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管硕仔细环顾整个房屋,屋内陈设用的都是沉木,散出若有若无的奇香,是时常被打理的样子,透出温润的色泽,管硕走到那两面大书柜前,仔细阅览这些书籍,内容竟涉及甚广,一面是营造、机关、算数、星象、命相等等,一面全是兵法和地图。

    管硕抽了一本书脊上写着“神州地界”的羊皮书,翻开竟是一本自制地图,上面不仅绘制了千凛国地界,详尽到每州每县、主要河道,还绘制了另外六国的概图和主要城镇,并批注了风土人情,地貌分布等等。

    管硕看了,心中大受震动,她在宫中进学时,也研读过地理志,可是宫中的地理志远没有手中这一本全备。管硕翻到内封,内封是空白的,翻到封底,大剌剌写了一行字:“吾之所至,大约于此,或有后人,可添遗补漏,幸甚谢忱。”

    管硕看着这内容,又佩服,又好笑,佩服这位前辈游历之广,观览之细致,记录之详实,又笑他口气直白,隐约能想到他放诞不羁的样子,可是最后“幸甚谢忱”四字,又很真挚动人,真不知道是怎样一位人物编撰了此本“神州地界”。

    “笃笃。”院中忽而传来叩门声,管硕朝院中望去,门廊上点着两盏大琉璃灯,正迎风摇曳,院中却什么也没有。

    “笃笃。”又是两声。

    管硕放下手中的书出了房门,环顾四周,山中的夜异常静谧,可以听见远处的风穿过山壁发出的呼啸,管硕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院中还是花团锦簇的样子,不知是什么花在夜晚盛开了,萦绕着一股幽香,却还是什么也没有。管硕复又进屋。

    “笃笃笃。”

    管硕猛地打开后窗,万嵬坐在温泉池中,乌黑的湿发贴着男子健硕精壮的胸膛,他目光微怔,看着突然出现在窗前的管硕。

    管硕微微别过头不去看他:“是你在敲门?”

    “不是。”万嵬在池中回应道。

    “你听见了吗?”管硕问。

    “听见了。”万嵬回。

    “是什么?”管硕问。

    万嵬没有回答,管硕便只好回正头看他,万嵬还保持着那个姿势,目光却往房顶上移去。

    管硕爬到卧榻上,将半个身子伸出窗户,抬头往屋顶看,却对上一双倒挂着的金色圆眼睛。

    “琥珀。”管硕喊它。

    “过来!”管硕心中惊喜,朝它指了指前院:“到前面来。”

    说着便往前院跑去,陵隼哒哒地越过屋顶,站在屋檐上看向管硕,歪了歪头。

    “来啊!”管硕在院中朝它招手。

    陵隼便跳下屋檐,落在管硕身边,院中种满了花草,它怕踩坏草木,双脚很是不安地原地踱了几步,管硕笑它:“没事的,没事。”

    琥珀发出不耐烦的咂嘴声。

    管硕搂住它的脖子:“琥珀,琥珀。”

    琥珀的脖子上都是细密的绒羽,管硕将脸埋在里面,又温暖,又舒服。

    管硕感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她盯着琥珀的眼睛,声线颤抖:“帮我送信,好不好。”

    琥珀喉咙中发出畅快的“咕咕”声。

    管硕返回屋中很快写好了信,又拿出一条管砾戴过的腰带。

    自她开始想办法要与管砾通信,便一直带着管砾的这件贴身物品,现下总算是有用了。

    管硕将腰带给琥珀嗅闻,将信件封在腰带中,系在琥珀的跗跖处:“你会安全送到的对不对?”管硕贴着它的头,看着它那双夜晚呈现出金色的眼睛。

    琥珀发出低鸣。

    管硕摸了摸它的嘴巴。

    琥珀原地蹬脚,展翅而上,带起的风将管硕整个人向后仰去,却有两只手在后面接住了管硕,管硕侧头往后看,是刚沐浴完的万嵬,只穿了亵衣,松松系了带子。

    管硕顾不得其他,反抓住万嵬的胳膊,扬声喜悦道:“万嵬,我能寄信了。”

    万嵬从没见过她这样开心的样子,她平日里总是淡淡的,懒懒的,笑也只是浅笑,别人都说她生得貌美,她却总是个像个画里的假人,一尊玉塑的雕像。

    这时她神采焕然,鲜活明媚,看得人挪不开眼睛。

    “怎么衣服都没有穿好。”管硕注意到万嵬仍敞着胸,便帮他把衣服掖紧,仔仔细细地将衣带重新系好。

    万嵬看着女子低头时露出纤巧的下巴和柔弱的脖颈,想到这脖子半月前还是布满青紫指印的样子,又见她此时认真为自己打理衣物,心中忽而升起一些异样的情绪,他将手往前一拨避开管硕,回身往屋里走去:“冷死了。”

