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千凛皇都古时叫做雁坡,因后来一位皇帝兴修工事,将皇城内所有的建筑统一改造,必须用黄色砖瓦覆于屋顶,如此当日光照耀下来时,整个城中便灿金一片,甚为华美,改名为鎏崖。

    后羁山脉中的积雪融化汇流而下,于山脚汇成一个湖泊叫做目湖,环绕着整个皇宫,目湖又分支作河流淌于鎏崖城中,使得鎏崖城从高处看来似一片倒置的银杏叶,皇宫在叶柄一头,叶柄是通往皇宫的路,叶柄两旁是目湖,目湖分流出的河水是叶子的脉络。

    管砾的小院便在东边的叶角处。

    城内人多纷杂,马车到了城内便不能行了,管硕让阿重将马车寄放在驿站中,与他们同行。阿重少言寡语,唯一的兴趣便在马身上,不愿离马太远,管硕便给他留了些银两,让他自己买些茶水点心自行歇脚。

    鎏崖城地势较高,处地寒冷,此时是最温暖的时节,也是花开最为灿烂的时节,城中人褪去厚重的棉衣,换上轻便舒适的明亮裙衫,戴上鲜花作为头饰,聚集在一起交友游玩。

    城中一片繁华景象。路边市集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玩意、吃食,当街的都是杂耍艺技,酒楼中传来一阵阵诗文歌会之声,管硕几人走在城中,只觉得一双眼睛两只耳朵都不够用。

    好在万嵬还算乖觉,虽心中骚动,但也老老实实跟在一旁,倒省了管硕许多。

    她将心思多放在弟弟身上,昨夜对谈,管硕总觉得还有未说尽之事,却又不知从何提起。

    “管弟?”街边站着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皆着襦衫戴飘巾,插了满头的花,正侃侃而谈,忽而在人群中瞥见管砾,从一旁招呼道。

    管硕一行人皆朝那边看去,其中一人确认了是管砾,上前来拉住他道:“真的是管弟,自你从学堂不告而别,便再无相见过,我曾去管宅问你,他们皆说不知,你去哪里了,可是家中出了什么变故?”他神情担忧,言辞切切。

    管砾倒显得神情淡淡,并不答话,只浅浅点头:“仲兄。”并朝后面几人问礼,那一群少年不如这仲兄这般亲密,只站在原地回过礼来。

    仲兄对管砾冷淡的态度并不甚在意,反倒很是欣喜,拉着管砾不放手:“难得今日碰上,正巧方兄要请我们去琼楼,你一起来吧!”他超后面指了指一位年纪稍大的儒生,那位儒生大方笑了笑,朝管砾点头。

    管砾将手从仲兄手里抽出来,这位仲兄才发现管砾并不孤身一人,身边还有管硕一行人,他方觉得刚才自己有些鲁莽,低头朝管硕等人行礼。

    “这是我胞姊。”管砾淡淡介绍。

    管硕朝仲兄回礼。

    “哦,”仲兄抬眼看管硕生得异常美貌朝自己微笑,又慌忙低头,涨红了脸,有些结巴起来。双手抱拳道:“小,小生仲采,曾与管弟是同窗。”

    太祖母在世时,管砾确在学堂受教,自祖母过世后,管家人时不时上门侵扰,管砾便辍学在家与管硕待在一起了。

    管硕朝他福了福身。

    “那,”仲采小心翼翼看了看管硕,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同窗,方才他邀请的话已说出口,此刻收回有些不太礼貌,可做东的又不是自己,擅自加了这几个人头,要知道他们都是外地来求学的书生,囊中钱财只能勉强求个温饱,琼楼的花销可不便宜,仲采硬了硬头皮,拉住管砾道:“那便都一道来,我来做东!”

    管砾再一次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冷冷道:“不必。”

    “好呀。”管硕同时在一旁应道。

    管砾猛地回头看管硕。

    管硕上前推一推管砾,温柔道:“难得你遇见同窗,自当交游一番。”她转而朝仲采道:“正好我们走累了,听说琼楼是鎏崖城最大的酒楼,我们便一同去歇歇脚。”

    仲采看着管硕盈盈微笑有些发怔,忽回过神觉得自己失礼:“好,好。”

    一行人便朝琼楼走去。

    琼楼建于鎏崖城中最大的一条目湖分支,沁河旁。

    前楼筑有十层,巨大的木台阶回环而上,顶部并未用普通砖瓦覆盖,而是用了透明的琉璃瓦,日光穿过琉璃瓦洒在楼中台阶上,使人如有登仙梯之感。

    每层楼上皆有人影憧憧,热闹非凡。

    向后贯通的中庭里造了一个圆形舞台,布有艳丽珊瑚环绕四周,亦用琉璃瓦覆盖于上,阳光通过琉璃瓦在舞台上投下五色斑斓的光晕,使整个中庭如在海中。有鲛人舞于台上,珊瑚上挂满了客人们扔的鲜花绢绒,甚至金银珠宝之类。

    再往后的部分建于沁河上方,称为镜中阁,镜中阁只接贵客,不为外人开放。

    管硕一行人甫一进门,便有小厮上前来引。

    小厮穿梭于堂间,颇有眼力见,这一群人看着眼生,一半是少年书生,另一半虽行事低调,但前头两位样貌出众,衣料不凡,后面跟着的四位都是侍从模样,必不是等闲之辈,小厮带着他们直上四楼中央一间包房,躬身笑道:“可巧今日这间连包主人取消了预定,各位便于此小坐,何如?”

