领,你说那南朝的王爷真会来吗?”一个亲兵问道。
乌兰巴图得意地笑了:“萧瑾那个蠢货,早就被我们买通了。只要拿下黑石关,南下的门户就打开了!”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乌兰巴图精神一振:“来了!准备好!”
可等了许久,却不见城门打开,反而听到身后传来喊杀声。他回头一看,只见萧玦带着一队骑兵冲杀过来,为首的银甲将军手持长枪,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中计了!”乌兰巴图大喊,“快撤!”
可已经晚了。萧玦早已让人在密林四周撒了“蒙汗药”,北狄骑兵吸入后,纷纷头晕眼花,根本无力反抗。不到半个时辰,五千骑兵就被悉数俘虏,乌兰巴图也被萧玦一枪挑落马下。
“说!是谁让你来的?”萧玦用枪指着他的喉咙。
乌兰巴图吓得魂飞魄散:“是、是萧瑾!他说只要我们配合,他就能帮我们拿下黑石关,还说……还说会帮我们杀了你!”
萧玦冷笑一声,让人将乌兰巴图捆起来,带到萧瑾的营帐外。
此时的萧瑾正焦急地等待消息,见萧玦带着俘虏回来,顿时面如死灰。“你、你……”
“大哥,这出里应外合的戏,唱得不错啊。”萧玦将乌兰巴图推到他面前,“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说?”
萧瑾瘫软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次日,萧玦将萧瑾通敌的证据快马送往京都,同时下令:“兵发雁门关!”
三万将士士气高昂,一路势如破竹,很快就收复了失地。站在雁门关的城楼上,萧玦望着关外的草原,将沈微婉送的平安玉佩紧紧握在手中。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但只要有身后的将士和远方的牵挂,他就有信心,将北狄彻底赶回草原,还北疆一个太平。
春风吹过雁门关,带来了京都的桃花香。萧玦仿佛看到,沈微婉正带着念薇站在桃花树下,笑着等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