    管硕习惯了他这般没头没脑的样子,并没有多想,跟着他进屋。

    将万嵬安顿在卧榻上,管硕自去洗漱更衣。躺在床上了,还想着寄出的信,不知能否寄到管砾处,不知管砾又会如何回信,不知信要去几天,也不知何时回……

    第二日清晨,管硕听到淅淅沥沥的声音便醒了,昨夜大约是下了一场小雪,日头一出来,屋檐上的雪便化了,滴在院中的玉石板上。

    管硕看了看还睡着的万嵬,轻手轻脚地绕道后院中去洗漱一番,便掀开一条门缝坐在外廊赏雪,院中红红绿绿皆被罩了薄薄一层冰晶,阳光照在上面散出清莹的彩光,仿佛置身于琼台瑶池。

    有馨打开院门就见管硕穿着单衣坐在廊下,一头乌发几乎及地,明眸善睐,玉质纤纤,像个天上偷跑下来的神女。

    管硕看见有馨,微微一笑,有馨登时红了脸。

    “我……我们来送早膳。”有馨说着让出后面的一叶。

    一叶提着饭盒,也不进来,两人仍站在院门口。

    “来。”管硕朝他们招手,昨日已经一起用过饭了,应算得上是亲近,这两个孩子心思单纯,不是想的多的孩子,过了一夜却又有些生疏,不知他们多了什么其他的顾虑。

    两人带着饭盒走到管硕身前。

    管硕将饭盒接过来,朝他们眨眨眼:“王爷还歇着,等他醒了我再拿进去。”说着便打开饭盒,一层是几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二层是两碗红姜汤。

    “山地苦寒,吃食稍简陋了些,王妃恕罪。”有馨一板一眼道。

    管硕看她装大人的样子有些好笑,这应当是来之前背过的话了。

    “这就很好。”管硕轻声道,尽量让自己显得正经些。

    有馨和一叶相视一望舒了口气。

    身后的房门忽而开了,万嵬从在门中往外面看他们三人,衣衫未整,敞着一部分的胸,管硕忽而联想到他昨夜湿漉漉像个小狗的样子,忙把他往里面推:“怎么衣服都没穿好。”

    有馨和一叶两人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忽然红了脸,悄悄溜了出去。

    管硕顾不得他们两人,一边将万嵬往耳室推,一遍念道:“如今住在这里,事事要亲历亲为,你要学着照顾自己啦。”

    在宙王殿中时,万嵬做什么都有人服侍他,什么事都有荆姑姑帮他提前想好了。

    其实按照管硕的看法,万嵬心智停滞,却并不蠢笨,他会听道理,也能自行完成一些基本的事情。

    管硕帮他把衣服找出来,一件一件晾在屏风上,认真道:“我看着你,你自己穿。”

    万嵬张着两只手,呆愣愣的:“你不帮我穿吗?”

    “你自己穿。”管硕插起手重复道。

    万嵬撇撇嘴,他知道管硕对他一向说一不二,拿起衣服便往身上套。

    说是说让他自己穿,管硕还是搭了把手,为他掖衣系带。

    打理好衣服,又为他束冠,万嵬的头发又细又密。管硕并不擅做此事,束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便将饭盒拿来,让万嵬先吃着。

    管硕想了个法子,先给他将头发编成小辫子,如此将头发盘起便容易很多,管硕将两条辫子在头顶一圈一圈盘紧,用冠收住,用簪子固定,方能成型。

    她从镜子里端详万嵬,发现万嵬也已吃好,正从铜镜定定看着她。

    管硕有些不好意思:“我盘的紧吗?疼不疼?”

    万嵬摇摇头。

    管硕才放心。

    用完早膳,管硕想带着万嵬去找一趟平掌使,看看有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毕竟他们二人是以祭祖的名义来的,回去时多少要带一些课业回去,才能有所交代。

    管硕摇了院门口的铃,有馨和一叶便来到院门口。

    “我们可以去找平掌使吗?”管硕问。

    “当然可以。我们来带路。”有馨道。

    四人便在游廊中辗转迂回,似乎是上坡,管硕走得稍有些气喘,其他三人却似没事一般。

    总算到了一个平坦的大通道处,这条通道一侧是山壁,一侧是悬崖,管硕从护栏朝下看去,白茫茫一片,走在此地如行走在云中。

    有馨和一叶带着他们两个穿进山壁的大铜门中,里面一股热浪向几人冲来,管硕不由将面一掩。

    耳中又传来震响,她朝里面看去,这里是一个冶炼场,他们所处在冶炼场最高层,护栏边沿围了一圈铁链梯,有的载着人,有的载着刀枪剑戟之类,这些铁链梯顺着滑轮级级下沉,其中打铁声此起彼伏,一直到最下方是一个巨大的冶炼炉,下面烧着熊熊大火,炉中是熔岩状的热铁。

    平掌使从中间一条通道上走过来,他戴着一副厚厚的耳罩,直到近前才摘下来,他高声道:“王爷和王妃怎么过来了?”说着就去看有馨和一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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