    仲采自踏上台阶起便满头大汗,因这琼楼越往上走,价格越高,本想请大家在一楼大堂中一座,这小厮却直引他们来了四楼,还是最中央的连包房,只怕他们一落座自己就得把人压在这了,仲采忙着拂汗,想着要拿什么由头将大家体面地带下去,管硕已然接话道:“多谢。”

    几人便走进房中,这间连包尤为宽敞,陈设清雅,一边是八仙桌椅,一边摆了矮几棋桌琴椅蒲团之类,中间摆了折叠的屏风,关了一半,窗都向后敞开,稍一外望便能看到中庭的舞台。

    “烦请将屏风拉满,”管硕交代小厮,又朝仲采等人道:“我们便在此处歇息,你们年轻人许久未见,自在聊你们的,今日我来做东,无需客气。”

    仲采满面通红,更是觉不好意思,那些年轻人也福身抱拳。

    管硕朝面露不满的管砾悄声道:“你难得遇见如此好友,便与他们多说说话。”

    管砾哼哼着应声,朝仲采那边走去,小厮将屏风一挡,连包便分作两间,管硕带着万嵬几人于八仙桌旁坐下,点了些茶水点心。

    于闹市中走了半日,确实有些疲累,隔壁的少年人精力旺盛,谈天说地起来,管硕却没什么力气,揽月放下手中的点心,朝管硕关切低声道:“王妃要不要在榻上休息一下?”

    小山大石听了即刻站起身要出门,管硕制止道:“不必。都坐着罢。”

    小山嘻嘻一笑:“王妃不知道,我与大石在房中只觉闷得慌,必得走动着才舒服,王妃放心,我们就在近处。”

    管硕看他们坚持,也不强留,给他们递了一兜子瓜果点心,再次嘱咐他们不要走远。

    大石稳重点头。

    房中便只留下管硕与揽月照花,万嵬一整日都很安静,想必也是累了,他坐在窗边榻上,朝下望着中庭。

    中庭舞台上鲛人曼声吟唱,声音虽低,却如烟袅袅,萦绕而上,颇能清心静气,舒缓心神。

    “一直听说鲛人一族善音律,果真如此。”管硕也看向中庭的鲛人。

    “是啊,真好听。”照花捂着嘴笑道:“揽月姐姐也是鲛人一族,不知歌喉如何?”

    管硕看向揽月,揽月腼腆低头:“也不是所有鲛人都会唱歌。”

    “你竟是鲛人?”管硕微讶道。

    千凛之国多山地貌,从古至今都受翼族统治,况鎏崖城是千凛国都,管硕生于此处,从未在这里见到过鲛人。

    揽月点头:“我们族人一支原生于青尧水域,被迫流放,便到此处来讨生活。”

    鲛人生于水中,部落之间划分了各自的水域,据传鲛人部落与部落之间界限分明,常互相争斗,以扩大部族地盘。

    管硕仔仔细细看揽月,鲛人一族虽能在陆上如常走动,出生时却只是一卵的形态,需在水中将养孕育,才能破卵而出,健康成长,死后也需归于水中,否则便不能往生。

    揽月近在咫尺,管硕看不出她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揽月将耳后的头发撩起,管硕才看到她耳后有几条细细的纹,如同鱼的鳃。

    “这便是你们的特殊之处?”管硕问。

    揽月点头。鲛人能于水中生存,得益于此。

    除此之外,鲛人族与翼族别无不同。

    管硕看向万嵬,据传万嵬母亲也是鲛人。

    二皇子万峻英明神武,不知是不是因为鲛人看着与翼族别无二致才犯了错误。不过好在万嵬是这样的混血儿,管硕想到宫中那一对母子,否则万嵬或许活不到今日。

    管砾的同窗们畅谈了半日,直到天色稍暗时才有所觉,再待下去就要到用晚饭的点,今日花销全仰仗管硕,他们实在不好意思,虽意犹未尽,却起身前来告辞。

    节日期间鎏崖城晚上也举了各种活动,商人们通宵达旦地做生意。晚上的行人只怕比白天还多,管硕怕万嵬在外多有不便,便也准备着要走。

    谁料刚下了楼,便遇到一群人簇拥着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走进来,管硕拉住身边的万嵬,停驻在楼梯上,万嵬今日很乖觉,亦步亦趋,倒没有说话,管砾在一旁皱眉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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