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过往

    4月1日

    今天是开学日。

    既然过去不存在,这就是我第一次上学。

    一个新的开始。

    上学,是怎样一件事呢?

    今天之前,这个问题是一个飘荡在脑海里的困惑。

    今天之后,每一天都是它的回答。

    蓝色的海从一碧如洗的晴空泼落,溅起朵朵奶白的浪花。

    镰仓,是与东京很不一样的美丽。

    东京,是行人匆匆的现代化街道,是墨绿树丛掩映的古老宅邸。

    走在镰仓的路上,每一缕空气都携带自由的芬芳。

    墨绿色的校服很好看,和深蓝色的领带很搭配。我很喜欢。

    很多人,少年,少女,迎来学生的老师。

    好看的,英俊的,害羞的,狂妄的,傻傻的……

    未来的两年就要在这里度过了。

    他们都是很独特的人。

    同桌的风间美月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喜欢漂亮的事物,她说我很漂亮。

    木下老师也是个很好的老师。就是不知道禅院家怎么跟她解释的,看我的眼神带一点同情。

    不讨厌,可能会省去很多麻烦。

    只是我终究和他们不一样。

    但能看看这群人,这群被咒术师所保护的人也挺好。

    这就是我们选择保护的普通人吗?

    那个蓝紫色发色的那个少年真的不是妖精吗?他长得好像古画上描绘的山野精魅,引诱人沉入梦境,再不回归人世。

    不敢多看,偷偷瞟几眼,得到一个温和的笑容,宛如一朵花。完蛋啦,涉世未深的我,真的,差一点被引诱了。

    好想和他们成为朋友。

    再等等。

    等等看。

    为什么直哉会选择一直留在禅院家呢?

    他离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离开的意愿也完全不存在。

    4月7日

    与众不同是异类。

    我无法遮掩我的特殊,也无法将理由宣之于口,借口和谎言堵在嗓子,我选择沉默。

    是会被讨厌的。

    被讨厌了。

    还是只远远地看着吧。

    我们不一样。

    我成了坏学生。

    逃课,旷课,请假,早退。

    美月同学问我是不是有苦衷。

    还好木下老师突然要找我,不用再回避她的眼泪。

    我真的忍不了可爱的女孩子流泪。

    我能怎么说呢?

    咒术师就是要守护他们可爱的笑容。

    我却让她哭了。

    这是命定的选择,我此生唯一的路。

    4月9日

    花朵遍布运动?

    幸村君真的不是花化作的妖精吗?

    是哪种花呢?

    鸢尾花吧,一样的明媚,一样的蓬勃。

    他不讨厌我吗?

    跟我讲花朵遍布运动。

    可以把我忽略的,

    像其他人一样。

    他是个还可以的人。

    5月11日

    啊咧!

    好像被发现了身份。

    被巧妙地转移话题了,丸井同学是个很敏锐的人呢。

    蓬松的红发,因晚霞更加鲜艳,紫色的眼睛澄净,我记下他了。和普通人成为朋友,好像也不错。

    可丽饼很好吃。

    软软糯糯的,好甜。

    以后还要继续吃。

    作为报酬,我会保护丸井同学的。

    寄了一份可丽饼给禅院家的甚尔和直哉。

    希望他们喜欢。

    5月12日

    丸井同学是网球部的。

    幸村君也是网球部的。

    丸井同学没有和其他人说什么,真好。

    不愧是我的朋友。

    太像斯托卡了我,差点被那个白发少年发现了。

    网球部的都这么敏锐吗?

    要是是咒术师那还了得?

    直哉说很好吃,想我了,希望我回东京。

    但说实话,我算不上喜欢东京,算得上讨厌禅院家。

    他为什么不来镰仓的立海大呢?

    我没有问。

    甚尔倒是想来,估计得等他叛出禅院家吧。

    这里,离禅院家很遥远,离眼前的普通人也很遥远。

    孤独的我又拔除一堆咒灵。

    匕首有点生锈,要换一把吗?

    拔除,拔除,拔除

    除除除……

    6月12日

    幸村君真的不是花妖吗?

    我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躺下补觉,没想到会听见他对花碎碎念。[1]

    话很多,不讨厌,甚至有点喜欢。

    好可爱。

    好遗憾,听见了其他人上来的脚步声,只好先溜走了。

    话说会有诞生于花的咒灵吗?

    不对,咒灵只能产生于浓郁厚重的负面情绪。

    所以,果然,是花妖吧。

    7月17日

    好厉害。

    网球部的这么强悍吗?

    网球比赛这么热门吗?

    立海大的大家都在讨论。

    打开微信,丸井同学也发了朋友圈。

    配图,举起奖杯的少年们,笑容灿烂,土黄色的队服都看上去金光闪闪。

    配文,关东十五连霸( ﹡?o?﹡ )

    当然是恭喜他啦。

    这就是普通的少年吗?

