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美交流赛隆重开幕，全球直播，台下是密密匝匝的人头，网上是疯狂涌出的帖子。
“真是声势浩大。”华村教练双手抱胸，金属眼镜链因聚光灯扫过熠熠闪光。
“那边的教练风气不正。”榊教练蹙眉，头发一丝不苟。他不赞同对方教练对于网球的态度。少年人的比赛不应沦为名利场。
当热爱之物沦为博取名利的东西，凄惨的过往被反复纂改只为赚取更多听众的泪水。同情心成了一种奢侈品，纯粹的人心被埋葬在回不去的从前。
樱井怜垂下眼睛，她的心神早被另一个人夺取了。
怎么会在这里，她？
若非她的存在，她几乎都要忘记自己咒术师的身份。她差点以为她已经是个普通人。
樱井怜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看见她，金发，戴着一副黑色的墨镜，看上去深不可测。
她曾经翻过她的资料，看过她的照片，照片上的女生金发飞扬，眼神凌厉，像一头强大不羁的豹子。附着的寥寥数语讲述了她的过去。
樱井失忆之后，禅院家就交给她一份咒术师登记册。当时她不过随意一瞥，就留下了深刻印象。
无论是相片上定格的她，还是眼前看比赛的她，都孤零零的，像是存在于人群之外。
她是赞助商之一吗？樱井怜压下心底的不安，强行忽略坐在前排的她，专心致志地观看比赛。
“很厉害。”樱井怜递给不二一罐饮料，瓶子上沾着透明的水珠。
“稍微认真一点了。”不二用毛巾擦拭额头，肩颈，汗水被拭去，少年的皮肤白得晃眼。
“不二不吃道德绑架这一套呐。”樱井怜看向对面的选手。他们的悲痛勾不起她的波澜。被当成赚钱的机器挺惨的，可能只有一丝怜悯。
“樱井觉得他们可怜吗？被利用，曾经热爱的网球沦为赚钱工具。”不二看向对面的选手，眼神锐利，“但我觉得既然选择了，就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若是从来没有选择呢？”樱井放低了声音，清澈的声音悄悄传入少年的耳朵，好像众人的声音全都模糊，只有他们两个人。
“可以奋力一搏，既然不甘于此。”不二抬头看樱井怜。樱井怜趴在椅背上，少女的脸近在咫尺，有种淡淡的花香传来。怎么会是玫瑰花香？不二想到那个华丽的大少爷。
“有道理。”樱井怜点头，眼里一片波澜不惊的红。
“樱井，之后会离开青学吗？”不二托腮，微微皱眉，“你一直想恢复记忆来着。想起来了，就会回立海大吗？”
“咦，是因为那件事所以这样想吗？也许不是想恢复记忆啊。”樱井怜戳了一下不二脸颊，少年的脸颊带一点婴儿肥，软软的，仿佛某种软糯的点心，“我不太在意过去。过去是烟云过眼。我只是不想有弱点存在。以及谢谢你，不二。毕业前，我都不会离开青学的。”
“好。”不二笑，转头看向赛场，“幸村上场了。”
关东大赛之后，青学进行了一场山里特训。
作为经理，樱井怜也一同前往。
夜深人静，不二起身，披上外套，出门。他有点失眠，在院子里散散步，没有想到会看见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视野里。
月色将少女的身影披上一层银白的薄纱，她就像是不存于世的鬼怪妖魅，诱惑人堕落。
她去哪里？
少女没有回头，走出了合宿地点，走进了山里。
是在梦游吗，她？
不二有点好奇，有点担心，悄悄跟了上去。
静谧的山林是大片大片的墨绿色，厚重而寂静。
浓密的草丛里虫鸣此起彼伏，预示着秋天的抵达。
少女拨开拦路的枝杈，面前出现了一个湖泊。
湖面因风微皱，倒映着天上银白的明月。湖畔婆娑的树影也坠入湖中。
与其说是少女坠入湖中，不如说是走入。
是游泳吗？
不二掐得掌心发疼，他的心狂跳不止。
这并非梦境。
湖水一点点漫过少女的头顶，她就像是融化在湖水里，像是本就是一体，从来属于彼此，密不可分。
为什么没有挣扎？
等了一会儿，没有人浮出水面，就好像刚刚只是一场梦，不二感觉夜的寒冷凝成了冰锥，扎进他的心，很痛。
他脱下外套，跳进湖水。冰凉的湖水使他的眼睛有些疼痛，他不在意。
她在哪里？
他拂开摇曳的水草，往下张望。
在那里。
水下的少女美得像是妖精，又像是堕入地狱的天使，在下落，在下落，神色平静，像是安于命运的不幸。
怒火于他心中燃起，湖水的冰凉使火烧得更旺。
他靠近她，抓住她的手腕，带着他往上游。
怀中的少女双眼紧闭，头发四散开来，脸色惨白。
该不会？他很担心。
失礼了，他在心底说。
他吻上她，渡气。
她睁开了眼睛，直接对上那片冰凉的海，一片蔚蓝里她看见属于自己的猩红。
当童话里的公主被吻醒，她不会停滞不前。
他们没有看对方，看着头顶的明月。
只是他攥得她的手腕有点疼。
