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琳盘腿坐在壁炉前温暖的地毯上,她面前摊着几张皱巴巴的羊皮纸和几截彩色蜡笔。她全神贯注,小小的眉头紧锁,粉嫩的舌尖无意识地抵着上唇,正用蜡笔在纸上笨拙地涂抹着。
她的“魔药瓶与坩埚架”圣诞礼物被珍重地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瓶中的蓝色星夜随着火焰的光芒缓缓流淌,木架上的微缩“火焰”安静地散发着温暖的红光。偶尔,她会停下来,伸出沾了蜡笔屑的小手指,小心翼翼地碰碰那光滑的水晶瓶身,或者拨弄一下银丝小搅拌棒,大眼睛里盛满了纯粹的满足和好奇。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壁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她蜡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然而,这份安静被书房门后隐隐传来的、刻意压低的交谈声打破了。
那声音模糊不清,听不清具体字句,但语调的沉重和一种冰冷的紧迫感,却如同无形的寒气,穿透了厚重的橡木门板,丝丝缕缕地渗入客厅温暖的空气中。
卡洛琳涂抹蜡笔的动作慢了下来,小耳朵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她抬起头,浅色的大眼睛望向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着另一个危险世界的书房门。小脸上原本的轻松和专注渐渐被一种本能的警觉取代。她记得这种声音——那是“西弗勒斯”和那些穿黑衣服、让她害怕的大人说话时的声音。虽然早上那个白胡子老人(邓布利多)看起来笑眯眯的,但此刻门后的声音,让她小小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
她放下蜡笔,小手无意识地抓紧了毛衣下摆,身体微微蜷缩起来,像一只感知到风暴来临的小动物,目光紧紧锁住房门,充满了不安。
书房内,气氛与客厅的“温馨”截然不同。壁炉在这里似乎失去了效力,空气阴冷滞重。唯一的桌子上摊开着几张羊皮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关于食死徒动向、凤凰社部署和……波特家安全屋信息的潦草字迹。
斯内普背对着房门,站在唯一的窗户前。窗外是灰暗的飘雪和破败的街道。他黑色的身影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只有紧握在窗棂上的、指节发白的手泄露着内心的焦灼和压抑的怒火。
邓布利多坐在房间里唯一一张还算舒适的扶手椅里(显然是临时变出来的),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不再有面对卡洛琳时的温和笑意,只剩下洞悉一切的锐利和深沉的忧虑。他手中捻着一颗金红色的柠檬雪宝,却没有吃,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糖纸反射的微光。
“……情报的准确性无法百分百保证,西弗勒斯。” 邓布利多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却无法驱散房间里的寒意,“小矮星彼得……他是个变数。但莉莉和詹姆坚持……他们觉得,黑魔王绝对不会想到赤胆忠心咒的保密人会是他。”
“坚持他们的愚蠢!” 斯内普猛地转过身,声音嘶哑低沉,像压抑的咆哮,黑眸里燃烧着痛苦和愤怒的火焰,“把性命寄托在一个懦夫身上!邓布利多,这简直……简直……” 他找不到合适的词,胸膛剧烈起伏着,苍白的脸颊因为激动而泛上不正常的红晕。他无法说出那个名字带来的窒息感。
邓布利多平静地看着他,蓝眼睛里映着斯内普失控的身影:“爱让他们选择信任朋友,西弗勒斯。就像……”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紧闭的房门,仿佛能穿透它看到客厅里那个小小的身影,“……某些信任,同样需要巨大的勇气。”
斯内普像被毒蜂蛰到,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怒火瞬间被更深的阴鸷和一种被看穿的狼狈取代。他狠狠别过脸,再次望向窗外纷飞的雪花,下颌线绷得像要断裂。他放在窗棂上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片坚硬的、带着孩童体温的墨绿色石头——卡洛琳的“圣诞礼物”,那粗糙的触感此刻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指尖。
“这与她无关!” 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句话,声音压抑得可怕。
“一切都有关联,西弗勒斯。” 邓布利多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每一个选择,每一个被守护的生命,都在这盘棋局上。”包括外面客厅里那个,正用蜡笔试图画下她心中‘家’的小女孩。
提到卡洛琳,斯内普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壁炉里木炭偶尔爆裂的噼啪声,和窗外呼啸而过的寒风声。
邓布利多的目光在斯内普侧影间流转,蓝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难以言喻的光芒——有洞察,有叹息,或许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地。
“那我就不过多都逗留了,西弗勒斯”,邓布利多轻轻的离开了。
客厅里,卡洛琳依旧紧张地盯着书房门。门后的声音似乎低了下去,但那种沉重的氛围并没有消散。她小小的身体因为不安而微微发抖。目光下意识地寻找慰藉,落在了身边的“魔药瓶与坩埚架”上。
她伸出小手,轻轻地把那温暖的、发着光的小东西抱进怀里。水晶瓶的冰凉和木架上“火焰”的微热奇异地交融在一起,贴着她小小的胸口。瓶中的蓝色星夜似乎因为她的动作流淌得更快了些,那些细碎的光点温柔地闪烁。她低下头,小脸贴着光滑的瓶身,仿佛能从这冰冷的造物里汲取到某种来自“西弗勒斯”的、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她就这样抱着她的宝贝,蜷缩在壁炉前的地毯上,像守护着一簇微弱的火种。过了好一会儿,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她又想起了什么。
她小心地放下水晶瓶,重新拿起那张涂得乱七八糟的羊皮纸和蜡笔。这次,她画得异常认真、用力。画面上是两个歪歪扭扭、一大一小牵着手的小人(勉强能看出黑色和浅金色),旁边还有一个方方的房子(上面画了歪斜的窗户),房子旁边,是一个有着蓝色点点和红色小三角(代表火焰?)的……小方块?这大概是她心中理解的“魔药瓶与坩埚架”和“家”的结合体。
画好后,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折好,然后光着脚丫,悄无声息地走到书房门口。她蹲下来,屏住呼吸,将那张折好的、带着她体温和蜡笔香气的“画”,小心翼翼地从门缝底下塞了进去。
书房内,那张被折起的、边缘粗糙的羊皮纸,像一片不合时宜的、带着童稚气息的落叶,突兀地滑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正好停在斯内普脚边不远的地方。