    青春恣意,挥洒汗水,因胜利自豪。

    幸村君也在照片上,他被簇拥在中央,笑容如花,令人目眩神迷。

    这么年轻,就是部长。

    好厉害。

    年轻的、出类拔萃的少年谁能不喜欢?

    直哉寄来了一副弓箭和一桶箭。

    弓箭击杀咒灵很酷,可是不是太显眼了?

    我已然厌倦了近身搏击,匕首需要近距离,咒灵的负面情绪太窒息了。

    8月20日

    全国大赛冠军。

    好强,果然这么强。

    立海大的网球好厉害。

    他们是一群闪闪发光的少年。

    我是不是也会网球来着?

    小时候学过一点。

    但若是和他们打,是欺负普通……普通人吧。

    我们从来是两个世界的人。

    8月24日

    弓箭意外得好用,远距离击毙咒灵。

    破空而出的声音简直是绝顶美妙的音乐。

    就是有点废箭,咒力能不能凝成箭呢?

    下次试试。

    好开心,救下的人叫我辉夜姬[2]。

    下山后,遇见了个咒术师前辈,好年轻。

    一身紫黑色的上衣下裤,黑发绑成丸子头,眼睛小小的,在夜色里紫色深深成了黑色,看上去完全是个普普通通的男子高中生。

    被当成普通人里的潜在后辈了吗?

    我可不普通的。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记下了。

    9月15日

    海原祭。

    好热闹。

    和文太扫荡了好多好吃的。

    开心^_^

    “樱井,樱井。”

    “嗯?”樱井怜合上册子。

    “到了,我们该下车了。”不二没有看她。少年栗色的头发修饰出纤细的脖颈。

    倘若她再次开始写日记,她会写下他。

    “噢噢噢,”樱井怜将册子装入背包,“谢谢。”

    车上空荡荡的,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车下的其他人。他们吵吵闹闹的,海棠在和桃城斗嘴,乾在记着什么,手冢和越前站在一起,有一种父子既视感,大石和跳脱的英二说着什么。

    此时此刻,樱井怜心中充满了一种怅然的忧郁,那些文字的情绪强烈地穿过她的眼睛,侵入她的心脏。

    她触摸到了所谓的过去。

    “樱井,你觉不觉得手冢和越前有点像父子,噗——”不二歪头笑着对她说。

    樱井怜仔细看了几秒,也忍不住笑了:“超笑的。”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不二走在樱井怜左侧,偏头说,语气肯定。

    “好哎。”樱井怜看了一眼他的笑容就收回视线。

    其他人惊讶了一下下,没有说什么,倒是龙崎教练露出了类似于姨母笑的笑容。

    好像以前也见过这样的笑容,樱井怜漫不经心地想,也许她就快想起以前了。

    “樱井,小堇可能误会了。”不二还是眯眼笑,微微蹙起眉头。

    樱井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堇指的是龙崎教练:“没关系。我没关系,你呢?”

    “我们不是朋友吗?”不二靠近一点樱井怜,莫名得有种压迫感。

    “当然。”樱井拍了一下少年的肩,她感受到了负面情绪。可她能直接问吗?

    “朋友之间,有苦恼可以直接说的,不要一个人扛。”

    樱井怜在心底吐槽,她还想知道他为什么心情不好呢。

    “樱井是喜欢女生吗?”不二睁开眼睛,蓝色里荡漾着落日的金辉,“我不歧视这个的。”

    “啊???”樱井指着自己, “我吗?”

    不二点点头。

    樱井反应过来是因为金发女人的那个吻,扶额,“你说那个啊,她比较开放。我当然喜欢男生。”

    她怎么这么确定她喜欢男生?

    她不记得她的过去?

    在被遗失的过去,哪个少年让她怦然心动了吗?

    喜欢,像喜欢一朵花一样,很重要吗?

    直觉告诉她,他口中的喜欢并不是她理解的那种转瞬即逝的喜欢。

    那难道是恐怖的爱吗?爱是诅咒。

    樱井没有说出她的思绪,她太不同了。

    如果相似可以不再是一个人,她会试着与他们相似一点点。

    樱井压下心底的不安,露出笑容:“她是一个普通朋友。”或者说,一个认识的人。

    “唔。”不二弯起眼睛,蓝色依旧。

    “到了,”樱井抵达了自己的房子,挥挥手,“谢谢你。再见。”

    若不是太晚了,她也许会请他进来喝杯茶,聊聊摄影或者植物。

    少年挥挥手,离开了。

    夕阳拖出长长的影子,即使是看不清面容的影子,也极其美丽,亦真亦幻。

    樱井怜打开门,躺在地毯上。

    她很疲倦,精神上,身体上。

    她合上眼,文字绘成碎片式的画面划过脑海。

    她有点想拥抱过往。

    过往的她一无所有,得到了可以被称之为回忆的东西,又被人夺取,成为了现在的她。

    她攥紧双拳,她要怎么留住她仅有的东西?

    拿回失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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