“樱井怜，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觉得大家会怎么想？”少年的声音因难以抑制的愤怒而尖锐。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樱井怜接过不二的外套，盯着脚尖。
“你把生命当游戏吗？”不二揉了揉眉心。他不能理解她的行为。这是在干什么？他不敢深思。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会死的。我一直清醒，其实。”樱井怜靠近少年。少年栗色发丝上的水滴落，落到少女的脸颊上，因月色散发着柔和的光。
“为什么？”不二盯着她，他等一个答案。
“失忆后，我总是梦到溺水。我怕水，尤其惧怕无边无际的大海。所以我想试试看这样能否克服恐惧。”””
“至少找个人陪你，保证你的安全。”不二扣住樱井的肩膀，想要传达那种严肃认真的情绪。
“你知道我的特殊，那种奇怪的生物陪我。”樱井怜话音一转，“如果你愿意，你陪我，可以吗？”
“好。”不二拉住樱井的手腕。
树影里现出的房子，要到合宿地点了。
透过冰凉的湖水，樱井怜看见了什么？
她看见自己在黑暗的海水里浮浮沉沉，蜷缩着身体，温暖一点点从身体里退出，冰凉从指尖钻进血管，占据心脏。
直到唇上传来一抹温暖，她猛得睁眼，坠入另一片蔚蓝，并非是大海，而是一碧如洗的晴空。
樱井怜想着，指尖不由自主摸上自己的唇，她看向栗发少年，少年白皙的耳尖微微泛红。
不二不自然地避开少女纯净的目光，声音有点哑：“走吧，我们赢了。”
满场是排山倒海的喝彩声，快门键一直不停。
大家都很开心，胜利带来的愉悦的氛围笼罩了他们。
当观众散场，记者如潮水退去，金发女人没有走，她走向樱井怜。
哒，哒，哒，细高跟踩在地面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樱井怜的耳朵。
樱井怜向前一步，走到少年们前面，将她和他们隔开。
榊教练走到樱井怜旁边，神色严肃，疑惑的目光投向樱井，樱井只看向她。
金发女人摘下墨镜，露出艳丽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年轻的少女：“好久不见呢，樱井。”
“呐。”樱井怜微微歪头，向前一步，“好久不见。”糟糕，竟然是以前认识的人吗？当时看资料不仔细，压根不记得她的名字啊。怎么破？
金发女人一步步走近樱井。
樱井背挺得很直，她没有后退。咒术师都是个什么古怪的性格，她还是略知一二的，她不能希冀眼前的女人是个正常的可以沟通的人。
伴随着一个“啵”的吻落在脸颊的，是扫过眼前的金色发丝，金色的像是刀锋一般划过眼前。
“啊？咦！”身后传来一片惊呼声，可能还有下巴掉落到地上的声音。
“唔。”樱井怜睁大眼睛，摸上吻落下的位置。
她，她，她……
等等，也许是因为她在美国，所以比较开放？啧。
“找我有什么事？”樱井怜冷冷地问。
“你之前要救的人，救成功了吗？”金发女人摇晃了一下墨镜，冷淡的目光扫过后面的少年们，“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人。像你这样冷漠的人，竟然也会有放在心上的人吗？”
“是我。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多亏了怜。”幸村走过来，手轻轻搭上樱井的肩，几乎没有重量。
“就是为了问这个？”樱井怜拧紧了眉头，她紧紧盯着金发女人，不错过她脸上一丝神色。
“当然不是，”金发女人把一本厚重的册子放到少女手里，“物归原主。没想到你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樱井怜忍不住用余光偷偷瞥了一眼幸村，少年看上去波澜不惊。
她以前，真的这么在乎他？
难道。
难道。
……
莫非这就是少年漫中所谓的挚友！
有点想哭，她竟然忘了自己的挚友。
“咳咳。”幸村咳嗽几声，金发女人已经走了，樱井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对不起，原来我们以前是挚友。”樱井把册子夹在胳膊里，握住幸村的手，一双白皙的手，手指修长，因打网球有一层茧子。
“咳咳咳。”背后的少年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樱井疑惑不解。
幸村哭笑不得：“对，被很重要的朋友忘了什么的，说实话很伤心。”
“我会记起你的。”樱井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